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鶴降下,未幾,重新變回花瓣,回到白玉芰的花苞之上。
白凜嫌惡地將爪下的老怪尸首丟開,未幾,變回人形。
他并不像上次出現時那般神光裹身,威風無匹。相反,此時的他,一身長衣。如同在海島時一樣,看上去仿佛是個人間的俊美少年。
不過對于荼靡而言,他那戴著鐐銬的赤裸雙足更引人矚目。
只要那鐐銬在,便說明天庭的禁咒還在,也提醒她記起來,在海島上的時候,他們約定過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牽連。
沒想到,他們竟在這里重遇。
看著阿嬈手里的司南碎塊,荼靡面色難看。
他們廝殺這么許久,幾乎把性命也搭進去,白凜這不了臉的,竟然使出這等下作的手段半道截胡!
白凜從阿嬈手中接過碎塊,臉上的神色沒有一絲波瀾。
未幾,他抬眼,目光掃過不遠處的二人,落在陰沉的荼靡臉上。
“阿嬈?!陛泵依淅溟_口,“回來!”
阿嬈仍跪在白凜面前,怯怯地回頭望她一眼,又望望白凜,躊躇著,一動不動。
荼靡瞪起眼睛。
白凜不緊不慢道:“你又何必為難她。世間獸物,皆聽命于我,她也不例外?!?
荼靡忍無可忍,正要上前,被沈戢一把拉住。
“拜見神君。”他彬彬有禮地做了個揖,道,“神君要這司南碎塊,吩咐一聲便是,何勞神君如此大費周章?!?
白凜看他一眼,淡淡道:“你是昊海么?變作這模樣,倒是洗得干凈。”
沈戢面不改色:“在下天生如此,這洗字卻是見外了?!?
白凜冷冷道:“我放過你一次,便不會放過第二次。你若作奸犯科,我仍會將你鎖上天庭。”
沈戢和氣道:“神君何出此言,在下奉公守法,今日來此,亦是為了鏟除蛹魔,替天行道?!?
“是么。”白凜把玩這手中的司南碎塊,道,“這又是何物?可知凡人私藏神器,乃不赦之罪?!?
沈戢面色變了變,正待答話,荼靡忽而打斷:“我等凡人私藏神器是重罪,神君莫非就不是了?”
白凜的目光,隨即又回到了荼靡的臉上。
只聽荼靡繼續道:“神君身負天庭降下的罪責,無天庭公務許可,不可在人間動用一點法術,遑論持有這神器的碎塊。神君有諸多限制,故而只有驅使阿嬈,從我手中將碎塊騙走,不是么?”
聽得這話,沈戢的目光閃了閃,隨即看向白凜。
白凜看著她,唇角彎出一抹冷笑。
“騙你,又如何?”他傲然道?!澳四闵洗我娢視r,是如何跪地求饒。我隨時能降下雷劫,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那么神君可試試?!陛泵液敛煌俗?,“此一時彼一時,這碎塊是我的,神君今日要將它搶走,便須得先過我這一關。”
說罷,她已經催動真氣,上方突然迅速結成晶石穹頂,封住了洞中所有的出口。
白凜的眸中透出寒氣,忽然,身形一變,再度化作麒麟巨獸。
因為怒氣,它那異色雙眸變得愈加明艷,周身殺氣迸發。
長長清嘯,在偌大的溶洞中回蕩,荼靡甚至能聽到外面河道上余音縈繞。
方才玄水漲起洪峰時,她聽到的,正是這個聲音。麒麟作為是神獸,可御風司水。而白凜是上神,召喚玄水漲潮,對于他而言,跟凡人吃飯睡覺一樣。是天生的本事。
溶洞微微震動,不斷有石塊從上方落下來,砸在穹頂上,發出讓人心悸的聲音。
阿嬈嚇得尖叫起來:“你們冷靜……冷靜!”一邊說著,一邊趕緊鉆到旁邊的石頭縫里縮起來,瑟瑟發抖。
“你瘋了!”沈戢面色劇變,“那是白凜!你不見陳老祖怎么死的么!他哪怕不用什么雷劫,不用那觸犯天庭禁咒的法術,只一個爪子拍下來也夠我等受的!”
荼靡卻只盯著白凜,臉上露出一抹冷笑:“你怎知一定打不過。”
話音未落,白凜的殺氣已經襲來。
他騰空而起,御風踏云,前爪的白色長毛底下,露出銳利的爪子。只見風雷在那周遭聚起,洞中登時混沌變色,罡風如刃。
那封住出入之處的,晶石穹頂登時被擊破,消失殆盡。而洞中的大小石塊突然騰空而起,就連巨石也被高高拋了上去,而后,雨點一般落了下來。
沈戢知道不好,忙撐開法障,不求幸免,只求保命。
可并沒有東西落下來。
一瞬之間,萬籟寂靜,洞中竟被一股瑞光籠罩。
沈戢愕然望著上方,卻見荼靡立在半空,手中高高舉著白玉芰。
那花瓣層層綻開,光華流露,仿若瑤池中蘊含了千萬年的神暉。那些疾疾墜落的石塊,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懸浮在空中。
而白凜亦被困在空中,一動不動。
沈戢睜大眼睛,不可置信。
他知道這并非什么定身之術,因為白凜仍在怒吼,那眼睛殺氣騰騰地瞪著荼靡,似極力掙扎,催動殺氣,卻全然徒勞無功。
阿嬈也愣住。
她原以為自己已經死到臨頭,生無可戀,如今看著那定在半空中的白色巨獸,她幾乎以為自己做夢,張著嘴巴,用爪子猛揉眼睛。
荼靡手執白玉芰,飛到白凜面前,看著他。
“神君應當后悔,當初與我立下血誓,與我相約兩不相害?!陛泵业?,“神君在人間,就算化作麒麟,也受這血誓約束。一旦違反,我用這白玉芰就可將神君困住。”
白凜瞪著她,異色雙眸出離的憤怒。
荼靡與他對視,目光灼灼。
“神君停手,我就將神君放開。”只聽她不緊不慢道,“神君以為如何?”
重重的鼻息從那鼻子里噴出來,仿佛不屑。
“神君若愿意,眼睛就往右邊轉一轉?!陛泵依^續提議。
白凜沒有理會,仍在試圖掙扎,卻仍然渾身靜止,卻連一根獸毛也動不得。
荼靡也不著急,就這么等著。
好一會,白凜額頭的紅痕變得黯淡,吼聲再度在溶洞中回響,透著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