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布魯市乘坐莎比那航空北上芬蘭首府赫爾辛基，再從赫爾辛基乘坐羅斯航空到烏拉爾首府，拉夫所托市。飛行四個小時中間只喝了一次“古勞氏”洋蔥牛肉湯。已經晚上8點，透過737的窗戶，只見外面一片白皚皚的雪地，白光閃亮如同白晝。這個一周才飛一次的航班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一年前還得從莫斯科繞道圣彼得堡。前年開通了西歐至西伯利亞的直航，原因在于20年前的羅斯Perestroika政策使得很多北羅斯人有機會從邊界直接移民芬蘭，這個歷史上與其紛爭不斷的發達鄰國。20年后由于他們帶動了西伯利亞與西歐的貿易關系，日益加深的往來使直航成為必然。
平原走出機艙，跨進低矮的航站樓，似乎回到了C國的70年代，人們臉無表情，爭搶著出口，偶爾有頭戴貂皮長絨帽的工作人員過來維持秩序，動作粗魯，說話如同呵斥。外面零下四十度，樓內如掉進了冰窟窿。平原迅速的往周圍掃了一遍，找到一個穿制服的喀秋莎問，“朋友，哪里可以買漢堡和咖啡？”。
喀秋莎說著蹩腳的英語，哈哈大笑，“我也想要啊，您有嗎？”
奧利笑了：“你以為這是布魯市啊？”，說著趕忙拽著平原離開航站樓。門外呼嘯著北風，一輛改裝過的Lada吉普車載著他們沿著好幾厘米厚的積雪往烏拉爾山深處開去。開了將近兩個小時，已經晚上10點，這里還能看到西沉的太陽懸在地平線上，夕陽如血，照得前方的路上泛起一片紅光。
翻過幾個高山埡口，平原突然發現前方眼底下一個巨大的倒錐形山坑，北邊的山影遮蓋了山坑的一大半，但另一半暴露在夕陽下，仍然看得見下面是一個黑黝黝的無底深淵。沿著山坑是螺旋下沉的密密麻麻的小道，各種礦山作業的車輛散布在山坑的小道上，坑崖邊，遠處看起來像廠房和住宅一樣的房子已經老舊不堪，風吹著毛氈，門窗，吱吱作響。這是一座被廢棄的大型礦坑。
平原突然想起，這難道就是世界聞名的羅斯普利米爾鉆石坑嗎？據說已經挖進地下一千多米，坑的直徑有四千多米，坑的周圍那些密密麻麻的道路與地下幾十公里長，四通八達的隧道連在一起。有人說這個大坑如此之深已經對地球的磁場造成影響，產生巨大的旋風，飛機和航天器都會盡量躲開這個區域以免被颶風侵襲，造成事故。
奧利無不有點傷感地說，他的父親早年在這個礦坑里工作過，那個時候他的國家跟羅斯保持友好的關系，很多塞納里昂人被送到這里為羅斯人打工。如今這個鉆石坑因為資源枯竭而被廢棄。但實際是因為以前的開采是國家撐著，戈巴喬夫的Perestroika 改掉了國企的大鍋飯，也同時把國有資產慢慢轉變成私有財產。這個坑實際并沒有完全被廢棄，只是有著高額利潤的業務被私人接管而轉入地下而已。這就是這次他們旅行的目的。
平原跟隨奧利坐在地盤都穿了洞的Lada汽車進了黑乎乎的隧道，一層一層往下繞，最后車停在隧道口，進入一個檢查口，機器和人工搜身，然后坐上運送石頭的坑道車繼續在逼窄的小軌道上往下繞行，十多分鐘后他們來到隧道的盡頭，前面一檔石壁，似乎無路可走。但沒有一會，石壁的中間出現一個旋轉門，他們進得旋轉門，過了一個鋼板門后，看見里面燈光明亮，現代的實驗室和作坊的圖景呈現在眼前。
他們被領進一間辦公室，接待他們的是一個紅頭發的女羅斯工程師扎哈羅娃，她與奧利是老熟人，但是第一次見平原：
“我聽奧利說你是很成功的企業家，C國這些年的經濟奇跡都是報紙上的頭條新聞，我相信由于你的C國關系，一定積累了豐厚的資本。但是我們有豐富的自然資源，有頂尖的科學技術和工藝，我們希望能與你們合作。C國的市場巨大，目前被一些眼光短淺的烏合之眾把好好的市場破壞了。羅斯鋯石是沒有太大意義的。我們的作品，記住，是“作品”，不是“產品”，比很多人稱贊的莫桑石更好。而且毫不夸張地說，它甚至在凈度方面已經超過3V級的鉆石，可以達到 FL的級別。FL在自然鉆石里幾乎是沒有的，不存在的，但在我們這里，“作品”可以重復生產。”
隨后，扎哈羅娃叫助手拿進來幾份證書，IGI， GIA等等，證明他們的產品就是鉆石，沒有爭議。
“我可以告訴你，我們的作品不是真正的自然鉆石，而是比自然鉆石品質還完美的合成鉆石。我們在傳統的化學氣相沉淀法和高溫高壓法的基礎上開發出新的技術，這個是獨一無二的！還有一個最大的優勢，拉單晶的原石就在我們的背后大山深處，取之不盡。真正的鉆石金伯利巖已經挖完了，坑已經被廢棄，但是我們找到了新的礦源，儲量可以供我們使用幾十年！”扎哈羅娃說起話來很自信。
“但是我們需要資金，我們希望與你們合作，得到融資，開發礦藏，擴大生產與銷售，打入C國的市場，目標是長期合作，不是一錘子買賣。”
隨后紅頭發帶著平原和奧利參觀他們的實驗室，拉單晶的車間，還有展覽室。在這些展覽品當中，平原看見一顆紫色透明的鉆石，這顆鉆石和奧利給他的那一袋子石頭里混雜藏著的碩大的紫色鉆石幾乎一模一樣。這時他才理解奧利所說的“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背后真相。
第二天，在回烏拉爾的路上，奧利終于對平原說到，“這個羅斯實驗室在很多年前制造了將近一百顆尖端人工合成的鉆石，不是莫桑石，也不是鋯石，并把他們投放到真正的鉆石礦區，盡量的分散。礦區包括南非的吉瓦楞，博茨瓦納，扎依爾，莫桑比克，南亞的柬埔寨，泰國，你們C國的北部，甚至去了加拿大，美國的阿利桑那等等。我當時是他們的合作者之一，非洲的合成鉆石投放都是我一手安排的。包括給你的那一小袋。等這些鉆石通過設計好的通道再回到正常市場，它們的價值自然而然上升了好多倍！他們的目的是要檢驗海關，檢測機構，發證機構是否能真正區別出他們鉆石真假來。你猜怎么著？”
平原搖了搖頭。奧利有點感嘆：
“沒有一顆被檢測出是人工合成的。包括你讓老A銷售出去的那一顆。”
“原來如此！”平原想，老A把這顆人造鉆石賣了個大價錢，他也上當了，殊不知奧利是免費從羅斯人這里得到的。他不得不佩服羅斯人爐火純青的合成“造假”技術！
這讓平原想起來回老家天臺時朋友說，現在想吃真正的陽澄湖大閘蟹是很難的。有時你吃到的蟹是你親眼見到的一個一個從陽澄湖里撈上來的，但其實那不是陽澄湖大閘蟹。商人從別處的人工養蟹池購入大閘蟹再放入陽澄湖，一個星期后再銷售，它們就是帶有陽澄湖的金字招牌的陽澄湖大閘蟹了。俄羅斯人的合成鉆石的“鍍金”做法與假陽澄湖大閘蟹如出一轍。
來一趟烏拉爾，平原已經知道羅斯的做法，也知道ADB在這個交易過程中的角色。他告訴奧利：自己的生意原則是開發和利用一切市場機會，但必須合法。如果以正規的方式，按照合成鉆石的價格銷售他是支持的，但目前市場上沒有合成鉆石的定價機制，沒有合成鉆石的權威檢測報告，所以市場魚目混珠，濫竽充數，混亂不堪，這是很大的風險，必須做詳細的“盡職調查”。
從烏拉爾回去以后，平原開始了對ADB的關注。一年前他得知ADB有大股東出售股份，前面十多家公司進入談判，但都沒有成功，直到最近得知他的C國合作伙伴，天贏集團加入戰團，他才決定與天贏代表，他的留學生朋友澤君，在歐羅巴G市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