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人們形成了組織，成為一個集體，比如家族，比如朝廷，本質(zhì)上就是一個組織，就會產(chǎn)生權(quán)力。

粗略點，兩個人在一起，一者對另一者的信服就是權(quán)力。

因此，一個國家存在，那就必然產(chǎn)生。國家大權(quán)，如果皇帝重病如秦始皇，或者主少國疑東漢諸幼帝，或者無法令人信服，如晉帝基本都是。還有，咳咳咳咳?！?

楊慶突然咳咳幾聲，神色奇怪地看著李二。

眾人秒懂，這位跟他爹不就是嘛，李二更加能令人信服，所以玄武門之變后輕易掌握大權(quán)。

后面李承乾也想模仿，他老爹一現(xiàn)身，他就是沙灘城堡了。

這就是威勢不足的緣故。

李二一巴掌拍過去，“臭小子，你比喻能不能好一點?！?

張阿難擦了擦冷汗，這位小祖宗膽子太大了。

楊慶嘿嘿一笑，繼續(xù)說道：

“不說這個，繼續(xù)重點。一個國家保證代代明君是不可能的，所以相比于怎么掌握權(quán)力，那位陛下另辟蹊徑，他反其道而行之，想的是在保住皇位的基礎(chǔ)上，怎么能輕易收回權(quán)力。

所以，就算后世有幼帝，有貪圖享樂的，或者有庸碌之人，只要有辦法輕易收回權(quán)力，那么只要能出現(xiàn)明君就行了。

其實說一千道一萬，沒有永盛不衰的王朝，那位陛下也很干脆，說了句‘世上無不滅的王朝，后世子孫無能，先祖再努力又有何用?！?

當然，大明歷朝歷代明君都為鞏固皇權(quán)努力過，三言兩語說不清。就先說宦官。”

楊慶又問了一個問題：

“現(xiàn)在你們對宦官的偏見已經(jīng)糾正了，我想問一句，承乾、青雀，既然你們說忠孝治國，那么我再問你，當今天下，除了皇家血脈尊貴，還有哪些算是尊貴？”

額，這有啥關(guān)系嗎？兩小只懵逼，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回答：“五姓七望?！?

嗯，楊慶還是點點頭，這個回答也很正常，“舅父，嬸娘也這么想吧？”

帝后郁悶的點點頭，尤其是李二，他還被博陵崔拒絕過結(jié)親要求。

楊慶神色肅然，提筆在世界地圖上寫下了十個大字，“忠孝仁智信，溫良恭儉讓?！?

楊慶直接把后世儒家的道德體系搬了過來。

帝后仔細看著這十個字眼睛越來越亮，抬頭看著楊慶。

楊慶點點頭：“我不這么認為，或者說在大明看來，至尊至貴的不是血脈，而是做人的品德。”

把李承乾，李泰拉起來站直，楊慶手指張阿難，神情嚴肅：

“我問你們，論對大唐的忠心，五姓七望可有誰比得過難公？假設(shè)現(xiàn)在有人來刺殺舅父，你說難公會去擋刀還是五姓七望的族長們？”

張阿難嘴角也跟著抽抽，他都有點免疫楊慶了，說起話來絲毫沒有顧及。

長孫皇后點著楊慶額頭：“小家伙，你是盼不得我們好是吧?！?

楊慶嘿嘿一笑，“哪有哪有，我只是覺得這個比喻力度剛好，而且這不是事實嗎？”

三個大人沉默了，楊慶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如果李二真的遭到刺殺，張阿難毫無疑問會為他獻身，五姓七望的不但不會擋刀，反水幫刺客忙還差不多。

李承乾也弱弱的回答：“我覺得張公公會回阿耶擋刀的?！?

李泰接過來：“那些世家大族不是好的嘛？應(yīng)該也會吧。”

長孫皇后摟住李泰，“哎，有些事也該給你們說了。泰兒，對世家要有警惕之心?！?

李泰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那世家大族都是壞的，干嘛不通通殺光他們？”

楊慶一聽，小丫頭殺性這么大。糟糕，這些不該給李麗質(zhì)說的，她太小了。

“唔，小梨子，事情不是這樣看的?！鞭D(zhuǎn)頭看著帝后，“是不是應(yīng)該讓小梨子回去啊，這些不該給她說的?！?

長孫溫婉一下，“放心，麗質(zhì)懂的保密的?！?

這點是楊慶想多了，古人這年紀比今人懂得多了。

張阿難等了半天，見還沒說到正題，忍不住又問了：“那這以品德論尊貴跟收權(quán)有何關(guān)系？”

“呵呵呵呵，難公，我且問您，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我嗎？”張阿難手指著自己，有些奇怪地說道，“那當然是希望大唐繁榮昌盛，陛下娘娘身體康健，宮中諸位郎君娘子平安萬福了?！?

其他人贊許地點點頭，張阿難這個回答很標準，他們也相信這個老太監(jiān)的忠心，確實這樣想。

楊慶搖了搖頭：“不，我不是問這個?！?

“老奴確實如此想的，楊縣男勿要懷疑老奴忠心?！?

張阿難身軀挺拔，神色肅然，對楊慶的懷疑非常不滿。

李二也說道，“小慶，這沒錯，我相信阿難?！?

楊慶有點兒哭笑不得，“不是，我沒有懷疑難公的意思。我是問，就您自身而言，您最喜歡什么，或者最想得到什么？當然，想立功德成仙不算。這個畢竟你們才知道?！?

張阿難想了半天，神色頗有點羞澀，然后又轉(zhuǎn)成了苦澀，“如果是老奴自己，平常有點愛錢，陛下也知道的。還有就是希望有個善終吧，無根之人沒啥追求了?！?

“嘿嘿，果然，曾經(jīng)三寶太監(jiān)也是這么說的?！睏顟c接過話茬，“所以，有個法子，既能拱衛(wèi)皇權(quán)，又能改變世人瞧不起宦官的態(tài)度，不僅讓你能善終，還可以青史留名，你想不想？”

“想，當然想，老奴想青史留名，但是更想保衛(wèi)大唐，拱衛(wèi)陛下。”張阿難神色肅然，居然向楊慶躬身一禮。

楊慶剛想避開卻被李二按住：“快說吧，此法若行，朕都該謝你。”

楊慶生生受了一禮，無奈說道：“剛才已經(jīng)說了宦官本質(zhì)上是皇權(quán)延伸，那么我再問你們世家如此貶低宦官，本質(zhì)上就是？”

李二神色冷峻：“當然就是貶低皇權(quán)，把亡國責(zé)任推到皇帝昏庸，宦官弄權(quán)身上，可是真相卻是世家兼并土地，隱瞞戶口。”

楊慶點點頭：“對，所以大明的做法就是逐漸提高宦官地位，以宦官忠心為理由，在全國推行一種普世的觀念。尊貴不以血脈，而是以是否忠誠于國家，是否忠誠于君王，這也就是大明祭祀天地君親師的原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