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華憂心沖沖,經常借酒消愁,這一次他叫來了自己的胞弟公子臧。
三杯兩盞下肚,公子臧也表達了自己對三良的不滿。
原來,公子臧是一個特殊愛好的人,他喜歡收集并收藏鷸毛。
鷸是當時常見的一種水鳥,羽毛茶褐色,嘴、腳都很長,趾間無蹼,常在水邊或田野中捕吃小魚、小蟲和貝類,就是成語“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那種水鳥。
因為喜歡收集鷸毛,公子臧便經常用鷸毛裝扮自己,其中自己所戴的帽子上便經常插幾根鷸毛。
但這小子由于平時不大讀書,不知道鷸毛帽是一種代表特殊身份的帽子,是管天文歷法的官吏所用的專用帽子。
自己根本不懂什么天文歷法,卻偏偏戴了人家的專用帽子,這令很多大臣非常反感,認為公子臧對禮數大不敬。
于是,師叔便專門訓斥了他,告訴他不要亂來。
公子臧卻認為自己就這點愛好,自己又不是那種有什么遠大政治抱負的人,平時就喜歡吃吃喝喝,玩玩羽毛,這你師叔也要來管,心里特別不服。
于是,他對世子華說:“什么三良,都是頑固不化之徒,對咱兩兄弟都有意見的。”
于是,世子華心里便頓生了除掉三良的念頭。
但自己勢單力薄,想要除掉三良,那是不可能的事。
世子華很郁悶,再這樣郁悶下去,遲早得抑郁癥。
世子華的機會終于來了。
這一次,鄭文公殺了申侯,向齊桓公表達歉意,要求重歸中原諸侯聯盟圈。
齊國原諒了鄭國,并就雙方結盟達成了初步意見。雙方約定,由齊桓公主盟,先在魯國的寧母召開會議,要求鄭文公親自參加。
鄭文公猶豫了,他沒想到齊國一口答應與鄭和好,這會不會有貓膩?搞不好,自己剛到寧母,就被齊國人給抓了起來。
鄭文公一生小心謹慎,想起歷史上的齊侯總是拿諸侯國君的性命說事的。所以他不敢犯險,于是命世子華代替自己出席寧母盟會。
世子華心里一下便火大了:你自己不敢去,是怕被齊國人在會盟當場給抓了起來,現在倒好,讓我替你去死嗎?
但父命敢違嗎?所以,世子華是帶著恨意參加的盟會。
見鄭文公不參加盟會,說什么天子另有要事要鄭文公辦理,齊桓公也很不滿:什么年代了,難道你鄭伯分不清是天子的事重要還是寡人的事重要?
于是,他命人將世子華叫到自己辦公室,對世子華冷冷道:“世子,你們鄭國好大的架子啊。請和是你們鄭國提出來的,現在鄭伯卻又派你來敷衍了事,這算怎么回事啊?”
世子華嚇得臉都白了,他忙表示道歉,隨后道:“齊侯息怒,這事真的怪不得寡君。
現在鄭國是由泄氏、孔氏、子人氏這三族掌控著,叔詹、孔叔、師叔三人把持著朝政,寡君根本沒有多少發言權。
如果要想鄭國完全聽命齊國,只有將這三人除去,盡滅三族!
外臣在此向齊侯表態,只要除去三族,那今后鄭國將唯齊國之命是從,甚至愿意以齊國附庸自居,作為齊國的馬前卒,供齊國使喚。”
齊桓公大喜,這是一個大餡餅啊,以后只要這個世子華當了鄭國國君,那鄭國豈不是成了齊國的附庸?至少是鐵桿小弟了吧?
世子華走后,管仲卻冷冷道:“主公,莫上了這小子的當,這小子的話純粹是放屁!
現在,各諸侯之所以能夠聽命我們齊國,靠的就是我們齊國最講求禮和信這兩個字。
鄭國世子此人能夠對主公講出這番話,實在是不安好心!
哪有一個國家的儲君在國家大事上,不向自己的國君報告,提出自己的意見建議,卻想借用外國力量來鏟除異己?
更何況,據臣所知,鄭國這三人素有賢名,被鄭國人尊為三良。象世子華這種人,居然想著要害三良。此人無信無義,將來必定自取其禍,主公不要輕信他。”
齊桓公對管仲是言聽必從,更何況,經管仲一分析,世子華確實動機不良,像這種人以后繼承君位都成問題,哪還來什么今后一切聽齊國的?
齊桓公想想好氣,差點就中了這小子的計了。于是,他將世子華再次叫來,狠狠教訓了一遍,要求他盡好人臣本份。
世子華被罵得面紅耳赤,也被嚇得北斗轉南,滿心希望抱上齊侯大腿,結果馬屁拍在馬腳上,被踢了個乾坤倒轉,摔了個灰頭土臉,只得悻悻而歸。
齊桓公見鄭文公對齊國還是有些不放心的樣子,便又送了他一個大禮:他派人去見鄭文公,將世子華來魯國參加寧母會盟時對自己的話,原原本本對鄭文公說了。
出于對齊桓公的感激,鄭文公終于下定決心:老老實實跟著齊國混,鄭國從今后將成為齊國的鐵桿小弟。
公元前653年冬天,鄭文公派出使者,正式向齊桓公請求結盟。
齊桓公當然大喜過望,擺平了魯國、鄭國和宋國,讓這三國都成為自己的小弟,這是齊桓公能夠稱霸中原的必要條件。
齊桓公高興了,鄭文公卻傷心透頂,更是氣得差點吐血:都說兒子是自己最值得信任的人,誰想世子華這小子背著自己做出此等賣國行徑!
鄭文公當時便想著要殺了世子華,但畢竟是自己的兒子,想想實在不忍。于是,鄭文公將世子華叫到面前,狠狠訓斥了一番。
叔詹、孔叔、師叔等三人聽世子華居然做出此等下作行徑,個個氣得不行。
鄭文公見自己三位弟弟都生了大氣,知道這事不好好解決,那將導致嚴重的內亂。
于是,鄭文公召開鄭國重要會議,宣布廢了世子華的世子位,將世子華囚禁了起來,令其閉門思過。
結果世子華非但不思什么過,反而想辦法逃走了。鄭文公大怒,本想立即派人去追,恨不得當時便殺了這小子。
但想來想去,抓了回來又如何?難道自己做父親的,真的要狠心殺了自己的兒子?
算了算了,你既然走了,那便不要再回來了。
鄭文公干脆不再另立世子,而世子華的親弟弟公子臧見原本是世子的哥哥都逃了,心想看來鄭國是容不下他們兩兄弟了,于是也逃走了。
鄭文公對公子臧本就沒什么好感,對這個兒子一直都是恨鐵不成鋼的,什么都可以學,什么都可以愛好,偏偏卻愛上收集羽毛這種怪癖。
走吧,人不見心不煩。
世子華畢竟是當了多年世子的,有著自己的勢力,見自己已經被父親拋棄了,也是惡從膽邊生了出來。
他一邊蟄伏在鄭國邊境,不斷拉隊伍,積極聯絡國內外有關勢力。
但勢單力薄的世子華終究是折騰不起來什么風浪了,由于鄭文公制定的緊緊依靠在以齊國為首的中原諸侯聯盟政策,這些年鄭國的日子過得還算太平。
鄭文公重用叔詹、孔叔、師叔這三位德才兼備的兄弟,鄭國根本沒有任何機會給世子華興風作浪。
世子華等不及了,他必須造反,造自己父親的反。
但悲摧的是,他沒有爺爺鄭厲公那樣的雄才大略,也沒有鄭厲公那樣的隱忍能力。
而且,連必要的保密意識都不夠。終于在公元前644年,世子華圖謀造反的消息泄露。
鄭文公徹底失望了,自己怎么養出一個造自己反的兒子啊?
鄭文公在經歷了無盡的內心痛苦掙扎后,咬咬牙,派人將世子華暗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