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皆備于我。

——《孟子?盡心上》

蒙特靜坐在窗邊已有幾個小時了。阮若然不禁有些擔心，自從來到墓碑船上已有五名高級別人員自殺了。她坐到蒙特身邊，輕輕說道：“你應該學會接受現實。雖然這對大家都有些殘酷，但我們只能接受這個事實——人類失敗了。”

蒙特搖了搖頭，看向阮若然，他甚至能看到阮若然淡褐色的雙眼中他的倒影。

“我并沒有為人類感到悲傷，只是不能理解罷了，”蒙特苦澀的笑了笑，“這一切的意義是什么？我們追尋了這么久，你知道——我是個進化者。我在成為進化者之前曾經休眠過三百五十年，休眠蘇醒后又進行了進化改造。我是跟隨飛船出發的五十名探索者之一，已經活了這么久了，為的就是找到一個希望，一個能夠沖破文明困局的希望，哪怕人類無法得到拯救。”

但現在，什么都沒有了。阮若然在心中補上一句。

墓碑打破了人類的幻夢。墓碑是宇宙的邊緣，在墓碑之外再沒有任何星體，有的只有無盡的殘骸與塵埃。墓碑中僅有一件遺物，遺物是一個標準的球體，它其中儲存著遠古時期超級文明的研究數據。那個文明調查了數以十萬計個恒星系，卻仍未找到破局之法。它預計了資源消耗超過科技發展速率的那一天的到來。最終這個曾一度統治宇宙的龐然大物在無邊的絕望與恐懼中倒退，最終毀滅于分裂與起義中。它有力地證明哪怕是遠遠凌駕于人類之上的超級文明，也無法突破文明的生存準則。

“知道嗎，墓碑還推演出了一件事。”蒙特打破了寂靜。

“什么？”

“越早誕生的文明可利用的資源就越多，可發展的空間就越大，找到希望的可能性就越大。時間越晚，成功的希望就越小。”蒙特的雙眼迸射出一種嘲諷和憤怒，“但是沒有文明成功過，因為各種原因，他們都毀滅了。這根本是一種騙局，我們根本不可能有出路。”

“我是一個進化者，擁有常人遠不能及的生命長度，但現在，漫長的生命對我而言是一種詛咒。我將親眼見證人類的終結，也許還有宇宙的終結。”蒙特苦笑了一聲，“這就是我的同事們選擇死亡的原因。”

阮若然沉默了，她不知道怎樣安撫一個已經徹底絕望的人，只能陪在他身邊，盡可能幫他分擔一些痛苦。

蒙特望向另一方向的星空，璀璨的繁星顯得如此擁擠，與墓碑的死寂格格不入。墓碑的太陽從窗外露出一角，白矮星黯淡的光照耀著這個死亡星系，照亮了星系中央的遺物。遺物在黑暗和璀璨間閃閃發光，像是宇宙的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