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充滿期待的早晨。

陸千里提前半小時來到急診外科的診室。

高躍群主任已經早早地在診室交好班，正靠在椅子上發呆。

“來這么早干嘛？早飯吃了沒。”

“還沒，原本不打算吃的。”陸千里訕訕笑笑。

“科室買了早餐，我拿了三份下來。”高躍群遞了一份給陸千里。

陸千里還沒來得及說感謝，就被高主任噎了回去。

“早飯一定要吃好，長期早餐不吃，會得什么病？”

提問，突如其來。

好在陸千里，不懼提問。

陸千里接過早餐，這是食堂標配的早餐，倆胡蘿卜包子配豆漿，回答道：“膽囊結石，因為早餐會促進膽汁分泌，缺少這種刺激會得結石。”

“不錯，基本功還算扎實。”高躍群手指輕晃，醫生專用的藍黑筆在指尖飛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聽小方說，上次那個Vip是你處理的？什么情況。”

陸千里喝了口豆漿，把包子咽下去，“就是一個五厘米長的小傷口。我美容縫合了下。”

那段和三個主任同臺競技并且取勝的經歷，陸千里沒有多說。

畢竟聽起來太過夢幻，也顯得我很不謙虛。

低調，低調。

“基礎不錯，還會美容縫合。”高主任嘬了口茶，這些有錢人，就會浪費資源。”

高主任這個老憤青，還念念有詞，“隨便找個大夫縫不就好了，有什么差別，還非要我親自去？”

陸千里心里悄悄說，“別人縫的，可沒我好看。”

雖然稱不上驕傲，可小小的自得，還是有的。

對了，一會兒閑的時候，得聯系下高哥，梅夫人的換藥到時候了。

陸千里才剛剛吃下一個包子，就看到了一個熟人進來，慌忙把剩下包子用塑料袋卷好，放在一邊。

抽了一張擦手紙，抿掉了嘴角的油膩。

“主席你怎么在這里？”柴芬芬的聲音，痛苦里還帶著幾分驚喜。

柴芬芬被室友攙扶著，走進了急診外科的診室。

“咳咳，叫我學長就好。”陸千里差點沒被噎死，說了多少遍了，自己早就不是社聯主席（學生社團聯合會）了，這種帶有階級色彩的稱呼就不要叫了呀。

柴芬芬可是社聯當時有名的美女學妹，當時有四五個部長，都在追她。

可謂一時風頭無二。

身材瘦高，氣質極佳，成績又好，還經常能拉來贊助，自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高躍群今天明顯興致不佳，加上有意考察陸千里，“今天所有病人，你和小方先看，有不對我再補充。”

環顧一圈，沒看見方亞瓊。

“這個小方，天天遲到，架子倒是比我這個主任還要大。縫合也不去，還推給你，以后你是她帶教好了。”

陸千里嘴角輕咧，把柴芬芬攙扶到檢查床上，“哪里不舒服。”

柴芬芬指指鼓鼓囊囊的胸口，“左胸痛。”

陸千里點點頭，“有什么誘因嗎？”

“就是我睡上鋪嗎，下床的時候，有只腳踩空了，然后就感覺左邊胸口劇痛，呼吸也有些困難。”柴芬芬面色有些蒼白，盡量全面準確地描述了自己的癥狀。

“疼痛類型呢？”

“針刺樣疼痛，咳嗽時加重。”

陸千里取下脖子上掛著的聽診器，貼在柴芬芬的左側胸口聽診，“右側胸壁呼吸音消失，去做個胸片，初步懷疑是自發性氣胸。”

柴芬芬點點頭，“我也這么認為的。”

給醫學生看病就是方便。

陸千里開好單，象征性看了看高主任意見，雖然自己擁有大師級的診斷能力，但是還是得給老高點面子！

高主任頷首，仿佛再說，此子不錯。

“學妹啊，下次來自己開檢查就行了，就別麻煩師兄了。”陸千里打趣道。

柴芬芬白了這個愛耍貧嘴的師兄一眼，在室友攙扶下去做檢查。

“怎么治療。”高主任像是個沒有感情的提問機器。

“自發性閉合性氣胸的話，可以用抗生素預防感染，實在痛得厲害可以給她開些鎮痛鎮靜的藥物。實在嚴重的話，胸腔鏡或者開胸手術。”陸千里如數家珍，“當然還要先看看胸片，是不是很嚴重。”

高主任不置可否。

方亞瓊這會兒喘著粗氣趕到，“不好意思，主任，起晚了。”

高主任翻了個白眼，“還不如個實習生。”

方亞瓊慌忙換好白大褂，坐在電腦前。

而后就是，比壁紙刀割傷的小年輕，被自行車撞倒的行人，被公交車剎車晃倒的老頭。

急診外的生活，忙碌且千篇一律。

偶爾會有些不同尋常的病人。

一個老年男性，瘸著條腿，慢慢走進來，面色蠟黃。

陸千里眉頭一皺，肝病面容，不禁問道：“肝臟之前檢查過嗎?”

那老年男子一愣，“有酒精肝，西北人，誰還不愛喝幾口酒！”

老漢提起了開心事，右腳的痛苦都減輕了不少。

“腳受傷了，過來消毒下，俺媳婦兒說，還是讓大夫看看放心些。”

高躍群讓男子脫掉鞋，檢查了下傷口，沒有很在意。

很小很淺的傷口，也沒到要打破傷風的程度。

“小陸，開個中換藥讓他去交費，然后拿雙氧水仔細沖沖，消毒完去吃飯吧。”

快到飯點了，急診科會給值班醫生安排飯菜，而作為實習生的小陸，只能自己解決。

陸千里點點頭，在那西北老漢交費的工夫，已經到換藥室把物品準備完畢。

那老漢齜牙咧嘴地走進處置室。

陸千里一邊用潔芙柔免洗手消毒凝膠七步洗手，一邊問道，“老伯，什么東西扎的啊，怎么這么疼？”

西北老漢在凳子上坐下，“嗨，前段時間去南方看孩子，去海邊轉了轉，被不知道啥玩意兒扎了腳。”

陸千里打開清創包的動作頓了一下，“還有沒有其他不舒服？”

“沒有啊。大夫稍快點唄，還急著給老婆做飯呢。”老漢不停打開手機鎖屏，有些心神不寧。

陸千里用手背觸了觸病人的額頭，微微有些發燙。

然后蹲在地上，撩起老漢的褲腳，發現腿上有些細小的水皰，“這些水皰，是刺傷之后才出現的嗎？”

老漢撓撓頭，“俺真的沒注意。”

酒精性肝硬化病史，傷口腫脹劇痛，小腿細小水皰發紅，有些發燒......

“我覺得，你可能感染了海洋創傷弧菌。”

海洋創傷弧菌，被稱為“海洋無聲殺手”，常因進食生的或者未加工熟的貝甲類海產品，或者破損肢體沾染海水、或海產品刺破皮膚而感染。

“那是啥大夫，就簡單消消毒就行，之前在地里被扎俺也沒啥事。”

“你不能走，必須盡快做細菌培養基分離，同時你的傷口要切開！徹底清創，外加抗生素治療。”陸千里有些著急，“如果處理不當，輕者截肢，重點你會因為多器官衰竭而喪命！。”

老頭子固執地搖搖頭，“大夫，不用那么麻煩，俺消個毒就走。”

陸千里依舊堅持自己看法，這傷口，必須切開徹底清創！

一時間，僵持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