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想起了大海鳥(1)
雅各布觀察著舷梯上面的那幾個人。庫拉和杰弗里正分別用各自的方式,誠摯地跟斐金談話。旁邊聚著一小群基地工作人員——或許是為了逃避拉洛克沒完沒了的問題。
上次口角之后,拉洛克踏遍了巨洞的每一個角落,如果有人在工作,他就上前連珠炮似的提問;如果有人在休息,他就去抱怨。有一陣子,他因為相機被沒收而怒氣沖天,不過,慢慢地就衰落成一種雅各布稱之為短暫中風的狀態了。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要拿走拉洛克的相機。”雅各布一邊對開普勒說,一邊把相機從口袋里拿出來。這薄薄的黑色攝錄機上有一堆小旋鈕和附件,一看就是件完美的記者裝備,小巧靈活,而且顯然價格不菲。
他把相機遞給開普勒,“可能當時我怕他是想拿這個當武器。”
開普勒把相機揣進口袋,“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查清楚,為了以防萬一。另外,我要謝謝你處理這件事的方式。”雅各布聳聳 肩,“別放在心上。我很抱歉,插手你管轄的事情。”
開普勒大笑起來,“道什么歉啊,幸虧你出手了!我那會兒可是完全束手無策了!”雅各布笑了,但心里還是有點不安,“現在你要去做什么?”他問道。
“啊,我準備去看看杰夫的時間壓縮系統,當然我只是想確保沒出岔子,可不是覺得那兒有什么問題。就算拉洛克真在那機器旁邊探東探西,他還能怎么樣呢?設備調試都需要特殊工具,他什么也沒有。”
“可是我們經過那兒的重力環時,面板的確是開著的。”
“是的,但也許拉洛克只是好奇而已。其實,我還在想沒準兒是杰夫自己打開了門板,好找個借口揍那家伙一頓呢!”
科學家說完笑了起來,“別那么一副驚訝的樣子。小孩兒就是小孩兒。你也知道,就算是最高級的黑猩猩也沒個常性,這會兒是個老實巴交的優等生,過一會兒就變成頑劣無比的搗蛋鬼了。”
雅各布知道這倒是真話。但他還是奇怪為什么開普勒對拉洛克的態度如此寬容,毫無疑問這位科學家也瞧不起那家伙。難道他就這么迫切地要跟媒體搞好關系?
開普勒再次表達了謝意,然后離開了,他在返回探日飛船入口的路上叫上了庫拉和杰弗里。雅各布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在一只貨箱上坐了下來。
他從上衣內層口袋里掏出一疊紙來。
今天早些時候,“布拉德伯里號”的乘員們大多收到了地球發來的微波激射電報。巴伯卡去取電報時,雅各布看到皮拉人和米莉 (2)·瑪蒂娜之間那鬼鬼祟祟的眼神交流,忍不住想笑。
早上吃飯的時候,瑪蒂娜特意坐在巴伯卡和拉洛克之間,仿佛要在地球人令人尷尬的外星崇拜癥和大數據庫主管那冷淡的猜疑之間居中調停。她顯得十分熱心,想消除兩人的隔閡。但電報來的時候,她卻和巴伯卡匆匆上樓了,拉洛克只好獨自離開。
這對這位記者的情緒似乎沒什么影響。
雅各布已經吃完了飯,本打算去醫學實驗室看看,這會兒他改變了主意,也去取回了自己的電報。回到房間后,他把收到的那些有關大數據庫的材料都堆在了桌子上,足有一英尺高,然后坐下來,一頭扎進書堆里,進入了“迷讀”狀態。
迷讀是一種在很短的時間里吸取很多信息的技術——雅各布過去也常常使用它,唯一的缺點是迷讀時大腦的其他重要功能就會暫時喪失。因此,信息可以被大腦存儲起來,但這些死記硬背下來的內容通常還需要再次消化,才能被真正理解。
不一會兒,他結束了迷讀狀態,所有的材料都翻過了。他很確定自己已經通讀了一遍。剛剛吸收的數據都擠在意識的邊緣蠢蠢欲動,更有些游離的信息元已經不請自來,任性地跳進了意識深處,只是還未連成一片。這些迷讀下來的東西,他還得花上至少一周的時間來消化吸收,這期間他的腦子一直會處在某種恍惚之中。要是不想讓這種恍惚狀態持續太久,最好趁現在就開始把這些材料再過一遍。
于是,就在這停放探日飛船的巨洞里,雅各布坐在一只塑料貨箱上,隨手翻閱著他訂購的材料,腦中開始梳理這些已經第二次見面的信息。
……基薩種族剛剛結束對索羅人的服務契約,獲得了自 由。他們發現了皮拉行星,就在最近格萊蒂克文明開始向該行星所處象限移民后不久。有跡象顯示,這顆行星在大約兩億年前曾由另一個業已消失的種族所占據。隨后,在格萊蒂克文獻中就多了這么一條記載:皮拉星球曾經是梅林種族的居住地,持續時間大約六十萬年(查看列表,梅林人已滅絕)。
皮拉行星已經不必要地閑置了太久,于是基薩人對其進行了勘探,并順理成章地將其注冊為C級殖民地(占據時間:臨時,不超過三百萬年;對當前生物圈可造成的影響級別:最小)。
基薩人還在皮拉星球上發現了一個未開化種族,就以行星的名字將其命名為皮拉人……
雅各布想象了一下皮拉種族在基薩人到來之前未被提升的樣子。一定是原始的狩獵-采集群落。如果基薩人沒去皮拉星球,經歷了這幾十萬年,他們是否還會停留在那個階段?也許就算沒有庇護主的影響,他們也會自行進化成另一種智慧文明,就像某些地球人類學者相信的那樣?
那條關于已滅絕的“梅林人”的神秘參考條目,正彰顯了古老的格萊蒂克文明覆蓋的時間跨度和他們那不可思議的大數據庫。兩億年!在那么遙遠的年代,皮拉行星上就已經有了能夠進行星際飛行的種族,他們在那里居住了六百個世紀之久,而那時巴伯卡的祖先們還只是卑微的穴居動物。
推想起來,梅林人應該已在格萊蒂克社會里占有一席之地,并且擁有自己的分支數據庫。他們對自己的庇護種族保持應有的尊重(盡管也許只是嘴上說說),那個種族遠在梅林人殖民皮拉星球之前很久就提升了梅林人。當然,梅林人或許也相應地提升了在皮拉星球上發現的某些有潛質的種族……算起來,那 些種族還應該是巴伯卡的種族的近親……只不過現在可能也已經滅絕了。
想到這里,雅各布突然理解了格萊蒂克文明古怪的居留遷徙法律。根據這些規定,每個種族都要把自己的行星當作臨時住所,只是替未來的種族代為管理的,盡管這未來的種族目前可能還很卑微愚鈍。可想而知,很多格萊蒂克人對人類在地球上的行徑深為不滿。本來,移民公會是十分刻板守舊的,并且熱衷于環保。正是靠了泰姆布立米人和其他友好種族的影響力,人類才得到公會的批準,獲得了自己的三個西格努斯殖民地。在這件事上,人類是幸運的,因為“維薩留斯號”給他們帶回了足夠的警告,他們這才能夠銷毀自己在地球上的罪證!算上雅各布,總共只有不到十萬人知道地球上還曾經生活過類似海牛、大地懶和紅毛猩猩這樣的動物。
一想到這些人類的犧牲品本來有朝一日或許都能變成智慧種族,雅各布就感到十分遺憾,但同時也十分慶幸:他想到了瑪卡凱,想到了鯨類,還想到了他們也曾經命懸一線。
他重新拿起手里的資料瀏覽起來。另幾頁材料躍入眼簾,是關于庫拉的種族的。
……被皮拉人遠征團殖民。(皮拉人已經威脅到了他們的庇護主基薩人,他們向索羅人上訴,要求對基薩人發動一場圣戰,由此擺脫了跟基薩庇護主的契約。)在獲得居留許可之后,皮拉人開始著手對普靈星球的占領,他們對合約上的“最小影響”條款并沒有敷衍了事。皮拉人在普靈星球落腳以后,移民公會的觀察員們注意到,他們對本土有智慧潛力的物種保護得比平均水平要好。就算殖民地的建立使得一些種族瀕臨滅絕,那也只 是普靈種族基因上的祖先而已。普靈,這個由其起源的星球得名的種族,得到了應有的保護……
雅各布注意到了皮拉圣戰這個事件,他在腦中做了一個記號,準備回頭就此了解更多信息。皮拉人是格萊蒂克政壇有攻擊性的保守派。“圣戰”則被認為是強制星系中各種族遵守傳統的最后手段。公會為傳統服務,但卻把施行強制的權力賦予最大多數者,或者說,最強大者。
雅各布相信,大數據庫中肯定充斥著各種合法的圣戰,其中也一定有令人遺憾的記錄:有的種族會利用傳統作為借口,發動由權力或仇恨引發的戰爭。
歷史通常是由勝利者寫下的。
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皮拉人擺脫了他們跟基薩人的契約的制約。他還想知道基薩人到底長什么樣。
雅各布突然被一陣響亮的鈴聲驚醒,那鈴聲響徹整個巨洞。接著又響了三次,巨大的聲音在石墻間震蕩。他站起身來。
眼前所有的工人都放下手中的工具,轉身看著那兩扇巨門, 那后面就是通往水星表面的密封艙和隧道。那兩扇門發出低沉的隆隆聲,慢慢分開了。一開始,從張開的門縫里只能看到一片漆黑。接著,一個明亮的大家伙從門后拱了出來,就像一只不耐煩的小狗正用它的鼻子撞著門,好快點進來。
這又是一艘閃亮的鏡面球形飛船,跟他之前參觀過的一樣,只不過更大一些。它浮在隧道地面之上,輕若無物。只見這飛船在空中輕輕晃動,等大門一打開,立刻閃進了這間巨大的機庫,仿佛是被外面的一陣清風吹進來的一樣。飛船的表面歡快 地躍動著周圍的巖壁、設備和人群的倒影。
飛船越來越近,發出輕微的嗡嗡聲和噼啪聲。工人們聚集在旁邊的一個船架附近。
雅各布正看著,庫拉和杰弗里從他眼前匆匆跑過,那黑猩猩還沖他咧嘴一笑,揮手示意他也跟上。雅各布回以微笑,跟了上去,同時把手里的材料折疊好放進了口袋。他四下尋找開普勒,哪兒都看不到他,便估計太陽潛入者項目的負責人一定還在杰弗里的飛船上做最后的檢視。飛船在船架上方做著各種機動動作,發出嘶嘶啦啦的聲響,然后開始慢慢降落。飛船那鏡面般的外殼如此閃亮,很難相信那上面閃耀的光不是它自己發出來的。雅各布站到斐金身旁,他們一起站在人群的邊緣觀看飛船停穩。
“你好像心事重重啊,”斐金哨子般的聲音響了起來,“請原諒我的冒昧,不過我想,人們應該不會介意別人探問吧。”
雅各布離斐金很近,都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氣味,有點像牛至 (3)香料。外星人的枝葉正輕輕搖擺。
“我在想這艘飛船剛才在外面的情景,”雅各布回答道,“那會是什么樣子呢,在那下面?我——我還是想象不出來。”
“不必介意,雅各布。我也一樣感到敬畏,真搞不懂你們地球人怎么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我正奢望著能有機會也下去一次呢。”
又讓我內疚一次,你這個綠雜種,雅各布心想。我還在想辦法不參加這種瘋狂的潛日飛行,你卻在這里胡說什么迫不及待地要去!
“我不想說你在撒謊,斐金,但是我覺得你有點矯情了吧,你 會對這個項目感到驚訝?這種技術以你們格萊蒂克人的標準看來,跟石器時代早期技術差不多。而且,你可別跟我說以前從來沒人潛入過一顆恒星!智慧生命在星系里到處分布都差不多十億年了。每一件值得去做的事情,都早已經被人做過至少一萬億次了!”
雅各布的話音里帶著幾分苦澀。連他都沒有想到自己的感情竟會如此強烈。
“你說的毫無疑問是真實情況,雅各布朋友。我并沒有裝模作樣地說太陽潛入者計劃是獨一無二的,只是它對于我個人的經歷而言是獨一無二的。我所接觸過的智慧種族都只是遠遠地研究他們的太陽,然后把結果跟大數據庫里的標準進行比較,這樣他們就滿足了。對我而言,這就是一次徹頭徹尾的探險。”
飛船上一扇方形艙門向下滑落,正慢慢變成一架舷梯,伸向船架邊緣。
雅各布蹙起眉頭。
“但是載人潛入以前肯定有人進行過!要是人們發現這事可行,他們顯然會找個時間去嘗試一下!我不相信我們會是第一次這么做的人!”
“這一點當然沒什么疑問,”斐金緩慢地說道,“就算別人沒有,先祖們肯定也做過了。因為據說他們在離開之前把所有的事情都做過了。但有這么多的事情,被這么多人做過,要想搞清楚誰做過什么相當困難。”
雅各布沉吟不語。
探日飛船的舷梯快要完全放下來了,開普勒微笑著向雅各布和斐金走了過來。
“啊哈!你們在這兒。刺激吧?大家都在這兒了!每次有 人從太陽回來都是這個樣子,哪怕只是這種短期的偵察潛入!”
“是啊,”雅各布說道,“非常刺激。唔……開普勒博士,如果 你有空的話,我想問你點事情。我想知道你有沒有在拉巴斯的分支數據庫里查詢過你們發現的太陽幽靈。因為以前一定有人也碰到過類似的現象,我相信那會對我們大有幫助……”
話沒說完,雅各布就停了下來,因為他看到開普勒的微笑正漸漸消失。
“這就是為什么我們一開始就把庫拉請來的原因,德姆瓦先生。這將檢驗我們能否很好地把獨立研究和來自大數據庫的有限幫助結合起來。這項計劃在我們建造探日飛船的時候運行良好,我得承認,格萊蒂克人的技術令人震撼,但是在飛船造好之后,大數據庫基本就沒起什么作用了。
“這事其實一言難盡。我本來想等你先聽完一次完整的簡報,明天再談,但是你知道……”
周圍響起一陣歡呼聲,人群開始向前涌動。開普勒無可奈何地笑了笑。
“回頭再說!”他喊道。
船架頂上有三個男人和兩個女人,正在向歡呼的人群揮手致意。其中一個女人身材瘦高,留著金色的短發,看到開普勒之后就咧嘴一笑。她開始下船,其他幾位機組成員也跟著向下走來。
這一定就是雅各布在過去兩天里不斷聽人說起的赫爾墨斯基地指揮官了。昨晚的聚會上,一位物理學家稱她為“邦聯水星前哨站有史以來最好的指揮官”。另一位年輕醫生這時打斷了那位“老水星”的話,插進來說指揮官同時還是……“一只狐 貍”。雅各布那時估計他是在說指揮官的頭腦很聰明;這會兒他看著這位女子(她看起來比小女孩兒大不了多少)輕快地走下舷梯,突然意識到那個稱號顯然還含有另一層恭維的意思。
人群向兩邊分開,那女子向太陽潛入項目主管走來,伸出雙手。
“他們在那兒待得好好的!”她說道,“我們下到了2號τ點,就 在第一活動區,他們就在那兒!我們離其中一個只有不到800米遠!杰夫一定沒問題的。他們是我所見過的最大一群食磁生物!”
雅各布覺得她的聲音輕柔優美,而且充滿自信。不過,她的口音卻很難聽出來是哪里的,發音老式雅致。
“太好了!太好了!”開普勒連連點頭,“羊已經出現了,牧羊人還會遠嗎?哈!”
他拉著女指揮官的胳膊,轉過來引見斐金和雅各布。
“各位,這是海琳·德席爾瓦,水星這里的邦聯指揮官,我的大幫手。這個項目多虧了她。海琳,這位先生是雅各布·阿爾瓦雷斯·德姆瓦,我在微波激射電報里和你說過他。這位坎頓人斐金,你當然認識,幾個月前你在地球上見過他。我想打那以后你們倆已經通過一些微波激射電報了吧。”
開普勒拍拍年輕的女指揮官的胳膊,“我這就得走了,海琳。有些地球來的公文我還沒處理。為了來這兒等你,我已經耽誤太久了,所以我還是現在就走吧。你確認一切正常,船員們都休息好了?”
“是的,開普勒博士,一切都很好。我們在回來的路上睡了。等杰夫出發的時候,我們在這里再會面。”
開普勒向雅各布和斐金打了個招呼,又匆匆向拉洛克點點頭——那記者正站在一邊,距離近得足以偷聽到談話,卻又不必 上前表示客氣。開普勒向電梯方向離去。
海琳·德席爾瓦向斐金鞠躬致意,卻顯得比任何人的擁抱都要來得熱情。再次見到這位外星人,她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你就是德姆瓦先生了,”她一邊跟雅各布握手,一邊說道,“坎頓人斐金經常提到你。他說你就是那個英勇無畏的小家伙,為了拯救厄瓜多爾的那座高塔,竟然從那么高跳下去。這故事我可要等到我們的大英雄自己講給我聽!”
雅各布有點畏縮,每當有人提到高塔的事兒他都會這樣。他用一聲大笑來掩飾。
“相信我,那一跳是誤打誤撞!其實,我寧可參加一次潛日小旅行,也不愿再那樣跳一次了!”
女指揮官笑了,但她看著他的樣子有點奇怪,毫無疑問,那是一種贊許的表情,雅各布挺喜歡,雖然有點摸不著頭腦。他感到有點不自在,一時竟不知說什么好。
“嗯……不管怎么說,您這樣一位容貌如此年輕的女士叫我‘小家伙’,還是有點別扭。瞧您臉上連一絲皺紋都沒有,卻已經身居指揮官要職,一定是能力超強。”
德席爾瓦又大笑起來,“真是嘴甜!你真是太貼心了,先生,不過其實我藏著六十五年的皺紋呢。我曾經是‘女海神號’上的低級指揮官。你可能還記得,我們幾年前回來過一次。我現在已經九十歲啦!”
“噢!”
星艦船員是一群非常特殊的人。不管他們的實際年齡是多少,當他們返回地球的時候,都可以挑選自己的工作……當然,如果他們選擇繼續工作的話。
“嗯,既然如此,我真得對您放尊重一些了,老奶奶。”
德席爾瓦后退了一步,昂首橫眉冷對雅各布,“你別太過分啊!的確,我一直在拼命努力,希望在身為一個女人的同時,還能做好一個指揮官,希望由一個‘紅顏禍水’一躍成為有社會地位的人。不過,要是因為這樣,這幾個月里水星上我管不著的男人里最有魅力的那一位就對我敬而遠之了,那我可能會一生氣就把他銬起來。”
這個女子的用詞有很多老舊難懂的地方(如啥叫“紅顏禍水”?),但她的話雅各布卻全都能聽明白意思。他笑著舉起雙手表示認輸,當然是心甘情愿的。不知怎的,海琳·德席爾瓦很多地方都讓他想起了塔尼婭。這種對比很微妙。他的內心有一種震顫呼之欲出,雖然同樣朦朧難辨,但那感覺卻值得去追尋。
雅各布晃晃頭,驅散自己的遐想。只要由著自己,他很容易產生這種理智與情感糾結的胡思亂想。明擺著的,面前的基地指揮官是一位魅力無法抵擋的女人。
“好吧,好吧,”他說,“我認輸還不行嘛!”
德席爾瓦大聲笑了。她輕挽雅各布的胳膊,又轉向斐金。
“來吧,我想讓你們倆見見潛日的全體船員。一會兒杰弗里 準備出發的時候我們就有得忙了。他這個人見不得分別的場面。哪怕是這樣一次小小的潛日飛行,他也會哭哭啼啼地擁抱每一個送他的人,就好像大家再也見不到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