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搖曳，人影晃動。

兩道人影一站一坐。

站著的徐增壽弓步上前，一邊肩膀探出。

他目光灼灼盯著端坐在桌前的朱元璋。

“我怎么就比不上大哥了？”

“是我長的沒他帥，還是我文韜武略不如他？”

“說白了，不就是他是大哥我是老三！他要繼承爵位，我只能吃飽等死。”

“憑什么？我就想問憑什么？”

兩三步上前。

徐增壽一拍桌子，大吼著問：“太祖爺，我就問你憑什么？老大就比老三、老四金貴嘛？”

眼簾垂下。

朱元璋默然不語。

他似乎明白了。

“你和老四，都心有不公，所以……”

“不錯！”

抱臂冷哼。

徐增壽昂然抬頭。

“如果是懿文太子繼承大統，燕王殿下也沒說的，他服氣！”

“可你把皇位傳給一個小娃娃，一個身形單薄、肩膀瘦弱的奶孩子！”

“誰能服氣？”

“本來，您老的遺命，誰也不敢違抗！”

“可是呢？您這位乖孫，自不量力的非要削藩。”

搖著頭。

徐增壽冷笑連連。

他不無嘲弄地勾起嘴角。

盯著朱元璋的雙眼。

他緩緩搖頭，一字一頓說：“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說的對啊！”

重重點頭。

朱元璋端著下巴眼神閃爍。

只不過……

側頭斜眼看著徐增壽。

徐增壽勇敢與之對視。

“好膽！”

啪的一聲。

一拍桌子，朱元璋霍然站起。

“怎么，太祖爺覺得臣說的不對？”

抱臂岔腿。

徐增壽上半身后仰，絲毫不怵。

“別說這已經不是你的時代了！”

“哪怕真還是你一言九鼎、生殺予奪的那個時代！”

“如果你問我皇位該傳給誰？”

“我永遠只有一個答案：燕王朱棣！”

逼視著徐增壽的雙眼。

朱元璋如何釋放氣勢他都不慫，寸步不讓！

“行，你的決心咱看到了。”

“不過，眼下咱既然回來了，就是要平亂。”

“皇位到底誰來坐，你小子說的不算，咱說的算！”

“想讓你心目中的主子上位，可以，給我寫出理由來！”

啪的一聲。

從筆架上抽出一根狼毫筆。

朱元璋將之狠狠拍在桌面上。

繞出桌子踱步而來。

死死盯著徐增壽的雙眼。

突的。

兩只手狠狠掰住徐增壽的腦袋。

把他倔強的一張臉拉到眼前。

“告訴你小子，知道咱的身份，還不愿意跪的，你是第一個！”

面對雙眼圓瞪的朱元璋。

徐增壽略有不適，頭微微低下，眼神不自覺挪開。

“抬起來！”

往上一掰徐增壽的腦袋。

朱元璋捏著他下巴，冷冷一笑。

“告訴你小子，不服氣可以，心有不公沒關系，可要敢有別的心思，咱這劍可不太講理！”

擦的一聲。

利劍出鞘。

朱元璋抖手丟開徐增壽，同時拔劍。

羚羊掛角的一劍揮出。

徐增壽頭皮上一涼。

伸手來摸，掌中盡是血水。

“既然傷了，就別亂跑了。”

擦的一聲。

朱元璋還劍歸鞘。

背過身去。

朱元璋一邊往外走一邊吩咐道：“毛驤，找人看著這小子，不許他和外界任何人接觸！”

“是！”

嘎吱聲里。

毛驤推門進來。

朱元璋背著手大步走出。

瞧他氣勢，胸口憋著一口火。

眼睛通紅，鼻息咻咻，像是擇人而噬的一頭雄獅，暴躁異常。

………………

躺在吊床上的朱雄英。

看到腦中那一幕幕。

忍不住替徐增壽捏一把汗啊！

真有不怕死的兄弟啊！

撫了撫胸口。

長長出口氣。

朱雄英覺得：今晚上差不多了吧？可以收場了吧？

不曾想。

洪武帝退出了任務空間。

他下了密令，找蔣瓛召集五百濠州老卒。

帶著這五百零一人。

朱元璋秘密潛入曹國公府。

“嘖嘖！”

“這是準備兵諫，殺入宮中了啊！”

左右晃蕩著。

雙腳交疊，十指交叉扣在腦后。

朱雄英禁不住在想。

大晚上的，朱允炆聽見喊殺聲，會有啥反應？

會不會以為朱棣帶兵打到南京城下了？

然后……直接縱火殺妻！

看到這歷史一幕！

洪武帝怕是鼻子都要被氣歪吧？

嘿嘿笑著。

緊閉著雙眼。

朱雄英全神貫注等著看好戲！

………………

應天府皇宮大內。

正在寢宮奮斗的建文帝朱允炆，聽說曹國公深夜有重要軍報，擔心茲事體大，不敢耽擱。

立即起身出迎。

皇城城樓上出現一道龍袍身影。

身形瘦削，臉型柔弱，眉眼間透露著一絲哀愁。

看到朱允炆出現，李景隆當即舉臂大呼：“太祖爺爺，可以動手了！”

“給咱殺上去！”

不知何時，洪武帝朱元璋穿著龍袍，出現在皇城宮門外。

蔣瓛身先士卒，親自帶著五百老卒攀城奪門。

悍然之氣一撞，城樓上的建文帝朱允炆身形踉蹌，差點一頭栽落城樓。

“乖孫，看咱是誰？”

“咱是你封的大宗正朱晨張，還是你親爺爺洪武大帝朱元璋？”

“拿眼瞧清楚了！”

“今個兒，爺爺就告訴你什么叫做人！”

背著手，洪武大帝朱元璋仰頭高喊。

在守城軍士的攙扶下，朱允炆趴在垛口往下張望。

借著城樓上的火光。

洪武大帝朱元璋，一身龍袍，兩只眼恍如金燈，睥睨四顧！

他就那么背著手站在城樓下，卻仿佛居高臨下看著自己。

不再年邁，英氣勃發。

朱允炆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又見到了那位指點江山、敢問蒼穹的洪武大帝！

“皇……皇爺爺！”

“是咱！”

洪武大帝朱元璋哈哈大笑。

他抽出腰間佩劍，遙指城樓上的朱允炆。

“乖孫。”

“我是你爺爺！”

“不是那什么狗屁大宗正！”

“記住了！記不住也沒關系，咱會讓你長點記性的！”

“給咱殺上去！”

聲如悶雷，滾滾炸響。

撲通一聲，朱允炆跪倒在城樓上。

他舉著手高喊：“快停下，快停下！不許放箭！”

“請皇爺爺上城樓！”

“哦不，扶朕下去，朕要親迎太祖皇爺爺駕臨！”

“不不不，是孤，不是朕，是孤！孤是皇孫，不是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