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鐘遠接到通知，去平總大辦公室開會。鐘遠到了才知道，包括他自己在內所有副總以上人員都齊了。

會議由平總親自主持，開場白后，平總當即宣布，公司將成立道德倫理委員會，由他親自任主任；委員會成員里也包括鐘遠。會后，鐘遠被留了下來；平總跟鐘遠談了將近一個小時。

從平總小辦公室出來，鐘遠輕輕舒了一口氣，他知道如果之前自己大多從事明戰的話，今后就幾乎完全是暗戰了。

根據平總的安排，鐘遠現在有兩個星期的時間來全面了解公司的情況，包括它的歷史，現在，和今后的發展戰略。

同眾多現代技術企業一樣，平總領導下的這家公司，雖然從起步到發展成中等規模，一直在業內默默無聞。可近十年，特別是最近兩三年，卻一下子異軍突起，成了獨領風騷的業內標桿了。其中的奧妙其實一點也不奧。平總從公司設立的那天起就定下了基本策略，每年收入的10%用于新技術的開發。這樣年復一年地滾雪球下來，企業的中央研究機構已經不次于任何國際級的大公司了。

可任何事情都是正反兩方面的，由此帶來的副反應是，這么龐大的科學家團隊如何管理；各種層級的研究成果，怎樣快速融合到企業現實發展之中。另外一個不言而喻的情況就是，公司也因技術上的優秀，成了良莠不齊的各路英豪競相追逐的對象，其中顯而易見的就是間諜。反間諜也因此成了當務之急。鐘遠義不容辭地再一次走到了聚光燈下，雖然他的身份依舊是若明若暗的。

公司的科學家陣容光彩奪目，有圖靈獎得主，也有諾獎入圍者。多少讓人有些意外的是，里面還有一支從事基礎研究的數學家團隊，領銜的是一位著名的俄羅斯數學家。他的任務當然是為公司未來二三十年，或者更長時間的發展提供基石。

本來基礎研究尤其是數學幾乎是完全自由公開的，可現在把它納入了企業的范疇，情況就不一樣了。

這一天下午，基礎數學研究團隊的俄羅斯數學家，舉辦了一個內部學術報告會。所講的內容當然也只有為數很少的數學天才們才能聽懂的。奇怪的是技術支持分部門的一位年輕工程師，非常有興趣地聽完了整場報告，并且在隨后的問答環節，提了好幾個重量級的學術問題。問題當然沒有把這位俄羅斯數學家難倒，可年輕工程師卻在這位俄羅斯數學家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漸漸地兩個人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一天下午喝下午茶時，年輕工程師問俄羅斯數學家說，最近搜遍了各大相關學術期刊和會議文集，也沒有看到您上次講的那一方面的內容。是它們太過陳舊了，還是完全相反？

俄羅斯數學家神秘一笑說，這確實是個很好的問題，不過您對這個問題的猜測兩個都錯了，因為它既不陳舊也不新鮮。年輕工程師來興趣了，噢，這怎么講？

俄羅斯數學家說陳舊和新鮮是相對的，而我講的這個專題恰好處在它們兩個中間，所以當然是不陳也不新啦！

年輕工程師有點失望，原來遇上了比江湖還江湖的老江湖，談話就此結束了。

可讓人不可小瞧的是，這位年輕工程師有著鍥而不舍的意志力。兩天之后，再次遇到下午茶的這位俄羅斯數學家，還是問同樣的問題。這回俄羅斯數學家終于沒讓年輕工程師失望，告訴他說一點也不自夸，這個專題，目前全世界的數學家里只有他一個人在研究，所以成果發表跟不發表幾乎完全是一樣的。等到我把它徹底研究透了，把它作為一顆比中子彈還要中子的彈扔出來，那該會是多么巨大的轟動效應啊。年輕工程師佩服得五體投地，心悅誠服了。

從此以后，每到數學家團隊的學術報告會，這位年輕工程師必定參加，就算是有遠差任務，也要努力想辦法提前或者推后行程。這樣的日積月累，沒有多少純現代數學背景的這位年輕工程師，居然大致掌握了數學家團隊，特別是那位俄羅斯數學家的研究脈絡。再加上他與俄羅斯數學家的私人友好關系，其跟進的速度也是旁人很難掌握的。

年輕工程師僅僅是個人興趣，才這么追數的嗎？

幾年之后，公司推出了全新的通信系統架構，其中的技術內核突破了既有傳統。國外相關人士大驚失色，東方之狼真的來了。

緊接著公司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全面推進新系統的商用化，而且國內外兩大市場齊頭并進。別的市場都較為順利，唯獨在北美和歐洲遇到了極大的阻力。他們的人士站出來說，你們的技術內核非常有威脅性，直接損害了我們的國家安全。與此同時公司內部也感覺到了有一股不小的勢力，正在試圖滲透進來。

現在的年輕工程師已經幾乎是半個數學家了，每逢數學大咖們的報告會，他在其后總能侃侃而談。而他跟俄羅斯數學家的關系，更是耐人尋味了。

不久之后，國外某公司推出了類似的通信系統。與此同時國際某權威數學期刊上，連續發表了某系列專題文章。新的領域，新的視角，震動了整個數學界。

正在喝下午茶的俄羅斯數學家呆住了，這是我的研究成果啊，幾年的辛苦就這樣一朝被人竊取了嗎？俄羅斯人情緒失控，加上狂飲過度，病危了。

平總也知道了，來到病房通過翻譯安慰他說，你的成果和功勞我們是清楚的，現在重要的是保重好自己的身體。

幾天之后這位俄羅斯數學家找到了平總，誠懇做了檢討。他對平總說雖然不是我泄的密，可工作是我做的呀！這么詳盡的資料，怎么流出去的呢？停了一會兒，他又說以后再做學術交流時要更加小心，什么可以講，什么不可以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