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程橙。

裴嶼汀沒有聽清她剛剛說了什么，見是剛剛在奶茶店里剛遇到的女孩，有些意外。

“你剛剛，說什么？”

“李斯特的《鐘》，第三變奏部分的裝飾音，應該是從上方的小二度開始，而不是大二度。”

她手撐著窗臺，輕輕敲擊著那個正確的音符序列，

“你彈成了這樣——”她哼唱出一個略微不同的旋律，“但原譜是這樣的——”

聞言，裴嶼汀低頭仔細研究了下譜子。

琴房在一樓，程橙直接撐著右手從窗臺翻進屋里，接著說道：“音樂不僅僅是技術，更是情感的表達。李斯特寫《鐘》的時候，靈感來自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曲和教堂的鐘聲。那個裝飾音模仿的是鐘聲回蕩的效果，大二度會讓它失去那種空靈感。”

琴房頂部的燈光灑下來，在程橙的臉上投下柔和的光暈。

裴嶼汀注意到她說話時，右手指尖無意識地在空中輕輕舞動，仿佛在彈奏一架看不見的鋼琴。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腹上有幾乎看不見的薄繭。

鋼琴前，裴嶼汀的手指懸停在琴鍵上方，眉頭微蹙。他反復彈奏著那個裝飾音——E到F#，小二度——程橙指出的那個細微卻關鍵的差別。

起初，他只是機械地糾正指法，可當第三遍彈下去時，他的指尖忽然一顫。

——他聽出來了。

不是技術上的差異，而是音色里藏著的靈魂。

小二度的尖銳與顫動，像冬夜教堂鐘聲的余韻，帶著冷冽的神性；而大二度，只是普通的、漂亮的音符而已。

裴嶼汀驀然笑了。

那笑容極明亮，像是長久蒙塵的鏡面突然被擦亮一隅，露出底下灼人的光彩。

他抬頭看向程橙，眼底還殘留著錯愕與興奮交織的光：“……真的是鐘聲。“

他的手指再次落下，這一次，裝飾音如銀鈴震顫，清透地蕩開在空氣里。

“你聽——”他又彈了一遍，笑意更深，幾乎有些孩子氣的得意，”這才是李斯特要的鐘，對不對？”

程橙被他的笑容晃了眼。

她見過無數鋼琴家追求完美的模樣，卻第一次見到有人為一個半音的誤差笑得這樣燦爛。

陽光從琴房高窗斜切而入，在他烏黑的頭發上跳躍，每一根發絲都仿佛被鑲上了一層金邊，散發著柔和的光澤。

他的臉龐一半沉浸在陽光之中，輪廓被清晰地勾勒出來，高挺的鼻梁在光影下更加立體，深邃的眼眸里似有光芒在閃爍。

程橙靜靜的站在一旁。

噗通噗通。

是心動的聲音。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隨著那跳躍的音符而加速。每一個琴音似乎都直接敲打著她的心弦。

解決完這點小誤差，裴嶼汀流利的完成了接下來的彈奏。

“很好聽。”

“謝謝，”裴嶼汀起身道謝，“對了，你怎么出現在這里，你是二中的學生嗎？”

僅憑耳朵聽就敏銳的察覺到他這首曲子中大小二度彈錯了，她的鋼琴水平一定很高，可他所知道的二中的鋼琴特長生，似乎沒有能輕松駕馭得了《鐘》的學生。

“馬上就是了。”程橙微微一笑。

“轉校生？”

“嗯嗯。”程橙哭唧唧，“你知道教務處在哪嗎？”

裴嶼汀主動開口：“我帶你去吧。”

“好呀~”程橙跟在他身后出了琴房。

叮咚——

程橙手機有消息提示音。她悄咪咪打開看了一眼，剛剛問路的回消息了，對方發來一張校園鳥瞰圖，還仔細的標有路線。

哼哼，你這一次終究還是來的太遲~~

程橙面無表情的關掉手機裝作沒看見，緊跟著裴嶼汀走。

多好的一個和帥哥近距離接觸的機會，她才不要放棄呢。

兩人一起來到教務處。

程橙被掛在一扇木門旁的金燦燦的“教務處”三個大字亮了下眼。

真不愧是二中，財大氣粗。程橙在心里給二中鼓了鼓掌。

裴嶼汀敲了敲門。

“進。”中年男聲聽起來有點低沉。

里面聽起來有些吵鬧，好像有好幾個人都在。

剛進去，程橙不小心又被一個又光又亮的大腦門閃了一下。

這二中，，哪都這么閃亮亮的嗎？

程橙小聲嘟囔問了下自己心中的疑問。

頭頂傳來一道低低的笑聲。

她驚慌的抬頭看向聲源處。

是裴嶼汀。

他側著身子，臉上的笑意還未收起，桃花眼眼尾上挑，里面好似盛著璀璨星河。

趁教導主任楊建剛和辦公室里的學生說話之際，裴嶼汀迅速的俯身湊近程橙的耳朵：“可能確實哪都閃亮亮的，閃亮亮的學校才能裝得下會發光的你。”

“嶼汀？你怎么來了？”楊建剛首先看見的是身姿挺拔的少年。

“就是就是，嶼汀剛剛去哪了，我們給你發消息你都不回。”辦公室里有兩個正在搬東西的男生開口。

“啊……我樂于助人一下，幫忙帶個路。”裴嶼汀讓了讓身子，露出身后的程橙。

“你就是程橙吧？”楊建剛看見他身后的小姑娘，想起剛剛看過的學生資料，是有個轉學生的照片和眼前的小姑娘長的相像。他笑瞇瞇的看著程橙。

裴嶼汀語速很快聲音又輕，剛剛他湊過來時程橙只顧著聞到一股清新的薄荷香味，再加上老師看過來了，后半句話程橙沒有聽清。

她點頭回應老師。

“你的校服我讓人拿來了，喏，等等把幾套都帶走吧，開學記得穿校服啊。還有幾本教輔資料，你先帶回去看看。”楊建剛指了指幾人身后。

“好的老師。”新轉來還是給老師留個禮貌的好印象比較好。

“上學期期末二中的分班考試你沒參加，學校就直接參考了你在槐城一中的成績，很優秀，給你放在一班你沒意見吧？”楊建剛喝了口茶，對于這個空降過來的好苗子他越看越滿意。

一班是理科重點班。

槐城一中是隔壁城市的最好的高中。

裴嶼汀挑了挑眉，沒想到這位小姑娘學習也這么厲害。

程橙搖頭：“我都行的老師。”

“老師老師，我呢我呢？我在幾班啊？”鄭南鶴一聽有分班的消息，按捺不住激動的想和建剛手拉手。

楊建剛很是嫌棄的抽回胳膊，把桌子上的文件夾攤開給他們看。

那兩個男生都連忙湊上去。

蔣晨陽、鄭南鶴都在一班。

視線往下，在班級末尾看到了裴嶼汀的名字。

“嶼汀嶼汀，你也在一班！”蔣晨陽向后招呼著。

楊建剛又抿了一口茶，笑道：“沒想到真讓你小子給考進來了。”

裴嶼汀只笑不語。

“咦？蘇予珊也在一班。”

鄭南鶴同學邊看分班表邊發表評論。

蘇予珊......？那是誰？聽名字像是個女生。程橙在心里默默思索。

“還有景潤！他也進來了！”

“啊啊啊……還有孟悅……”

蔣晨陽同學興奮的嚷嚷，也邊看邊發表評論。

話還沒說完就被鄭南鶴勒了一下脖子。

“行了行了，你們兩個沒什么事快去把這些課程表送到老師辦公室去吧。”楊建剛被他倆一驚一乍吵的不行。

“好吧......”鄭南鶴蔣晨陽戀戀不舍的拿起桌子上的一摞紙走了。

臨走之前蔣晨陽一直對程橙擠眉弄眼，程橙簡直不想理他，趁人不注意，她偷偷對蔣晨陽翻了個白眼，蔣晨陽接收到之后直接做了個鬼臉。

不過，不小心的是……這個white eye正好被裴嶼汀看見了。

她和蔣晨陽……認識？

一股莫名的情緒從裴嶼汀心底里升起。

“程橙，你把這個學生資料再填一下。”

程橙見上面問的都是一些基本信息，就都填了填。

建剛坐上辦公椅剛想轉幾圈，看見還有一位少年站在這里：“欸，嶼汀？你不走？”

裴嶼汀頓了頓，沖低頭認真寫字的女生昂了昂下巴：“剛剛新同學迷路了，我帶她來一趟，怕她等會再迷路，我等她填完和她一起出去。”

“那行，要是你沒什么事的話，等等你再帶程橙在學校里轉轉吧。”

“好。”

正在寫字的程橙睫毛顫了顫，心里暗喜：天助我也！這個教導主任這么上道！

等程橙寫完再站起身，

裴嶼汀直接把她的校服和書全都搬了起來。

？？？我一大洪荒之力竟毫無用武之地？程橙心里有了幾個問號。

“還不走嗎？”裴嶼汀看著站在原地的女生，懶懶開口。

程橙和建剛打了聲招呼，快步跟上出了教導處。

走了幾步，“要不......我還是拿點什么吧......”程橙突然覺得還挺不好意思的。

裴嶼汀垂眸看了看，唇角微勾：“那你拿最上面這兩本書吧。”

不好意思的程橙聽話的拿了最上面的兩本。

等等，這是什么？

《防詐騙指南》？

緊接著看了第二本，

《青春期，做孩子的成長導師》？

......這什么東西。

“二中還發這個？？”程橙有點不可思議。

裴嶼汀笑：“emm.......二中挺注重學生的心理健康的。”

“那這個防詐騙。。。？”

“其實這本書主要是防止高中生被渣男渣女騙。里面是不知道從哪搜集的各種炸裂戀情案例。”

程橙也有點一言難盡。

好，不愧是我們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