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般惹給Daisy的信:
可愛的小婉施,等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很可能已經不在人世。我現在哭泣著給你寫下這份信,這是我深深的懺悔!也許是因為愛!但是因為愛而背叛她愛的人,這還算是愛嗎?我懺悔在你還不太記事的時候拋棄了你,拋棄了我自己親生的可愛的女兒。我懺悔,為了救我愛的人,也是你的父親,免遭牢獄之災,我最終背棄了他!
我已經跟著這個自稱是恩人的人來到歐羅巴三年了。我每天祈禱我的愛人身心健康,祈禱我的婉施乖乖成長,我祈禱有一天我能回到那個青山翠竹里的家,見到我的愛人,懷抱我的女兒!
為了讓婉施認清你的母親是一個怎樣的人,我必須寫下這封信。你的母親老家在C國的天臺貝安,饑荒年頭,母親還很小的時候跟隨姥姥流浪到天臺蘿坡坳,是你的父親收留了母親和你姥姥。但你姥姥沒幾天就去世了。你父親比你母親大幾歲,他像大哥哥一樣待我,我們愉快幸福的生活著,然后我18歲那年就有了你。但天有不測風云,你才八歲時,你父親突然遇到了一個極其嚴重的事件。你父親要被判極刑。為了救你父親,有人介紹了一個叫老A的天臺華僑來和母親商量。老A說她有辦法救父親,但需要一筆很大的錢,我說我們除了石雕和卡普查繡,沒有錢啊。老A說沒有關系,他可以借給我。我說我怎么還?他說他有一個現成的賺錢的門路。他說他在歐羅巴有好幾個星級酒店,餐廳和超市需要你母親這樣的女性負責人,幫助他管理,每月工資很高,除了生活以外,剩下的可以還他的借款。只需要5年就可以還清。你父親死活不愿意我出國,為了他流浪異國他鄉......但是那時還年輕的母親不信邪,只要能救得你的父親,我什么都愿意!現在想來我們是落入了圈套!
交易達成了,你父親被放了出來。你母親狠心丟下你和你父親,跟隨老A來到歐羅巴國。母親來歐羅巴以后沒有去負責酒店的生意,而是聽老A的安排,母親化了妝,穿上歐羅巴最好看的時裝衣服(什么愛馬仕,香奈兒,雅思羅蘭,寶格麗等等)。你母親對著鏡子看到自己都驚奇,原來自己也可以這么漂亮!在天臺時看過西方電影,經常羨慕電影里的美女,時尚,有氣質,這些似乎就是現在看到的鏡子里的自己,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天臺時,每逢過年過節母親跟你父親出去逛街都會引來很多人的目光,見到管事的人就會引來他們不懷好意的眼色。但是你父親為你母親自豪,他的很多石雕作品的女性都有你母親的影子!你父親的石雕作品遠近聞名,遠銷歐羅巴和阿美利堅。據說還有很多人來問你父親用的模特是什么人,有沒有照片。你父親從來不回答。久而久之,有些收購老板不嫌麻煩,遠徙千里,甚至從大洋外的國家來參觀你父親的創作,很多人其實是想來看你父親的模特,你的母親。
后來我發現是你母親的美貌,你父親的精湛手藝帶來了厄運!你父親的石雕作品傳到歐羅巴,老A看了后異常激動,于是他和上面管事的人合謀制造了你父親的事件:上級要求你父親雕刻一組石雕像,他日以繼夜的工作,但沒有想到,還有最后一個雕像沒有完成時,上面就派人把石雕像全部運走。第二天,派出所來人不由分說把父親用手銬銬走。理由是你父親故意把一個人物(省略)雕刻成一只盲眼的人!你父親被拘留,然后不由分說,不準辯護,判你父親無期徒刑!你父親才30歲,我才二十多歲,想到這個飛來橫禍,想到你父親從此進監獄,一輩子不能與我們母女相聚,我已近崩潰,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只好接受了老A的所謂幫助,拋棄了你和你父親,跟隨老A來到歐羅巴。
你母親不懂當地語言,也不懂其他外語,只好聽老A的安排,處處小心謹慎,按他的意愿打扮自己,跟隨他參加各種宴請,參加很多你母親從來沒有想象過的豪華派對,穿了從來不曾夢想的時裝,用上了各種香水和化妝品。一兩個月沒有日曬雨淋,母親的皮膚越來越白皙,時尚的理發師把你母親的頭發打理出各種式樣,都是以前只有在外國電影里才能看到的式樣。你母親每天思念小婉施,思念你父親,但是每次只有老A回國帶來的口信,你還小,你父親的信也是簡單,只說一切都好。你母親想,只要老A滿意,他不會為難你父親的,他還答應,等你大了她會把你們接來歐羅巴,還有你的平原哥哥一起,到時候我們幾個也可以在歐羅巴團聚.....
在頭半年里,老A還安排私人老師教你母親英語,你母親不是很聰明但也不笨,半年下來,一般的口語也能對付,這讓老A帶我出去更加方便。母親不喜歡外面的應酬,經常問老A我什么時候可以去酒店上班,我希望用我自己的勞動和服務掙來工資還老A的賬,不能當寄生蟲一樣陪同他。但老A總是回避,找各種理由不讓我去他的酒店。等我的英文好一點,他帶著我去了歐羅巴好幾個大的城市的賭場,最高級的夜總會,見到很多特別富貴的人。最近的去阿城運河邊上的Casino,看到哪里很多很多的同胞在玩老虎機,玩Blackjack (就是一種最初級的賭博游戲)。我去了離巴黎不遠的Realms香檳酒莊園,也學會了喝香檳酒。意大利的西亞納是最讓人心動神迷的,這個地中海邊上的小海灣,背靠青山,前濱綠水,白帆點點,到了夜晚,現代酒吧勁舞與抒情的意大利歌劇詠嘆調讓人陶醉....這樣下來,我得到的報酬似乎也越來越多,除了自己的一般消費,剩下的都由老A 代我管理。
到目前為止,老A還是遵守了他的承諾。我對他說過,我可以陪他出去見他的客人,所謂“公共關系”,但是不能有任何越軌的事,否則我會回國,他的帳沒有人還,只有命一條!老A對我還很禮貌,照顧也周到,只要我按他的意思打扮,說怎樣的話,見到他的客人盡量面帶笑容,他沒有任何抱怨,甚至像一個紳士一樣,有時居然讓我對他產生一絲好感.....
但是這一切到一年前的此時已經結束。這是去年冬天來臨之際,歐羅巴已經很冷了。他說在西班國西邊的大西洋上有一個特別漂亮的海島,叫做 Canary加納利,是西班國早年搶占的北非國的領土,但是西班國人把它建成了天堂一樣的度假樂園。在沿海林蔭茂密的山坡上能看見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白色別墅,有的隱秘在山坳里,有的占住在山頂上。海上游弋著游艇,摩托艇,天空降落傘..........沙灘上五彩繽紛的帳篷里,海水里都是各種膚色的人,那里的女人很開放,躺著的,跑步的,絲毫沒有羞愧。你母親很不習慣但是權且當作文化來欣賞,心想只要自己守住底線就行。
我們到達的那一天陽光燦爛,一個溫暖的日子。奔馳車帶我們穿山過坳,從一條樹林茂盛的林蔭道進去,來到一個小海灣,一個只有二三公里的白色海灘,海灣的背面山坳里是一棟精致豪華的酒店。服務員都是當地島上的皮膚黝黑的住民。到了晚上,我聽到直升機停在酒店的頂樓,然后我們乘電梯進入了酒店的地下,看到各種海里的魚,以前從來沒有見過。走過海洋通道,我們進入一個我自己無法形容的豪華所在,這個比我以前見過的還要豪華。然后我們進入一個宴會,我自然坐在老A的身邊,一看周圍的條桌上頓時坐滿了客人:帥氣的年輕男士,風度翩翩的中老年男人,女士們各種漂亮的服裝。沒有夜禮服,因為老A說了,今天晚上是女人的”自然美”。按老A的意思,我穿了一身用我們老家天臺貝安女人的靛藍色帶白花的蠟染薄棉布做的長裙,卡普查蕾絲鑲邊,手上戴的母親的母親留下的銀手鐲子,有一點西方人喜歡的波西米亞風格。
宴會一半的時候,進來一位很帥氣的歐洲男子,端著酒杯直接過來和我碰杯,他說“我叫Gallant ,今天的宴會特別光彩,我終于見到了東方來的客人,想見你很久了!”我說我叫般惹,感謝他的恭維,有點不自然的想走開,但老A說,“Gallant 是我的好朋友”,然后就主動離開。Gallant大概也就二十多一點,留淺淺的胡須,高高的個子,長的很帥,屬于我們看到的西洋電影里那樣的男演員一樣。Gallant 講話很文雅,舉止很有禮貌,宴會進行到一多半,他帶著我走到宴會廳外面,穿過走廊,兩邊都是水族館,里面是各種海洋魚類,一一給我介紹。
在一個盛放鋸齒鯊魚的水族館前,Gallant停了一下,然后我看見一面墻一樣大的水族館往里移動,出現一個隱蔽的玻璃門,我們走到玻璃門前才發現原來是電梯,然后我隨Gallant 乘電梯下到地下室。出來一看,有好多的玻璃柜臺,里面是各種珠寶,鉆石,紅寶石,藍寶石,還有各種形狀不一的琥珀。 Gallant 把我帶到一個小玻璃柜前,指著里面一顆閃閃發亮的紫色鉆石說“般惹,這顆鉆石很有意思,是從老A那里買來的,它是到目前為止最讓我著迷的一顆寶石,雖然不是很大,但是里面的結構和包藏的信息讓我百思不得其解.....”。他說他喜歡用激光顯微鏡觀看寶石的內部結構,豐富多彩的包裹物,因為他們蘊含了地球,太陽系,乃至宇宙創生的歷史,自然界的億萬年的變化....你母親聽不懂,但感覺到Gallant 的知識面非常廣博。他還說他特別喜歡東方文化,到過C國,見到你母親就像見到自己的親人似的.....。宴會結束,分別時Gallant似乎有點依依不舍,說希望再見到我。到現在一切還是正常的。
但第二天早晨,我突然發現自己躺在Gallant的床上,Gallant向我微笑著,推過來早餐桌,說,“這里有你喜歡的法式杏仁可松,還有蛋卷,有卡布奇洛咖啡,有石榴汁”。 Daisy,你不能理解我當時的羞愧和憤怒!我上去就給Gallant一個耳光,穿上衣服就往外跑,然后找老A,結果只有老A留給我的一個信封:說他有急事得回歐羅巴,交代他的好朋友Gallant安排我回G市.......我當時感到被欺騙,被侮辱,但是想到你和你父親,而且這里人生地不熟,困在海灣里,我沒有發作,只是想去前臺打電話,聯系航班回歐羅巴。Gallant 當時就給我道歉,說他喜歡我,愛我,昨天晚上忍不住向老A表達了他的愛慕之心,得知我不是老A的人的時候,Gallant提出希望老A介紹我做他的女朋友,但他也沒有想到,半夜里,我就躺在了他的床上.....
當天下午Gallant 把我送到加納利首府,我含著羞愧坐當天的飛機回到我的住所。老A裝著什么事沒有發生。又一天過去,我早上剛起來,突然有人敲門,原來是Gallant 手持一束花站在門口,說他來G市辦事,他知道我不是老A的人,而且一人單身在歐羅巴,他愛我,要追求我....你母親感到羞愧,惶恐,他一個比我年輕的富豪子弟怎么會看上我?我沒有理他,但后來好多天Gallant 都來給我送花,邀請我參加宴會,我都拒絕了。最近一次是去歌劇院看經典歌劇《Aarabena》,講的巴比倫時代,國王最小的王子愛上了奴隸的女兒Arabena。最后國王開恩把他們放逐到萬里之遙的Kanary (就是今天大西洋上的Canary)島上。他們躲過了皇室的追殺,最后當巴比倫奴隸起義成功,王子被接回繼承皇位,他們幸福結婚.....我回來好奇的查了一下維基網站,發現這個歌劇是莫扎特從真實歷史改編的。但真正的歷史的結尾是,十多年后王子和Arabena都被皇族的人謀殺.....看到這里你母親感到顫栗!我不知道Gallant有什么樣的背景,但肯定他是極富有,身份高貴的人....我害怕自己是否無緣無故的陷入了危險境地?
Gallant離開G市幾天后,我開始感到頭暈嘔吐,心想壞了,我有了,而且肯定是Gallant 的!我不敢告訴任何人,只是回去求老A我要回C國,我想我已經來歐羅巴兩年了,跟隨老A做了很多事情,覺得我的債也還的差不多了。老A找各種理由回避我。當他感覺我的身體狀況有異樣時,他馬上告訴Gallant, Gallant 很快來到我的跟前,帶來私人醫生給我做檢查,確定后,Gallant一口認定他是father父親!然后幾乎是強迫我搬進了G市河邊的一套酒店式公寓。因為我不讓他跟我一起住,他就住在隔壁的套間,一邊工作一邊照顧我,一邊教我他的國家的語言,一邊讓我教給他我們的語言。
婉施,我對不起你的父親,對不起你,我怎么不知不覺變成了現在的我?我想去醫院處理我的事,但Gallant看的很緊,我想回國更不可能,沒有人幫我。
Gallant前天有急事要離開G市兩天,他安排醫護人員陪護我。說他下周回來后要帶我去法蘭國參加第23屆坎城國際電影節....但是我這些天感到了周圍的異樣,我有一種預感,我被監視了。當我跟隨陪護人員出外時,似乎也有人跟蹤,我真的是不是遇到了大的麻煩?
趁Gallant不在,而且老A也不來找我的這些天,我給我的小婉施,我跟我的唯一的丈夫,你的父親生下的寶貝女兒寫下了上面的記錄。萬一以后那天你母親遇到不測,你會知道你母親的遭遇。
母親臨來歐羅巴時繡了一個完整的我們貝安的卡普查蝴蝶結,上面繡了天臺老家的一朵大葉杜鵑,母親把蝴蝶結分成兩半,一半留給了你,母親這里是另一半。以后那一天我們母女相見可以蝴蝶對接相認。婉施如見到這個蝴蝶結就是見到了母親。
啊,不能忘了,母親還有一樣傳家寶,是你父親留給母親的,一個深褐色的石墜,母親很喜歡,在天臺時,在你父親面前,母親每天都會戴著,你父親看到這個心里特別安慰。離開天臺時,你父親特別交代,“這是咱們石雕人家的傳家寶,它跟咱家里的石雕神像是一塊石頭上切下來的,是保護石雕人家的寶物,要好好保管。見到石墜就是見到了我和你父親。母親來到歐羅巴基本沒有戴過,這里的人都喜歡奢華的,設計繁雜的寶石,珍珠,或者古典的鏤金鑲銀,光芒耀眼的鉆石,看不起顏色灰暗的石墜。雖然Gallant與眾不同,但是他的朋友和交際圈里極少有人看得懂原石風格的首飾,所以大部分時間這個石墜就躺在卡普查手袋里。婉施要替你父親母親好好保存它。
母親告訴你,老A雖然詭計多端,但母親跟他是清白的,不像外面謠傳的那樣,他的朋友都是有錢人,但沒有欺負你母親。生活沒有捷徑,你要靠自己的勞動和努力過上好生活......。 Gallant雖然是有錢人但很有教養,除了那天晚上的事,后來也從來沒有非禮你的母親。只是我們本就不是一路人,母親不會拋棄你和你的父親,我等著早日回到天臺,與你們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