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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初現端倪

  • 惜馀春
  • 明恕
  • 5409字
  • 2024-05-14 09:27:31

仲挺與熙載說的“上山”指的是京都南面的“天都山”。

天都山地形險阻、道路崎嶇,大谷有五,小谷過百,連綿數百里,更有許多隱士居住于此。

原來熙載此行還有一項任務:去天都山請一位名叫蔚瓘的隱士出山。

兩人說話間,宿瑜也來到了帳中。

“如今可以告訴我那人是誰了吧?”仲挺只想翻白眼。

熙載笑道:“此人隱居天都山十余年,性沉澹,志量隱正,恬于所遇,交不茍合。太初十三年,召入秘書內省,讎定群書,為太常治禮郎。”

仲挺道:“難道是蔚瓘?”

熙載笑道:“知我者,子期也!丞相府司錄明震薦蔚瓘貞諒有器識,故今日我需禮賢下士,親去請他出山。”

宿瑜笑道:“明震?可是其子曾在西市奪人之妻,被路見不平的梁王虞薈給胖揍了一頓?”

仲挺道:“還有這事?”

熙載笑道:“確有此事,不過都過去快二十年了。丞相曾言,虞薈少時是京師第一紈绔,王孫公子中但凡有一人掛彩必是他所為!”

宿瑜笑道:“文皇帝從前還讓明震教導皇子,這明震連自己的兒子都管不好,又如何能去教好別人的兒子?不過俗話說‘不以人廢言’,蔚瓘之名我亦有所耳聞,希望咱們此次出行能有所獲!”

三人于是出帳,翻身上馬,策馬疾馳,來到天都山麓。

只見天都山高聳入云,峰巒連綿,宛若通天的脊梁。青靄繚繞,白云翻騰,時而遮蔽峰頂,時而游弋山谷。其時已近傍晚時分,夕陽照射在松林間,清泉從巖石上滑落,泛著點點銀光。這樣的景致,自然是隱士居所的最佳之地。

三人下馬,隔水問樵夫蔚瓘所居。

于是,三人便依照樵夫的指引,沿著山道一路行走,腳下的泥土漸漸濕潤,空氣中彌漫著雨后的清新。不一會見到一間簡樸的竹屋,四周環繞著翠竹,屋前的溪流潺潺,石上鋪滿青苔。

籬笆之內,一位中年男子坐在一塊大石上,手里捧著一本古籍。此人身穿粗布麻衣,色調樸素,已顯斑駁,腰間系著一條素絳。他的發髻隨意扎成一束,夾雜著幾縷白發,顯得略有滄桑。面容雖平凡,但眉宇間透著正直與剛毅,眼神清澈明亮,透露著他看透世間浮華的沉穩。

熙載見狀,上前行禮,道:“敢問先生可是蔚公?”

那人抬眸打量了一眼熙載三人,道:“正是老夫,不知將軍是何人?”

熙載向蔚瓘行禮,道:“晚輩夏熙載。”

“原來是夏國世子。不知世子找老夫有何事?”

“當今世道風云變幻,天下紛亂,四方擾攘不安,熙載特來拜訪,愿求安邦定國之策。”

蔚瓘抬起頭,微微一笑,輕聲道:“世子親自上山,不容易啊,請坐。”

熙載在他對面坐下,心中有些緊張,卻仍保持恭敬:“熙載初任相職,心系國家,愿求得賢才輔佐。聽聞先生卓有智慧,特來請教,還望先生不吝賜教。”

蔚瓘聽罷,微微點頭,雙手合上書卷,放在一旁的竹桌上。

隨后,他抬起手,示意熙載靠近一些。

“年輕人,有志是好事,但行事要謹慎。政治軍事之事,不可急功近利,切記?!?

熙載點頭,認真道:“前輩之言,我會謹記于心。若得前輩輔佐,我必不辱使命?!?

蔚瓘笑了笑,眼中閃過一絲幽深的光芒,眺望著外面的山巒。他曾是朝廷的官員,因叔叔犯法連坐,迫不得已逃離官場,帶著母親和家人隱居于此。他既向往權勢,又向往安寧,心中矛盾復雜。

“世子如此誠意,原該跟從,只是老夫笨拙,農作時摔折了腿,偏偏養的牛也病死了,下不了山了。”蔚瓘指了指院中的牛車說道,語氣中帶著一絲試探的意味。

熙載笑,起身作揖道:“愿為孺子牛,請先生出山!”

說罷,熙載真的走到牛車前,將韁繩系在身上,拉著車來到蔚瓘面前,并對仲挺和宿瑜道:“替我扶先生上車!”

宿瑜臉色微變,看了一眼仲挺,仲挺一臉無奈,對宿瑜低聲道:“上吧,伯玉兄!”

宿瑜只得和仲挺一起把蔚瓘扛上牛車,熙載見蔚瓘坐好了,便拉起車往山下走去。

就這樣,熙載在前拉著蔚瓘,仲挺和宿瑜兩人在后跟隨,四人緩緩地往山下挪動。

宿瑜在后見熙載腰背微弓,雖步伐穩健,可見那繩索浸著汗水,深嵌其衣,卻未見他有絲毫停歇。

宿瑜心中道:“但愿蔚瓘莫要辜負你的誠意……”

不知過了多久,四人終于來到了山下。

“早聞世子武功蓋世,今日一見真乃神人也!”蔚瓘不禁驚嘆。

說著翻身下車,對著熙載行稽首禮,道:“瓘并未有腿疾,先前欺君,只為試君之誠。今瓘已深知君求賢之心,瓘雖不才,愿效犬馬之勞,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熙載哪里不知蔚瓘適才是在撒謊,連忙扶起蔚瓘,笑道:“蒙先生不棄鄙賤,出山相助,日后熙載必當拱聽明誨。”

熙載這邊大功告成,玄懿法師這邊似乎遇到了些攔路虎。

“看來你很巧妙地把他們的丑事透露給了對方?!?

奉慶殿后殿中,玄懿法師和諦教斷事沙門師敬對坐品茶。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師敬不過拾人牙慧罷了,若無通統在任期間盡職盡責,遍歷百官行述,如何能如此順利?”師敬臉上并無絲毫得意之色。

“他們沒有懷疑吧?”

“真寂與覺朗積怨已久,恨不能將對方除之而后快,以獲得對方把柄為第一要務,哪里有余力去思考背后的彎彎繞繞?況且思維論劍一事,雙方已經撕破臉了。最近更是再接再厲地給各自派別的人馬動員造勢?!?

“山南丁沛處可有異動?”

“山南”之“山”正是熙載等人所去之天都山。

而丁沛則是諦教的外門弟子。丁沛早年擔任過縣衙佐吏,之后有了些因緣,拜入諦教門中,專習武術,成為護寺武僧。丁沛因為武藝高強,在寺廟所在地區十分出名。

幾年前,當地的官員奉命討伐賊寇,便請丁沛一同隨軍協助。不料這丁沛見到賊寇勢力強大,生了權欲之心。斬殺了匪首之后,竟然鳩占鵲巢,搖身一變成了新匪首,倒戈相向,將官兵打得措手不及。

附近山賊屈服于丁沛的武藝,皆來投奔,竟有十萬之眾。于是,丁沛自稱為“金翅鵬王”,率領部下四處劫掠,所到之處噍類無遺。

“金翅鵬”乃是諦教經典中記載的神鳥,鳥面人身,常作為菩薩的化身之一,列于寶殿中接受供奉。丁沛此舉分明是想借諦教之威,為自己的野心造勢。

消息傳到京都靖善寺,八僧大怒,下令派出武僧隊清剿。無奈這丁沛著實厲害,各教區的護寺武僧皆非其對手,而京都又適逢戰亂,京都之武僧受玄懿法師詔令抵御外敵,這事就此擱淺了。

丁沛似乎也看準這點,甚至叫囂要打入京都,搶個通統當當,所以一路劫掠來到了京都腳下的山南之地,虎視眈眈。

“丁沛的使者帶來了幾位同門的手信,暫時無性命之憂,只是丁沛獅子大開口,要錢糧還要封賞,如今正在談判呢?!?

其實師敬話未盡然,那使者蹬鼻子上臉,還妄想一睹玄懿法師風采,被他一口回絕了。

“無恥小人,居然趁教宗大選時扣留赴京的僧人!若非京都被夏氏牽制,給他喘息之機,如何由得此敗類坐大坐強?”

“通統息怒,多行不義必自斃,丁沛遲早會為通統所除。只是……”

“但說無妨?!?

“通統與大統分崩之事,教內外已然人盡皆知,各方也蠢蠢欲動,通統當真不現身彈壓?連……連幾位長老都傳師敬前去問詢了?!?

“武家的人來找你了?”

“通統料事如神,的確如此?!?

當初武家之所以會與她結盟,看中的就是玄懿法師在諦教的巨大影響力,還有她一身的武藝。

如今她為熙載所傷,更是臨陣退選,夏本強勢入京,曾經那些為利而來的盟友難免有些二心。

玄懿法師微微一笑,道:“想趁人之危,卻不覺后院起火?!?

“武家的人雖有狐疑,可是聽到那些流言,識時務者已經打消念頭了。一切盡在通統掌控之中。”

諦教的斷事沙門就如同車夫手中的那根馬鞭,促使馬匹們向著同一個方向奮力前行,以確保教派這輛馬車穩步前行,所以不可避免會和朝廷官員打交道。

“相信夏丞相很快也會從別人口中聽說自己的美名…我進宮前得知,夏丞相之侄夏瑞已去了三曲?!?

卻說那日夏瑞受夏本交代,便立刻帶領家奴要往三曲去。

誰知夏瑞一出宮門便感覺有人在他背后指指點點,可等他轉身去看,每個人似乎都在專心地走自己的路,吆喝自己的貨物,根本沒有人注意他。

夏瑞心中嘀咕:“犯什么怵呢?還不盡快將丞相交代之事辦妥?”

待來到三曲外,翻身下馬,過了凌云橋,在街區內行走,夏瑞只覺周遭人愈發注目。

夏瑞眉頭微蹙,心里念著夏本交代的任務,暫不發作,心想待事情辦完再尋個人一問究竟。

他早在之前已經在教坊司查看清楚,三曲本屆都知姓舒行七,人稱七姨,藝名玫瑾,住在南曲第一街第五家。

過了凌云橋,進入三曲大門可見立有一石碑,石碑上寫著進入三曲的注意事項,另一邊卻是一座告示欄。

告示欄上張貼著一張彩繪,許多人湊在前議論紛紛。夏瑞心中好奇,忍不住瞟了一眼,原來是都知玫瑾將要在半個月之后,于三曲中舉辦義演。

告示上還寫了義演要表演的曲目,夏瑞根本無暇多看。

夏瑞來到舒七家門外,門口有一青年小二,見夏瑞來了,立即迎上來笑道:“郎君是幾個人?”

“一個?!?

因為此事機密,夏瑞不方便以官差的身份邀請都知至官衙,只好扮作游客。

“郎君是第一次來罷?一個人來院里,價格是會高些的。郎君可要再等其他人一起進去?”

“這是什么規矩?”

“郎君,哪有人一進院里就辦事的?這里可不是北曲,南曲和中曲的規矩是先開宴會,郎君一個人未免冷清些?!毙《χ忉尩馈?

夏瑞恍然大悟,笑著掏出一些錢幣塞到小二手中,道:“新人初來乍到,不識規矩,多謝閣下賜教?!?

夏瑞不禁心中吐槽,這等差事如何就落到自己頭上了?

夏瑞自然是不太熟悉三曲的游戲規則。要見那些有頭有臉的女妓,一擲千金還是小事,見到之后還有各種吟詩作賦、喝酒行令,他們武家子弟不愛搞這些彎彎繞繞的,就喜歡開門見山。

三曲之中的“中曲”與“南曲”所居都是這等高級女妓,而“北曲”女妓行事倒是武家人的合口味,進門就辦事,但是她們的目標客戶是一些貧窮男子,武家自是不屑。

所以武家之人向來很少涉足三曲,以他們的財力,大多是在家中蓄妓。

小二覷著周圍無人發現,悄悄收了,笑道:“郎君客氣了。”

“我就一個人,聽說貴院娘子乃是三曲都知,久仰大名,特來拜訪。此是小人拜帖,勞煩轉交都知。”

平日拜訪都知的人甚多,小二顯然是見怪不怪了,雖然知道希望渺茫,但也沒有露出絲毫痕跡,先請了夏瑞至茶廳喝茶,道了一句“郎君稍等”,便轉身入內。

不一會,那小二便出來了,道:“回郎君的話,都知閉關練琴,今日謝絕見客,郎君的拜帖遞不進去。本院另有一姑娘名為照君,乃是隆徽……就是花魁!另有一姑娘是八子……”

所謂“隆徽”“八子”都是三曲中女妓的等級,夏瑞也略有了解,三曲女妓根據培養的投入資金和才華評定了等級,一共分為四個大等級,八個小等級,具體的名目他也記不住,只知道高級女妓又被稱為“花魁”。

“什么叫拜帖遞不進去?我們郎可是夏丞相令侄,怎敢如此怠慢!”夏瑞的隨從家奴忍不住怒斥。

小二瞥了一眼那隨從,冷笑道:“每日上門說要拜訪都知之人不盡其數,難道每份拜帖都需都知親自看過?每一份拜帖都須過了二門,才有機會送到都知面前,至于能否見到也要看都知的心情?!?

夏瑞忙止住爭吵,拱手道:“今日前來實則是希望贖一位姑娘以充實后院,引薦之勞自當以大禮奉還?!?

說著示意了一下家奴,家奴連忙獻上金麻禮物。

夏瑞微笑道:“此非謝媒之禮,但表在下寸心耳。”

小二翻了翻禮單,頷首道:“郎君稍候,待我再去陳說。”

為什么要來找都知呢?

其實這跟三曲的管理情況有關——三曲女妓雖然屬于官妓,但是又跟地方官妓有所不同。地方官妓是專為官員服務的,衙門舉辦各種活動和宴會時負責表演,不能私下接客。而京都的官妓卻允許接私活,而且盈虧自負,但是一切仍然是以朝廷的活動為先。

京都將女妓集中安置在三曲,吸引游客,帶動經濟,增加稅收。京都女妓名屬教坊,而“都知”正是教坊中樂官之名。在沒有官府召集時,三曲都是自治的。如果把三曲比喻為一個村落,那么都知就是這個村落的村長,由女妓們推選出來的頭角崢嶸者。

所以,為了找尋到最適合滿意的女妓,夏瑞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三曲都知。

不一會,小二回稟:“二門那邊說愿意為郎君遞拜帖了,只是都知彈箏實不敢叨擾,待都知歇息時定為郎君傳遞?!?

等待的這段時間,夏瑞仔細觀察周圍的環境。

他所在的茶廳是小小的三間抱廈,卻也十分別致,屋外陽光透過窗欞,斑駁落在西邊的白墻上,映著窗外綠樹青翠。東墻面西立著一副四折屏風,屏風彩繪云紋,以行楷落錯書寫著一列列文字。

夏瑞定睛一看,原來記錄著一些日期,依次是:

第一折:盂蘭盆節、二月十二

第二折:武皇帝七月初九、明皇后正月十一、文皇帝七月十三、獻皇后八月十九

第三折:照君四月初七、葛移繁五月廿五

夏瑞不禁問:“這日期分別是何意?”

“回郎君,這第一扇之日歇業,第二扇之日禁絲竹,第三扇乃是家中姑娘們的喜日子?!?

夏瑞看出那第二折所書乃是帝后的忌日,自然是要禁絲竹的。第三折應該是女妓的生辰,那一日消費恐怕是要加錢。

夏瑞微笑:“這盂盆蘭節全里歇業我知道,只是這二月十二是什么日子?”

“二月十二是花朝節?!?

“花朝節?這是什么節日?”

小二心中略帶譏誚:“真是粗魯的土包子,這等雅事都不知道!”

“花朝節乃是百花生日,其日自是百花競放,游賞之時,文人墨客相聚飲酒賦詩之盛會。尤其是都知的家鄉——南方,可是和中秋并重的大日子。郎君竟連這個也不知?”

原來虞時花朝節的高雅習俗僅僅局限于一些士大夫之中,民間尚且不普及,夏瑞自然是不會知道的。

“原來如此,在下受教了?!毕娜鸩]有生氣,保留了謙和的態度,“敢問都知是南方何處人氏?”

“迢吳。”

夏瑞點點頭,不再追問,只是默默飲茶。

一盞茶畢,還是沒有人來傳喚。

“都知成名已久,仍然如此刻苦勤練,真是令人佩服。不知都知每日練習多久?”

“將近三個時辰。”

縱然有心里準備,小二的回答還是讓夏瑞心中一驚。

夏瑞的隨從聽了,哪里還等得了,對夏瑞低聲道:“天寒地凍,這都知端腔拿調,怕是見不到!不如回府避避風雪?!?

夏瑞笑,道:“你若怕冷,先回去就是!”

隨從道:“小的死都不怕,豈會怕冷!只是擔心五郎竹籃打水一場空!”

夏瑞未置可否,從袖從另取出一拜帖,對小二道:“請將此帖代為轉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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