那知平總眼角余輝掃過鐘遠，立刻宣布會議開始。鐘遠幾乎是側滑著找著空位坐下的。

平總的開場白很簡單:“今天嚴格說起來不算是會議；或者叫吹風，或者叫頭腦風暴。風吹過了馬上就暢所欲言?！?

助理朝平總點點頭，然后便扼要介紹了要頭腦風暴的幾大內容，和相關背景材料三分鐘沒到也結束了。

風暴馬上引發。所有人都注入到了風暴眼里。

直到傍晚，風也停了，暴也消了。鐘遠也漸漸平靜了。對于未來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打算。

這天夜里鐘遠睡了個好覺。直到天光大亮，鳥兒唱上了樹枝頭才醒。

已經不太年輕的他覺著自個兒又是十八九歲的樣子，想什么，有什么，來什么。

去平總辦公室的路上他就想好了，這回不交長篇報告，所有事情都要跟平總當面一詳談。

果然這一談又是一整天。

純自然采光的小小辦公室也需要盞燈的時候，鐘遠從硬沙發上站起來，“我的理解，我提的請求您都認可并且同意了?！?

平總點點頭，“還要額外再加上一條:你還可識選擇未獲得頭腦風暴的某個點或者某點領域，先行先試；決定權交給你。”

鐘遠伸出手來把平總的雙手緊緊握住，并且很長時間沒有松開。這在傳統中華文脈里很少見到的。

自古有塞翁失馬的說法，鐘遠錯失了論文答辯的機會，也事實上沒有結業。他能算塞翁失馬嗎？

鐘遠當然不給自己時間想這些事情，第二天上來就是搬家。他把辦公室放在了十一樓。很少有人甚至幾乎沒人知道他這次搬意味著什么，大致的印象無非是鐘遠副總學成歸來又升職了吧。

大公司組建新團隊最常見的方法是從鄰近部門選調，鐘遠沒有。他開始招人了。

接到面試邀請的同學直上十一層，心里都有別樣的感覺。

第一個進來的是男生，面龐清秀，瘦但不高。鐘遠先請他坐下，然后遞上名片。

男生接名片大驚，懷疑自己走錯門了。

鐘遠微笑著說：“是的，首輪就在我這兒，這樣大家都能開門見山，不會錯過風景，也不會浪費時間?！?

男生這時也平靜了，“很高興這么快，不，第一輪就見到您?？墒俏矣幸粋€小小要求?！?

“哦，什么要求？”鐘遠問。

“其實不是要求，是疑問。別的同學也能亨受同等待遇，由您直接面試嗎？”

鐘遠說：“別擔心你搞了特殊，我們一視同仁喲?！?

男生同學完全放松了。

鐘遠讓同學先自我介紹一下。然后又問他平時看什么書包括手機書。

同學說紙書是精讀，手機書是快讀。書呀應該啥都看的。

鐘遠插了一句，“包括仙俠，武俠？”

同學搖頭。

“可是馬云和他的閣僚都愛武俠，你不崇拜嗎？”

同學有點兒不好意思，“崇拜馬云做事，但不崇拜他的喜好?！?

“我們招的是理工類研發人員，可我卻問這些，意外嗎？”

同學明白，正題要來了。

果然，鐘遠連著問了十幾個前瞻性超強的理工男問題。同學照答了，中規中矩，沒有標新立異。

鐘遠突然問：“我們將要做的事情，別說美國人歐洲人，地球上根本沒人做過。”

同學兩眼放出光彩，“我敢打賭，他們根本想都沒想過!”

“假如交給你做，有把握嗎？”鐘遠問。

“現在應該不提把握，只說可能。”

“你是說可能成功也可能不成功?！?

“是的，而且把它倒過來說更對一些。”

“你做，愿意嗎？”

“非正式地說愿意，可簽署字據得認真考慮?！闭f這話的時候，同學并沒有心事重重。

鐘遠站起身，“今天就聊到這里，你順著樓梯一層一層下去，每層都有專人等你?！?

同學一層一層照著下去了。真的每層都有人等他。每層的面試官年紀有大有小，但總比第一面試官大。

直到最后一層的女面試官，同學才長出一口氣，她的年齡也就大自己一兩歲樣子，走在路上看或許比自己還小。

她遞給同學一份表格，同學簽了自己的名字：羅寧。

交了表格，同學才問：“十一層的是最高面試官？”

“是的，那是公司副總裁鐘遠先生，不過很快他就要跟你們一起下到最前線了?！?

“總裁下一線，公司經常這樣嗎？”

“據我所知，也不經常，不過，以前平總是?！?

“平總，鐘副總裁，”羅寧同學心里念著。

突然他問：“你剛才說你們？”

女面試官笑了，“包括你，恭喜呀?！?

羅寧同學也沒太激動，只是說看樣子鐘總要人很急迫，自己恐怕不能一下全職，這樣能行嗎？

女面試官說沒問題，以后的事情直接跟鐘總談就行。

一連十多天，鐘遠只做了一件事，面試，再面試。過百人的應聘者，人人創關，有過關的，也有沒過。

這樣很累人吧，為何不自下而上，層層篩選？

鐘遠覺著再累也值，不錯過好的風景，也沒有浪費一個人的時間。

十多個人的小小團隊一次招慕就告完成，他的面試模式也一戰成功，成了公司日后新人招聘的模板。

三天后，新人到公司報到。小小辦公區一下擠滿了，象教室又象宿舍。大家對這種環境太不陌生了，沒過半天相互間全熟了。

鐘遠進來的時候，大伙兒都站了起來，有點兒稀稀拉拉，但恭敬是肯定的。

鐘遠把他們一個個摁回座位，很隨意地說他打算把名片上的副總裁去掉，只保留新業務主管頭銜。

沒有人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不當副總裁了？副總裁，主管，差太遠了呀!

鐘遠說我只做主管，不當副總也是你們逼的呀，就剛才進門，你們那架式，以后若要天天如此，哪兒能吃得消啊。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在說，剛才不都是裝的嗎，見了您副總怎么也得表示一下。既然您不喜歡，咱往后免俗不就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