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未鳴,星未落,圣朝寅時,林少陽三人便已起床。
可比他們起的更早的是南妙音。
當林少陽睜眼望向南師兄的床鋪時,他不知何時已經悄悄的離開了。
以往南師兄離開時,自己就算睡得再死,也能聽到一些聲響,可現在南師兄什么時候離去的,自己竟然半點也沒感覺到。
南師兄這半個月的修行,看來收獲不小。
當然,這也更加刺激了林少陽加倍努力的決心,所以他轉身出屋,去伙房吃了些早點,便開始了一天的劈練。
賀小東同樣沒有落后,緊跟林少陽的步伐,只有江北然偷懶貪睡了一會兒,晚了半個時辰。
如此星沉日落,半月時間又在不知不覺間過去了。
這半月里,方興奎一行幾人也回到了余慶堂,而且也變得勤奮了,大概是聽說了門中挑選入室弟子的事兒,想放手搏一搏。
不過,在方興奎與江北然因為眼神對視問題而打了一架后,方興奎幾人的信心大受挫折,當即就有兩人放棄了爭選入室弟子的份額,安心等著被編入軍門。
方興奎因為實在看不慣江北然那副睥睨一切的傲慢姿態,也想為先前被打出口惡氣,在努力練了幾天后,又與江北然較量了一番,可最終還是被江北然一記手刀打趴在地,哭哭啼啼的叫爹又叫娘,還叫上了陸師兄,惹得林少陽,賀小東哈哈大笑。
沒過幾天,這個從一開始進余慶堂便擺老大姿態的大個子,也自知落后太多的練習而退出了競爭,和另外幾人等著一起被編入軍門。
至此,余慶堂的院壩中,便只會出現林少陽,賀小東,江北然三人的身影。
這三道身影在這半月的時間里同吃,同住,同睡,除了沒有長在一起之外,他們幾乎時時都待在一起。
而促使他們時時待在一起的原因,就是為了劈練綁著幾百斤重量的手刀式。
現在,他們也切身體驗到了這半月來辛苦見此的成果。
林少陽雙手各三百斤,如今已是能隨意揮發,練到了雙手無物的狀態。
其實幾天前他就有這種感覺了,只是為了更好地達到陸師兄所說的無物之境,他才一直堅持到月底。
賀小東自也不必多說,他比林少陽更早得到六塊塢石的訓練,所以此刻也與林少陽一般,雙手雖各綁有三百斤,但是都如若無物,舉止輕松隨意。
不過,最讓人吃驚的還是江北然。
這胖子雖然晚了好幾個月入門,手刀式的劈練基礎也沒林少陽,賀小東他們牢固,而且接觸塢石的時間很急,時不時他還睡個懶覺,按道理,他的進展應該會比較緩慢才是。
可這胖子也許真的天生就適合修煉,四塊塢石在他手中大半月不到,已是玩得如魚得水,游刃有余。
但更讓林少陽感到吃驚的,是這胖子對手刀式力道的把握。
想當初自己在練習四塊塢石之際,回到柳林鎮時無意間用手刀砍了一個鞋拔子臉的手臂,但這胖子在和方興奎較量時,卻能很好的把握力道,打在方興奎身上能叫他痛而不傷,傷而不重。
也許之前林少陽曾對南師兄稱贊這胖子的話保持懷疑態度,但是現在,他的這點懷疑幾乎被消除了。
江北然也許真的.....,很有練刀的天賦。
這一天傍晚,霞光如虹,照耀著大地,清涼的晚風拂過寬敞的院壩,一直未曾落葉的兩顆古樹竟在緩緩的晚風中,落了兩片黃葉。
從未給予這兩顆古樹太多關注的林少陽,此時竟也莫名的抬頭看了看兩顆古樹。
原來不知何時,兩顆古樹已從剛到余慶堂的碧綠幽幽之色,變成了如今這滿樹金黃的顏色了。
這應該便是圣朝的秋了吧。
想想自己剛穿越到這圣朝時,還是乞丐爛布裝都嫌悶熱的日子,如今已到這圣朝的秋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
林少陽不經就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心中有些悵惘,也有些失落。
但還不等他理清失落的原因,陸師兄的話語便在耳邊響起:“幾位師弟,一月時間已過,你們都練得如何了?”
三人于是循聲望去,只見陸師兄帶著南妙音一起,緩緩的走了過來。
與南師兄又是半月不見,陸師兄則更是一月未見了,林少陽與賀小東自然又是一陣激動,跑了過去,紛紛叫道:“陸師兄,南師兄。”
只有江北然不慌不忙,臉色冷冷的還不好看,慢慢地走了過去。
陸師兄笑道:“今晚我是來檢查你們的修行成果的,要是都過關了的話,明早便和南師弟一起,到乾元洞去修行,以后就少來這余慶堂了。”
“乾元洞?在哪兒?”
激動之余,賀小東對陸一鳴的話有了些疑惑。
南妙音便在一旁解釋道:“后山,不遠。”
賀小東又望向陸一鳴,笑道:“那陸師兄想怎么檢查呢?”
林少陽也有些好奇,畢竟南師兄去的時候,就只是說了一下就行了,怎么到他們就要檢查了呢?
陸師兄笑了笑,目光在殷紅的晚霞里尋找了一番,忽地鎖定近旁古樹上的枝丫,隨即扭頭對南妙音道:“南師弟,那樹上有一尾羽毛,看到了嗎?”
南妙音順著陸一鳴的視野望去,點了點頭,道:“看到了。”
陸師兄便道:“去,取下來。”
接著只見南妙音雙腳一點,整個身軀瞬間彈射而出,直直躍上古樹三四十米處的一處枝丫旁,抓住那枝丫間擔著的一尾絢麗羽毛,才又急轉而下,最后輕盈如雪的落在了原來的位置。
這瀟灑的一躍,輕盈的落姿,直接是讓林少陽,賀小東和冷漠的江北然都為之瞠目。
林少陽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卻還是忍不住詫異道:“南師兄已經能做到這樣了嗎?”
陸一鳴卻很淡然,笑道:“你們也別著急。”
隨后拿過南妙音手中的羽毛,望著林少陽道:“林師弟,看見我手中的羽毛了嗎?”
林少陽也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到,點了點頭。
陸一鳴接著又道:“一會兒我將這羽毛拋至空中,你在羽毛落地之前,能用食指和中指將這羽毛夾住,便算過關了,如何?”
規則很簡單,聽起來不難。
但林少陽卻問道:“塢石需要卸下來嗎?”
陸師兄搖了搖頭,道:“必須帶著塢石夾到的才算數。”
林少陽點了點頭,應道:“好,我知道了。”
于是陸一鳴隨手一丟,那羽毛便飛至空中,隨即開始下落。
林少陽斂聲屏氣,看準時機,右手迅速探出,便將那羽毛穩穩的夾在了指間。
陸一鳴見此,微微一笑,露出了贊許的表情。
南妙音也替林少陽高興,道:“很好,林師弟,再換左手試一試。”
林少陽也是有些得意,笑著點了點頭,將手中的羽毛又遞給陸師兄。
陸一鳴又是隨手一拋,羽毛飛至半空,繼而開始下落。
林少陽又學著先前,斂聲屏氣,瞅準時機,左手急速探出,眼看就要將那半空中的羽毛夾住。
可就在這時,一陣晚風襲來,那羽毛瞬間就被吹飛出去,并順著風勢,忽高忽低,搖曳不定。
一旁看著這著的幾人見此,無不都是不由神色一緊。
林少陽的心也是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
但他無暇多想,一個箭步追出,左手發力,伸到風中去夾羽毛。
可風無長勢,羽毛隨風而飛,自然也沒有固定的方向,林少陽左手頻繁探出,卻次次空手而回,照此下去,如何能夾住這羽毛?
情急之下,林少陽腦袋飛速旋轉,忽然想到與其追風伸手,倒不如擋風去夾。
想到此處,他忽地就學著南師兄那般猛地一跳,只覺身體立時騰空飛起,轉眼落到風前。
也來不及考慮發生了什么,當即轉身,迎著那飛來的羽毛左手一伸,輕盈盈似不費吹灰之力便將羽毛夾住了。
而這時,只聽賀小東跑過來驚呼:“林師兄,你一下能跳這么遠!?之前怎么沒看出來。”
林少陽這才忽然想起,自己剛才那一跳,雖然姿勢不如南師兄那般優雅,單跳的距離仔細看看起碼也有個七八米。
想到這里,又看到賀小東那張羨慕的表情,林少陽再次得意起來,滿嘴蕩漾著喜悅,跑到陸師兄面前,一邊將左手的羽毛遞給陸師兄,一邊得意道:“陸師兄,搞定了哦!!”
陸師兄點了點頭,笑容中露出了肯定的神情,接過羽毛,道:“不錯,力量足夠了,要是在把塢石卸掉,你能跳得更遠。”
面對陸師兄的表揚,林少陽更是高興,目光又看向南師兄,不出意料的又得到了一個中肯的微笑。
隨即陸師兄扭頭又對賀小東道:“賀師弟,該你了。”
賀小東看起來有些緊張,咽下一口唾沫,點了點頭。
陸一鳴又將那羽毛上拋,才剛下落之際,賀小東便是左右手齊出,短暫的五六次夾空以后,終于是成功的將羽毛夾住了。
他有些惶惶不安的將羽毛遞給陸師兄,陸師兄卻笑道:“好了,可以了。”
賀小東頓時睜大了眼睛,滿臉疑惑,林少陽和江北然也是不解。
怎么這就可以了呢?
只聽陸師兄繼續道:“帶著塢石夾住半空中掉落的羽毛,是想看你們的雙手在負重的情況下,靈動程度如何?現在看來,林師弟的自不必多說,無論精準度,靈活度,力量都足夠。賀師弟的精準度雖然差些,但能在一息之內,雙手負重六百斤的前提下,連續伸手五六次去夾羽毛,足以說明靈動程度非常不錯,所以在繼續下去也沒什么意思了。”
聽完陸師兄的解釋,賀小東松了一口氣,林少陽和江北然也算是明白了過來。
然后陸師兄的目光望向江北然,笑道:“江師弟,聽說你在帶著塢石的情況下,把方師弟他們教訓了一頓,看來這四塊塢石對你而言,已經微不足道了。”
江北然斜著臉,傲氣依舊,聲音也冷,道:“都是些小事,再來兩塊也不怕。”
陸師兄哈哈一笑,道:“好,那就再來兩塊。”
說罷,便叫林少陽卸下塢石,抽出兩塊給江北然。
然后陸師兄又將林少陽手中剩下的塢石以及賀小東的塢石全部收了回去,并對南妙音道:“南師弟,明早你便帶他們去乾元洞,用我教你的方法教他們,若如遇到不懂之處,在來余慶堂找我。”
南妙音恭敬應了一聲,而后陸師兄便負手在背,閑庭信步般離開了院壩。
得知以后是由南師兄來教導自己練習霸刀和相應的心法要訣,林少陽既興奮又感到失落。
興奮的是南師兄一定會不遺余力的教導自己,失落的是一同進門的南師兄竟然已經可以當老師,反過來教導自己了。
林少陽有時便想,如果不是被柳老鬼用鞭刑打傷,休養了十多天,那現在自己是不是也已經和南師兄一樣了?
或者,就算比不上南師兄,但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吧?
“唉,可恨的柳老鬼,傷我身軀,誤我修煉,這口惡氣遲早得出。”
心中無奈嘆息一聲,林少陽越發對這柳老鬼恨之入骨。
同樣對南師兄教導修煉抱有欣喜的,還有賀小東。
他深知南師兄溫柔儒雅,性格沉穩,是個不可多得的大哥哥,由他教導自己學習霸刀,若有不懂,大可去問,也不用害怕。
要是換了陸師兄,說不定有時問多了,他會發火也不一定,況且陸師兄事情也多,不懂的時候還不一定能找得到他。
但南師兄就不會了,與他同吃同住,隨時可以請教。
此刻最是意難平的,便是江北然了。
不過他可不會一個人乖乖的呆在這院壩里,因為在去乾元洞的三人當中,有個人被他買了一條命,他覺得自己必須跟著這家伙。
所以,林少陽在哪兒,他就必須在哪兒。
南妙音看了看三人,笑了笑,霞光照著他的臉,晚風浮動他的發。
君子溫潤如玉,當如此刻的南妙音。
“走吧,回去睡覺。”
南師兄輕聲道。
林少陽和和賀小東此時都對學習霸刀和心法要訣充滿了幻想,巴不得現在就是明天,所以趕緊點了點頭,勾肩搭背的便往房間去,一時竟忘了晚飯還沒吃。
江北然也隨即跟上,目光斜斜的,掃視著林少陽的背影,心想:“今晚必須得好好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