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莊公要將這筆買賣做成,那就得讓公子突上位。而要讓公子突上位,必須得由鄭國的權臣祭足出面。
宋莊公給祭足指了兩條道:一條是通向權力巔峰的光明大道,條件是祭足支持公子突回鄭國奪得國君之位。一條是通向陰間地獄的死亡之路,如果祭足不支持公子突的話。
刀架脖子了,祭足只好答應,當然,此時的祭足是違心的。在祭足看來,先保住性命再說,以后的事,再臨機圖變吧。
見祭足答應了,宋莊公很高興。為了安撫祭足,宋莊公當著祭足和公子突的面,要求公子突如果當上國君,那鄭國的國政大權全部交給祭足。
為了確保祭足得到這個利益,并對鄭國實現(xiàn)有效的掌控,宋莊公令大夫雍糾赴鄭國出仕為官。
雍糾,即公子突的舅舅。雍糾不但到鄭國擔任大夫,而且在宋莊公的要求下,祭足必須將女兒嫁給雍糾。
公子突全然不計后果,一古腦全部接受!就這樣,在宋莊公主持下,公子突、祭足、雍糾三人作了盟誓。接下來便是政變的直接行動了。
有人要問了,你祭足深受君恩,現(xiàn)在倒好,居然就這樣叛變了?
祭足是一個忠心于鄭莊公的臣子,當然也是要忠于鄭昭公的,但此時的他有自己的想法。
第一,他看到了鄭昭公的無能,本來便是好好的,你卻不聽良言相勸,去把公子突這頭老虎給惹急了,現(xiàn)在攤上大事了吧?主公啊主公,你就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啊。
第二,現(xiàn)在公子突這一方已經(jīng)是作足了一切準備,公子突在鄭國又有大把的支持者,有雄厚的內(nèi)應,也有強力的外援。此時自己已經(jīng)淪為人質,根本無力回天。
第三,祭足倒想看看,你公子突在鄭國國內(nèi)到底有哪些力量,不把這些擁護派給徹底清除了,鄭國永無寧日!
祭足最佩服的便是鄭莊公,他學到了一招,隱忍。主公,希望您也知道,什么叫隱忍。忍人所不能忍,這才是大智!
祭足被放歸回鄭國,但是,他的隨行中,多了兩個人,公子突和雍糾。
祭足回國后,稱病不朝,但在暗中加大對朝中大臣的觀察,并將相關情況及時向已經(jīng)藏于祭府中的公子突匯報,并和雍糾、鄭突商議著具體的計劃。
祭足這顆充滿智慧的腦袋很快便有了一個和平奪權的計劃。他繼續(xù)稱病不朝。
祭足在鄭國的地位是何等顯貴?聽說上卿大人生病了,鄭國的那些個大臣們還不趕緊去拍馬屁?平時哪有機會,送點禮都是那么困難,巴不得你祭足常常生病,大家好去巴結探望。
祭足了解到大家約好了時間要來探望他,便在客廳四周暗藏刀斧手。一切準備停當,便正襟危坐,靜候眾公卿大夫們的到來。
大家拎著補品糕點來到祭府,結果卻發(fā)現(xiàn)祭足紅光滿面招待著大家,哪有病的半絲樣子?大家竊竊私語,不知上卿大人要搞什么飛機。
祭足看大家都來了,輕咳一聲,不緊不慢道:“各位,老夫哪有什么病啊,老夫得的是憂國憂民的心病啊。你們知道嗎?先君莊公在時,對公子子元是寵愛有加的,曾有意廢立世子,讓公子子元繼位為國君。
只是礙于嫡長制規(guī)定,擔心鄭國有亂,先君莊公無奈因而作罷。如今,主公已經(jīng)即位,這幾個月來,大家看看,主公又怎么樣呢?”
大家面面相覷,有的心里在罵娘:“你個祭足,搞什么飛機?出使宋國前,不是見你對主公唯唯諾諾的,今天怎么大不敬了啊?”
祭足見大家不語,便接著道:“眼下,我們鄭國危機四伏,聽說宋國已集結兵馬,欲報前幾年被我們假傳王命征伐之仇。現(xiàn)在國際輿論對鄭國是相當不利啊,很多諸侯都跟著宋國要來攻打我們了。
眼下,公子子元也在宋國,宋國對公子子元非常同情,現(xiàn)已被宋國委以重用。如果宋國真要討伐我國,對我們大大不利啊。子元與主公有矛盾,他勢必要參與討伐鄭國,他對我們的國防情況可是了如指掌啊。大家看,該怎么辦才好?”
誰都不曾想到,來探望探望領導,卻冷不防攤上此等大事,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說話。
祭足接著道:“老夫這幾天日思夜想,唯有一個辦法能夠解決問題,那便是請主公讓位,由公子子元來擔任國君。前幾天,老夫去了宋國,已經(jīng)了解到,如果讓公子子元當國君的話,宋國便不會有意見的。”
這不是謀反么?
群臣全驚呆了,內(nèi)中不乏有忠于鄭昭公的,便欲發(fā)言反對,卻被旁邊的同事狠狠用腳踩了一下,再順著同事的眼光看去,客廳隔簾里明顯有刀斧手,驚出一聲汗來,不敢再吭半個字了。
這時,大夫高渠彌率先發(fā)表了意見:“朝中之事,我們唯上卿祭足大人馬首是瞻,上卿大人的意見,就是大家伙的意見!”
高渠彌在鄭莊公后期被提拔為鄭國上卿,級別與祭足一樣,排名在祭足之后。高渠彌一直與鄭昭公合不大來,做夢都盼望著鄭昭公下臺。此時這么好的機會,還不趕快向鄭昭公落塊大井石?
見兩位上卿大人都意見統(tǒng)一了,其他人還能說什么?不管是同意還是不同意,這個時候,大家都表達了愿聽從上卿大人安排的意思。
祭足見事已成,便拍了拍手。后堂走進一個人,正是子元,公子突。
祭足恭恭敬敬地把公子突迎到客堂中間,服侍他坐下,然后,率眾臣跪拜下去:“主公在上,受臣等一拜。”
就這樣,在祭足的家里,一場和平政變行動進行得順風順水。公子突繼位為鄭國國君,即鄭厲公。
但鄭國國君鄭昭公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這豈不是鄭國有了兩個國君?
一山當然不能容二虎,總得弄走一個,鄭國才會太平。于是,祭足又拿出預先準備好的奏章派人送給鄭昭公。
鄭昭公打開一看,當場氣背過去。奏章寫道:“主公,宋國率軍即將來伐,臣等不知如何應對,只好請主公離開鄭國了。”
鄭昭公緩過氣來,感到天地一片昏暗:祭足啊祭足,你稱病不朝,原來是耍奸作滑啊。什么宋國即將來討伐,來了嗎?哪怕來了,應戰(zhàn)就是!咱鄭國幾時怕過宋國了?
這時,侍衛(wèi)來報,說公卿大夫們都去祭府了,公子子元已經(jīng)在祭府接受了鄭國眾臣的君臣之禮,大家都擁護公子子元為國君了。
鄭昭公又氣又急,知道一切都無濟于事了,無奈帶著家人逃亡去衛(wèi)國。路上,鄭昭公又接到了一份密折,居然是祭足送來的。
奏折是這樣寫的:“主公,請忍辱負重!”
這是幾個意思?
第一,祭足并非真的想廢掉鄭昭公,因為畢竟他是鄭昭公繼位的重要支持者,鄭昭公對他也是信任有加的。
第二,祭足明白,公子突上位后,鄭國將完全被宋國控制,而大權極有可能旁落至公子突的舅父雍糾,這于國于己均不利。
第三,今天既然你公子突可借助宋國的后臺將現(xiàn)任國君轟下臺,明天極有可能公子忽借衛(wèi)國、齊國的力量將你公子突轟下臺,咱老祭得為自己留好后路。
于是,他搞了一個貌似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動作,其實是有自己的深謀遠慮的。
鄭昭公無奈,長嘆一聲,投奔衛(wèi)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