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千方百計將那些仙官支開,就是為了讓我出來?”沈戢看著慈窨,淡淡道。
“你方才畢竟救了我。”慈窨道,“你不若解釋解釋,為何會到落霧山去。”
“不過巧合罷了。”沈戢道,“你也知道,那里原本是我的地盤。”
慈窨看著他,神色平靜。
“魔族追捕你多年,上天入地,無所不用其極。”她說,“我不信你會這般無聊,自投羅網(wǎng)。”
沈戢不以為然,道:“我想去何處就去何處,就算當(dāng)下毗迦那丑貨在我面前,他也拿我無法。”
慈窨不理會他的強(qiáng)詞奪理,單刀直入:“昨夜,你也在那萬壽宮里,是么?”
沈戢的目光微微動了動,道:“什么萬壽宮,我不知何意。”
“我的人,江陵王、襄陽王和王妃身上都發(fā)現(xiàn)了迷藥的痕跡。”慈窨道,“那些藥,都是魔族之物,效力可與法術(shù)相當(dāng),卻可使人逃脫天庭法眼。可這樣的東西,魔族用得向來不多,近些年所見,皆是與你有關(guān)。若說世間有什么人擅使這等魔藥,卻要在魔族的眼皮下隱匿蹤跡,除了你,不會有別人。”
沈戢看著他,唇角微微彎起。
“你還是那樣聰明。”他說,“什么也瞞不過你。”
慈窨盯著他:“你到萬壽宮去做什么?”
“自是察覺到了魔族的蹤跡,便到那萬壽宮里去看看。”沈戢道,“說不定還能找到毗迦?”
“你要找毗迦?”慈窨狐疑。
“毗迦上天入地找我,我便不可上天入地找他么?”沈戢道,“找到他,才能殺了他,免得他再來煩我。”
這話語聽上去狂妄,卻也不算離譜。
慈窨不置可否。
“那么你昨夜可曾看到了毗迦?”她問。
“不曾。”沈戢道,“經(jīng)過方才那場大戰(zhàn),你該明白,毗迦的傀儡術(shù)出神入化,他從來不親自上陣。”
慈窨想到萬壽宮里那瀝青的痕跡,方才那些瀝青變的魔兵,還有那幾乎將她吞噬的毗迦巨蟲,皺了皺眉。
“萬壽宮中的那具尸首,據(jù)說是個魔族頭目,叫普度。”慈窨道,“你可知他是誰殺的?”
“知道。”沈戢道,“殺他的人,也殺了皇帝,亦是瀝青所化,我聽普度喚他千竹上仙。”
慈窨一時無言。
“他早已經(jīng)被天庭處死。”她說,“他是厄逆。”
厄逆二字,是靖厄天尊同黨的專稱,如同魔族被稱為魔逆一般,在天庭之人口中出來,皆十惡不赦。
沈戢沒有解釋,只道:“我只將我見到的告訴你,至于何故如此,你自去打探。不過我也可告知你,昨夜那血陣是普度施行的,但不曾完成。千竹殺了他之后,亦當(dāng)場死去,原地只有一灘瀝青。”
聽他提到地上的瀝青,慈窨的目光終于動了動。在那殿前,她確實找到了瀝青的痕跡。
血陣,千竹。
慈窨似乎明白了什么。
血陣乃是吸取魂氣凝煉元丹的邪法,而元丹的用途頗多,最大的好處,就是能為那魂靈缺損之人修筑根本。
千竹被天庭處決,不會有假,他如果要復(fù)活,那么必是事先有了準(zhǔn)備,將部分魂靈抽取出來,秘密藏起來。如果千竹的魂靈被魔族找到,毗迦與厄逆沆瀣一氣,將千竹復(fù)活,那么這血陣便有了解釋。
“既然那血陣是為千竹設(shè)下,那么千竹為何要?dú)⒘似斩龋俊贝锐孔穯枺扒夷ё鍙那熬退闶┬醒嚕瑸榱瞬灰焱プ⒁猓偸沁x在偏鄙之處。此番,卻為何肆無忌憚,不僅挑在了京城,用的還是一干達(dá)官貴胄,仿佛唯恐天庭不知?”
“我說了,我只告知米所見之事,背后因由,你可在捉到毗迦之后親自問他。”沈戢道。
慈窨看著他,片刻,道:“你去落霧山,就是為了將這些告訴我。”
這話并非發(fā)問,而是結(jié)論。
沈戢毫不掩飾:“正是。”
“為何?”
“你為陽鈞真人重用,對付魔族之事,定然會落在你的肩上。”沈戢道,“知己知彼方百戰(zhàn)不殆,你該知道將來要對付的是什么人。否則,”
這話,沈戢說得坦然。
慈窨看著他,目光沉沉。
“你但凡曾為我考慮過,當(dāng)年又怎會做下那等欺師滅祖之事。”她冷冷道。
沈戢沉默片刻,道:“我只做不違本心之事,對鬼門和師門如此,對你亦然。”
慈窨看著他,眸中終于染上了怒色。
“我不必你來假惺惺施舍。”她咬牙道。
“我從不施舍。”沈戢道,“如何想,亦是你的事。”
慈窨殺氣迸發(fā),突然,一道霹靂落向沈戢。只見火光乍現(xiàn),碎石亂飛,地上赫然出現(xiàn)半丈深的大坑。
煙塵散去,沈戢卻已經(jīng)全無蹤影。
“毗迦并非胸懷寬廣之人,經(jīng)此一戰(zhàn),他必也不會放過你。”只聽沈戢入密傳音,“你好自為之。”
四周陷入寂靜,只有呼呼的風(fēng)聲。
遠(yuǎn)處,太陽已經(jīng)高高懸起,天地皆沐浴在溫暖之中。
慈窨望著遠(yuǎn)方,嘴唇咬得發(fā)白。
*
南海仙翁在紫垣上招待元光,一番長談之后,元光看了看荼靡,對白凜和南海仙翁道:“我有些話,欲詢問荼靡。”
這話的意思,眾人自是明白。
元光想與荼靡單獨(dú)談話。
荼靡怔了怔,望著元光,耳根一熱,倏而心潮澎湃。
與元光單獨(dú)相對……美夢里無數(shù)次出現(xiàn)過的情景,竟是突然成真,教人猝不及防。荼靡只覺自己仿佛站在離綿絮上一般,飄飄然,有些恍惚。
南海仙翁隨即起身,向元光恭敬一禮,道:“臣且告退。”
白凜卻沒有動,道:“上君所問,想來與荼靡身世有關(guān)?”
“正是。”
“如此,我請留下。”
荼靡一愣。
元光看著他,亦露出訝色。
“哦?”他說,“何故?”
白凜不緊不慢道:“荼靡乃我近侍,她的事,便是我的事。”
南海仙翁聞言,道貌岸然的臉上,眉頭終于動了動。
荼靡瞪起眼。
“我何時成了你的近侍?”她入密傳音。
白凜不理會她,只看著元光:“我留在仙山上之的因由,上君亦已知曉。日后,荼靡都要待在我身邊,以備不時之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