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濤和Albert 離開諾爾蘇丹酒店,坐上波音767,途徑阿拉木圖返回京城。
這是秦濤過去幾年來飛習慣了的路線,京城半夜起飛,第二天早上八點到達阿斯塔納,回程早上十點,下午六點回到京城。這一路飛經C國歷史上的西域大漠,晚間飛機經過大漠高空經常遇到高空強對流天氣,一路顛簸的讓人頭腦暈眩,眼前發黑。但是返回京城卻常常是晴空萬里,只有幾朵棉絮似的白云在天際邊飄蕩,飛過哈薩國的綠蔭大草原后只見腳下大漠黃沙在綠洲,湖泊和河流中翩翩起舞。古時候,這里是陽關之外,‘春風不度’的化外之地。坐在飛機上看到的那一片一望無垠的沙的海洋是戈壁,方圓上千公里,只有遠遠的陰山山脈顯露出微弱的黛影。越過東西向橫亙在西域的天山山脈是塔里木盆地,塔瑪干沙漠沉浸在這個盆地里,身上點綴著綠洲,湖泊和涓涓溪流。它的邊上可見烈焰騰空的火山,赤壁丹霞的魔鬼土丘.....
這是秦濤青少年時代度過的地方,哪里的一草一木,哪里的風少,冰雪,大漠胡楊在他的腦海里留下永不褪色的記憶。他的父母輩們拋棄大城市的優裕生活來到大西北,“頭頂天山鵝毛雪,面對戈壁大風沙”,為祖國石油事業含辛茹苦,戰斗不息。作為第二代,第三代石油人,他目睹沙漠中的荒蠻之地慢慢變成新型石油之城,耳濡目染,他的興趣與愛好也與石油結緣。從京城石油大學畢業后他輾轉好幾個油田,打油井,建管道,去過北方寒冷極地,下過南海水下深淵,在冰地里睡過,在鉆井臺上曬過,現在他一身黑黝黝的皮膚,讓很多不經常見到他的同事以為他高爾夫破八十了。
過去十年,秦濤又親身經歷了C國石油能源事業的飛速發展,國家經濟騰飛,有錢了,海外收購資產熱潮高漲。飛機底下正飛過的古代荒蕪之地是豐富的油氣礦藏,鄰居哈薩國更加幸運,歷史上只知道游牧和騎馬打仗,糧荒時以掠奪為生,如今又坐在貴金屬和自然資源的聚寶盆上。就在去年他代表的C國國家石油天然氣集團完成了對哈薩國一家私人上市石油公司的收購,油田分布在里海邊緣的內海大陸架上,一般情況下得乘坐直升機到達。哈薩國的經濟在羅斯聯邦解散后如坐過山車似的,貨幣可以一夜之間跌去一半,利息率可以幾天內飛漲,企業和經融機構發行的海外債卷某一天可以為高風險投資者創造無與倫比的高額回報,某一天又可以讓他們跌入泥潭....跟蒙哥人一樣,天生豪放,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生意人都是北方漢子性格,見面沒有那么多客套,交易成了就是好朋友。
C國企業家對這個鄰國投入很多,這是基于長期的戰略考慮。現代化的今天已經不用擔心游牧民族對農耕民族的侵擾,任何成功的近鄰關系都必須建立在合作共贏的基礎上。C國為哈薩國提供源源不斷的生活資料和資本支持,幫助哈薩國提升生產技術,開發利用豐富的自然資源,這是淺顯易懂的道理。但是經濟互助有時候也可能導致政治的敏感,觸發對歷史的回憶和誤解,并被政客們所利用。第三方競爭對手也并不一定希望這種太緊密的相鄰關系阻礙其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因此秦濤在與哈薩國的交易時總是秉持商業第一的原則。
很明顯的,眼前這個阿爾泰南山的7號項目讓他感覺事關重大,有跡象表明它超出一般商業交易,他想這可能是為什么“上面”把他一個“哈薩國商業通”空降到稀土資源集團來的原因。同時,他對Gallant 帶來的一顆奇怪的鉆石以及Albert 分析的它與7號項目的關系感到有點神秘莫測。他承認自己懂一點石油天然氣,在這趟出差之前又惡補了稀土礦,但對可能的LHC卻是一竅不通。
秦濤看看旁邊雙眼盯著窗底下的沙海的Albert,正想問個究竟,LHC倒是是啥玩意兒?沒想到Albert大聲喊道:
“快看,地獄之火!”,這時,整個商務艙的人似乎都從睡夢中醒來,一齊把頭伸到窗戶邊往下看。秦濤坐在過道側,只好伸長了脖子透過Albert 的座位往下瞧,果然大地之上升騰起一個大圓圈的火爐,飛機在高空1萬米以上,底下的火圈估計有幾公里的直徑,圓圈邊上是紅黑色的烈焰,在風中飄蕩,中間像是幾千度的沸騰鋼水,燃燒的太陽,白光熾熱的耀眼。秦濤已經看過多少次,但他每一次飛經這里時都要再看一會,對“地獄之火”形成的壯觀景象只有驚嘆不已,崇拜和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我們現在正飛過烏茲別克斯坦,這個地方叫做達爾瓦扎。據說這個地火起源于九百多年前,當時成吉思汗第一次進軍花剌子模,被打敗后,正向北逃離,當時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走北邊沿阿爾金山,繞過沙漠往北,另一條是直接穿過沙漠,直達里海,沿里海東岸往北與已經打到羅斯的長子術赤大部隊集合。第二條路很危險,速度慢,還可能遇到沙漠風暴,但是路途短,可以節省一天時間。為了盡快擺脫花剌子模的追擊,與術赤重新集結部隊反攻,成吉思汗決定直接穿過沙漠。大部隊行走了一天,很順利,并沒有遇到沙暴。但是第二天早上正行走之間,前頭哨探兵突然聞到一股刺鼻的氣味,于是急速報告給成吉思汗的軍師耶律楚材。耶律是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奇才,他稍微問了一下細節,大概方位和離大部隊駐地的距離。一個小時后他做出了決定,讓大部隊疾步行軍至有氣味發出的地方的北邊。當時正好是北風往南吹。然后命令騎兵部隊在北邊的一片沙漠上,在原地幾公里來回奔馳,遠遠望去黃沙飛舞,人影晃動。然后安排一隊弓箭手,箭上裝上所有剩下的硫磺炸藥。兩個小時后,耶律楚材得到報告,花剌子模的追趕大部隊全部進入刺鼻氣味籠罩的區域,于是一聲令下,所有弓箭手將箭頭點火,一齊射向花剌子模部隊,頓時間,一聲爆炸,平地烈火沖天,借助北風噼噼啪啪的燃燒,隨后是震天撼地的嘶叫聲,哭喊聲,頃刻間,花剌子模的大部隊被燒的尸橫遍野,地下變成一片焦土....不到一會,那一整塊土地一聲巨響往地底下塌陷,形成一個巨坑,那好幾萬的花剌子模的士兵的尸體連同大坑塌陷下去,烈火不停的呼呼燃燒,士兵的尸體被燒成灰燼.....成吉思汗因此贏得時間與術赤重新集結軍隊,幾天后反攻,一舉將花剌子模徹底擊垮....”
“后來人們才知道,這個發臭的氣味就是地下天然氣,通過地殼縫隙,冒出地面燃燒。耶律楚材巧妙地利用天時地利扭轉了戰局。神奇的是,這個地火從那時起到現在已經燃燒了好幾百年,沒有中斷!后來有羅斯和各國專家來此考察,探測天然氣的來源在何處,是不是連著地球更加深處的礦藏,但到現在為止也沒有結論。”
“這個火是名副其實的‘地獄之火’!在這個萬里無垠的沙海里燃燒一把永久不息的大火實在是一個奇跡,一個奇觀!”聽完秦濤的故事,Albert 一臉刷白的說到。
說話間,地獄之火早已無影無蹤,秦濤看到Albert的臉色噶白,笑問道“Albert,這個火比起你研究的 LHC的威力可是小巫見大巫啊。”
“是這樣。可是自然的威力人類很難控制,就像這個地獄之火,誰能說它可以被撲滅嗎?但是LHC是人類自己有目的開發的,是可控的”,Albert 說。
“理論上講你是對的,但是人類對自己開發的技術也面臨巨大的風險,初衷是好的,但是誰能肯定技術的發展有一天不會走向人類美好意愿的反面呢?比如原子能的利用,利用好了創造清潔能源,但是控制不好就產生切諾貝爾災難事故,甚至導致廣島長崎的悲劇!”
“LHC的理論基礎是強子對撞,其威力遠遠大于原子裂變和氫聚變,要是那天出現意外,給地球和人類造成的災難將是毀滅性的!”
“不過我可以讓您放心的是,現在的技術手段遠遠沒有達到制造超高能量的水平,咱們C國政府正在研究建造比CERN 更先進,更高能量的LHC,但是受控的技術非常成熟,不可能出現事故,就如同現在的核電站建造也是稀松平常的事,當然切諾貝爾除外。”
秦濤突然想起一件事,好奇的問道“Albert,Gallant給你的那顆紫色鉆石你帶在身上嗎?”
Albert 指著飛機行李架說,“盒子在我的背包里呢,不能托運,萬一丟了沒人賠得起!”
“我還是不明白,你的量子全息干涉儀好神奇,能夠測出鉆石內核里有高維的信息?”
“我推測有兩個可能:一個可能,我測得的信息本來就是很正常的,是我的量子全息干涉儀出現‘Bug’病毒,因為里面有軟件系統,雖然不是很復雜,但是只要有電子系統就有病毒和‘Bug’的可能性。我回去需要再檢測。第二個可能,純粹是天緣巧合!意思是我的干涉儀本身不一定有這么高超能測出鉆石里面的高維信息,除非鉆石里面的信息是與一個更廣大的宇宙系統連接的,正好在那個時刻,我的量子全息干涉儀在工作時與該系統產生反應,獲得高維的信息。如果是后者,這就是極為重要的研究課題!“
“看來你的‘量子全息干涉儀’已經站在世界科學領域的最前沿了!”
Albert 進一步解釋到:“老實說,我不敢肯定我的量子全息干涉儀測出的信息是高維的,需要回國用‘天河’計算一下。這個儀器全名叫做《量子鉆石激光全息干涉儀》。“量子鉆石”的成分主要是在有瑕疵的鉆石里進行‘量子糾纏’。當鉆石的碳晶格里的兩個碳原子由一個氮原子和一個碳原子空位替代時就產生一個有‘NV色心’或有‘瑕疵’的鉆石。利用‘NV色心’制造量子糾纏,從而制造出先進的全息干涉儀,顯微鏡,或者其他儀器設備。這里的‘全息’,只是用一個大家約定俗成的名字而已,其實科學界對‘全息’的概念是混淆的,并沒有形成統一的看法,有的科學家甚至認為所謂的‘全息’理論是‘偽科學’。我自己認為,認真研究‘全息’現象的科學家是實實在在的在探尋自然界到目前為止很難用成熟的科學理論解釋的現象,所以提出了這種假說,就像科學家把研究了很多年的“超弦理論”也叫做假說一樣。這些假說是有點晦澀,難懂,但不是故弄玄虛”。
“但是另一方面,也有人將‘全息’理論‘神秘化’,沒有嚴格的科學論證和數學計算,沒有可重復的科學實驗或觀測數據來證明,這就很難服眾!”秦濤說。
說話間,飛機已經到達京城國際機場,黑夜已經降臨,只是京城的燈光明亮如白晝,秦濤與Albert雖然才離開幾天,在阿斯塔納走一遭似乎到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穿越了一回,很高興又回到二十一世紀。剛出的機艙,已經有兩個穿黑色夾克的看上去是典型國家公務員的人舉著寫著秦濤和Albert 名字的牌子在等著。
“我們是國安部,接上級指示,請兩位去參加一個重要會議,兩位要幸苦了!”其中一個說到。
秦濤和Albert 二話沒說,直接跟著兩位公務員走貴賓通道,行李簽交給另一位,提著自己的手提行李,進了停在飛機邊上的紅旗車,一路往西北方向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