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留奇科夫每天都要習慣性的看辦公室東面的控制屏幕，這還是十年前當時羅斯最好的監控系統。那些離開了安全委員會的人后來曾經嘲諷他，落后了，現代的智能控制系統已經先進二十年。但是他知道，他的系統最基本的原理和硬件都是最過硬的。他承認有一些環節還需要自己手動，但是就因為這個，它有相對于現在的最自動化和聯網的系統的最大的優點：能有效防止Cyber黑客攻擊，系統網絡癱瘓，以及對軟件的依賴。現代軟件系統已經復雜到這樣的地步以至于很多系統本身已經包含了N多個子系統，子系統的源代碼和算法已經是一個大迷宮，說得不好聽就是一堆亂碼，一團亂麻。不信嗎？科技公司天天喊科技進步，但是維護科技運轉的人成正比例增加，他們的實際工作就是在理那些亂碼，疏通那些糾纏在一起的亂麻，最后的結果是做很多無用功。他還記得去年冬天羅斯經歷了百年不遇的大熱天，羅斯平原降水只有往常年份五分之一，造成大旱。羅斯很多老人因為熱浪死去。所有工廠，住戶，家庭24小時開空調，工廠機器暴熱，羅斯首府全市突然斷電，這時羅巴諾夫宮的人只好打電話求助于他，用他的十年前的舊系統分析一個新的黑客系統。他心里直好笑：你們一天到晚開發黑客系統，到頭來再分析拆解別人的黑客系統，互相拆臺。但我們通古斯的系統沒人進的來！

克留奇科夫也不是盲目自大，井底之蛙，他專門設置了一個系統外的系統跟蹤全球新科技。他的自信與其說是對老系統的盲目崇拜，不如說是對采用軟件升級的不同理論的態度問題。但他現在確實需要大量的資金，不一定是控制和顯示系統。他對外面的相關研究跟蹤來跟蹤去，發現最關鍵最簡單的就是算法，但真正能讓算法進步的必須是天才的頭腦！而他就成功的掌控了一個天才數學大腦在他的團隊里。所以克留奇科夫特別自豪，盡管五百人的隊伍只剩下不到二十人，但他的團隊的核心都在，在他的眼里，基礎設施，輔助系統完成了，那些人反正也沒有什么用，只要他的核心團隊在，他的“無窮未來”計劃就有希望！

他就是這么一個人，一會困于被拋棄，感覺孤獨，一會慶幸自己很獨立，不受羅巴諾夫宮的限制。但他確實保留了一個令他自豪的核心團隊：

洛特尼科夫超弦物理學家

舒濱天才數學家

庫爾巴斯基超級軟件工程師（計算機語言專家）

別列科夫特殊材料專家

卡普什金超級網絡專家（黑客）

像往常一樣，克留奇科夫每天早上起來要先給他的苔原狼 Popo 喂食：魚子醬加魚罐頭。這個狼食聽起來很怪？但是與Popo 的身世有關系。十多年前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團隊在野外追捕西伯利亞狼，其中有一位特別的隊員，軍畜馴養專家布林科娃，看上了一只母苔原狼，出于專業嗅覺，她覺得這只母狼已經懷孕，如果手下留情，捕下來留在基地自己豢養，母狼雖然很可能留不住，但是她的崽子一定可以豢養成高品質專業軍用狼。于是克留奇科夫批準布林科娃，沒有撲殺這只苔原狼，只是用麻藥打暈抓了回來。果然十幾天后母狼生下一只壯實的狼崽，母狼卻奄奄一息了。

布林科娃給崽子取名Popo，這是Popo 落地時四腳打在地上的聲音。布林科娃精心馴養，Popo也很健康，極其靈敏，狼性根本沒有改變，但是認識所有基地里的人。Popo對認識的人很友好，但對外來不認識的人極其狼性，大到鹿，野豬，野馬，小到蟲子一律捕殺，能咬的就咬，能吃的一律吃掉。布林科娃還培養了他一個飲食特點：所有的狼都是食動物肉，但布林科娃從一開始就喂他魚罐頭。因為這個“無窮未來”基地別的都缺，就是魚罐頭超多。羅斯聯邦時期，西伯利亞港口每年生產上億噸的沙丁魚罐頭，基地的人每天除了吃魚子醬就是魚罐頭，自己吃膩了就給苔原狼Popo吃。

Popo 發育很茁壯，每天會出去奔跑幾十公里，如果吃好了，回來兩三天都可以不吃。走遠了Popo 從來沒有迷過路，也會遇到其他狼群，但從來沒有拋棄過基地回到西伯利亞森林里去。

前些年布林科娃跟大部分團隊人離開了，克留奇科夫好說歹說，說服布林科娃留下Popo，一是為了保護人員越來越少的基地，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Popo離開西伯利亞去莫斯科瓦或者圣彼得堡，估計哪里的氣候和環境都不會讓他活多久。

喂好了Popo，克留奇科夫開始巡視他的項目。臨走時，從控制屏幕上看到“無窮未來”的實驗室主機有一點異樣的閃動，他便首先來到“無窮未來”的心藏。這是一臺三層樓高的巨型設備，但它的心臟只是一個不超過5克拉的鉆石，“隕石鉆石”。但從這里周圍延伸出去的是一個直徑一米的管道，這個管道在通古斯地下畫了一個小圓，周長大約12公里。它是阿爾泰南山地下的7號項目的迷你版，是一個超級LHC的極速試驗版。這個主機和管道里面安裝了“無窮未來”的所有關鍵部件和系統。

剛剛進入實驗室的總控室，庫爾巴斯基已經站在那里等待。“領導，剛剛發現核心晶蛋，那個5克拉鉆石中的內核信息有微小的變化，您看。”他指著熒屏正中心的尖頂位置，紅色曲線波峰有點升高。但是一會就消失了。為了看個究竟，兩人坐在那里足足等了半個小時，再沒有任何變化。他們想，雖然自從開啟這臺設備運行到現在三年了沒有發現這種現象，但有時候機器系統報錯是不需要理由的。

克留奇科夫只得離開主機去單晶實驗室，別列科夫的小王國。在這里，行動組用氣相沉淀法依照“無窮未來”計劃的要求在‘母石’的基礎上再克隆出含特殊內核的金剛石單晶。這些鉆石，也就是金剛石單晶將送往阿爾泰南山，由LHC在其內核里注入超級能量，在那里，LHC正在進行微型可控黑洞的試驗。

在目前階段，能準確無誤的將‘母石’極其內部結構和機制克隆出來是關鍵。現在最好的人工合成單晶在C國，就技術而言，那個十年前克留奇科夫還根本看不上的國家現在是全球最大最先進的人工金剛石生產商，技術和設備出口國。“無窮未來”不需要C國的單晶，他有烏拉爾和阿爾泰南山，足夠的鉆石原石和其他稀土原料，如果需要，他可以由天才數學家算出最佳的搭配，由別列科夫做出最符合要求的特殊單晶制品。克留奇科夫看著那一臺臺整整齊齊，锃亮如新的機器，旁邊先進的控制系統，心里有點不是滋味。三十年前他被邀請去過C國，他那時候可以說居高臨下，C國人只有聽的份，插不上嘴。二十年前他還去過一次，談合作，C國人已經會討價還價。在哪以后他再也沒有接觸過C國人，現在C國人已經將參與到阿爾泰南山和烏拉爾項目。有些設備，比如拉單晶，看起來只起到輔助作用，但是沒有這些設備，整個項目就沒有效率。

想到此，這幾天令他有點不安的感覺涌上心頭，他迫不及待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無窮未來”總控室，他需要整理一下頭緒，然后有幾個重要電話要打。

克留奇科夫坐回到他的辦公桌，把這幾天收到的報告重新仔細閱讀了一遍。剛才看到的主機上的紅線波峰的異常情況隱隱約約的讓他心情有點緊張。他需要花幾分鐘再重新整理一下他的思路，計劃下一步的時間表。

新送來的報告：歐羅巴G市“羅斯角落”的老部下“游擊隊員”發來報告，據悉，C國天贏集團收購ADB鉆石銀行有新進展，大股東之一的Bernstein 已經與其簽署股權轉讓協議，作價未公開，但市場猜測溢價將是超乎想象的高。

烏拉爾消息傳來，早前幾個月，有羅斯在非洲某國的老朋友介紹神秘C國商人與之接觸，意欲獲得后者資金開發普利米爾新礦。

C國人對哈薩國7號項目感興趣，這讓克留奇科夫產生警覺。他的人找上C國人沒有別的理由，只有一個：為了資金！羅斯這些年經濟下滑，盧布貶值。由于石油價格暴跌，財政虧空巨大，沒有資金開發資本密集的含有稀有金屬的礦藏。但C國人進入這些帶有戰略性的項目是否會危及他們苦苦研究了多年，快要出成果的項目？這開始讓克留奇科夫日不思食，夜不能寐。

他拿起電話打給烏拉爾新普利米爾負責人，“你們把外面的C國人請到普利米爾去，你們難道瘋了嗎？”

“老領導，我們是不得已而為之啊！C國人馬上就會接手ADB，如果不好好搞好跟他們的關系，萬一他們終止我們的融資合同，我們的資金鏈就會斷裂，我們這些人沒法生存，哪里還能搞研究？”

“我們有Q子先生在掌控，而且據我的情報，C國人控制不了ADB！奧利是一個唯利是圖的人，你們不懂嗎？”

“您不用擔心，就C國人目前的水平根本理解不了我們的技術和操作。您知道我們目前最需要的是資金，有了錢我們可以開采，我們的研究才能進行下去。”

聽到這句話，克留奇科夫顯得無可奈何，因為他找不出更好的理由來否決烏拉爾：“我擔心你們引狼入室！”

放下電話，他又打給7號項目哈薩國負責人：“你們想和C國人合資？你們難道要把寶貴的資源賣給C國人嗎？你們別忘了，你們地下的儲量已經抵押給羅斯聯邦了，因為你們還欠著羅斯的帳！”

“老伙計，就是因為我們還欠著羅斯聯邦的帳，不合作哪來的資金還您？另外想告訴您，您的宏偉計劃已經被歐羅巴聯盟超過了，您知道瑞法LHC項目嗎？他們都已經發現了‘上帝粒子’！您的計劃沒有資金也沒有辦法推進啊。”

“瑞法LHC沒法與我們相比！我們已經在成功的邊緣！我已經在跟阿爾巴特談判，已經得到比楊柯大樓的同意，新的預算很快會被批準，資金很快就會下來！”

“您這個話我們已經聽了好多遍了，老伙計，不過沒有關系，我們還在談判，等您的資金下來，我們的談判就終止！”

“你們最好小心一點！通古斯爆炸的威力你們沒有經歷過，那就等著瞧吧！”

這是威脅?還是警告？最后這一句克留奇科夫自己也不清楚，因為他真的沒有底氣，這些前聯邦的小伙伴，大樹在時大家可以乘涼，大樹到了，各本東西。這兩個項目大概是前羅斯聯邦留下的唯一的聯合體。他需要認真考慮，是合作利用C國人的資本，還是另找出路？燈塔國阿美利堅是對手，歐羅聯盟已經越來越被所謂的社會道德綁架，也不是傳統的合作伙伴。與C國人有過一段蜜月期，但也有過“過節”。但是換一個角度看，如果他們放下架子，也許能找到與C國人有效的合作方式？

他一口氣喝完了羅斯人自己的“古力吉”黑咖啡，苦的他嘴巴發澀，于是咬了一口似乎是用糖堆出來的頓河巧克力，這種口味就跟他現在的心情一樣，七上八下，不是滋味，這讓他懷念起了在布魯市上學時吃過的歐羅巴“狗低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