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影鬼靈那撕裂靈魂的尖嚎余音,最終被蝕骨沼澤濃稠得化不開的灰霧徹底吞噬。絕對的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死一般的寂靜和空氣里彌漫的、令人作嘔的焦糊與腥甜混合的惡臭。灰敗的光線重新艱難地穿透霧氣,照亮了泥濘戰場上的狼藉和劫后余生的沉重喘息。
小瞳癱倒在冰冷濕滑的腐殖土上,身體因劇痛而微微抽搐。肩胛處,那個被陰影鬼爪洞穿的傷口猙獰外翻,邊緣皮肉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仿佛被烈火燒灼后又急速凍結的灰敗枯萎狀。絲絲縷縷粘稠如墨的灰黑死氣,如同擁有生命的毒蛇,正沿著傷口周圍的經絡,貪婪而頑固地向她身體深處蔓延侵蝕。她的小臉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嘴唇干裂,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伴隨著痛苦的、壓抑不住的抽氣聲,瞳孔中的光芒渙散搖曳,生命的氣息在暗影侵蝕與即死詛咒的雙重絞殺下,如同風中殘燭,飛速流逝。
“丫頭!挺住!”鐵頭半跪在小瞳身邊,那張布滿刀疤的橫臉上此刻只剩下粗獷的焦急和一種面對如此傷勢時的手足無措。他不敢觸碰那可怕的傷口,只能徒勞地低吼,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藥箱…左邊…青玉瓶…”小瞳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氣若游絲,渙散的目光死死鎖定在自己那被洞穿、散落在一旁的藤編藥箱上。
木頭的身影如同沒有重量的幽影,瞬間閃至藥箱旁。他動作快得只留下殘影,精準地從散落一地的雜物中翻找出一個手指粗細、通體瑩潤如凝脂的青玉小瓶。拔開塞子,一股清冽如深谷寒潭、帶著奇異蓬勃生機的藥香瞬間彌漫開來,竟短暫地壓下了周遭的焦臭與血腥。瓶底,靜靜躺著兩粒僅有龍眼核大小、碧綠得幾乎要滴出水來的渾圓藥丸。
“快!”木頭那慣常冰冷的聲音里,罕見地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急促,將一粒藥丸迅速遞到小瞳唇邊。
小瞳用盡殘存的氣力,含住藥丸。藥丸入口,瞬間化作一股冰寒卻飽含生機的洪流,滑入喉中。幾乎是藥力散開的剎那,她灰敗如死灰的臉上猛地泛起一絲極其微弱、如同枯木逢春前兆般的紅暈。肩胛處那瘋狂肆虐、試圖吞噬一切的灰黑死氣,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壁壘,兇猛的擴散勢頭驟然一滯!那深入骨髓、凍結靈魂的陰寒劇痛,也似乎被這珍貴的生機強行撬開了一絲縫隙,稍稍緩和。她急促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呼吸,慢慢平復下來,渙散的瞳孔也艱難地重新凝聚起一點微弱卻堅韌的光。雖然依舊虛弱得如同懸在深淵邊緣,但那生命飛速流逝的勢頭,終究是被這保命的靈丹強行扼住了咽喉。
她顫抖的手指,虛弱地指向藥箱更深處的夾層。木頭心領神會,又迅速翻找出幾個油紙小包,里面是碾磨得極細的暗紅色止血生肌散,以及幾粒氣味辛辣刺鼻的避瘴丸。
“給她傷口敷上止血散,再喂一粒避瘴丸,壓住殘余的瘴毒侵蝕。”獨眼老卒拄著那柄尾端彈出短刃的探路棍,腳步略顯蹣跚地走了過來。他臉色灰敗,嘴角殘留著一抹暗紅的血痕,剛才硬接織影鬼靈爪風的反震之力,顯然傷及了內腑。他渾濁的獨眼死死盯著小瞳肩胛處那盤踞不散、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的灰敗死氣,眼神凝重得如同化不開的寒冰。“暗影之力蝕骨,即死詛咒傷了魂源……丫頭這傷,算是暫時從鬼門關搶回了半只腳,但想徹底拔除……難如登天!就算拼了命回到礪鋒城,也得看藥師殿那些老怪物的手段,還有冥神肯不肯開眼了!”
四人圍攏著氣息奄奄的小瞳,在附近一塊相對干燥、凸起的黑色巖石地帶勉強坐下休整。木頭沉默著,動作卻異常熟練沉穩。他小心地清理掉小瞳傷口周圍沾染的污泥和腐葉,將暗紅色的止血生肌散均勻地敷在翻卷的皮肉上,那粉末接觸到傷口,發出細微的“滋滋”聲,又引來小瞳一陣壓抑不住的痛哼。接著,他取出一粒避瘴丸,小心地喂她服下。小瞳虛弱地靠在冰冷堅硬的巖石上,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因劇痛而不停顫抖,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牽動著所有人的神經。冥人特有的、比陽世生靈更堅韌的體質,在藥力的催動下開始緩慢地發揮效用。傷口邊緣那可怕的枯萎灰敗似乎被強行凍結,停止了肉眼可見的擴散,甚至在那死氣的縫隙里,頑強地探出了一絲極其微弱的、粉嫩的新生肉芽。然而,那盤踞在傷口最深處的陰冷詛咒之力,卻如同跗骨之蛆,依舊頑固地、持續不斷地侵蝕著她的生命本源。
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沉默,沉沉地籠罩著這小小的、被死亡沼澤包圍的休憩地。只有小瞳無法完全壓抑的、細碎的痛哼聲,和遠處灰霧深處傳來的、不知名生物的幽幽嗚咽,交織成一首絕望的挽歌。
“他娘的!”這死寂被鐵頭一聲壓抑到極點、終于爆發的怒吼悍然撕裂!他猛地一拳砸在旁邊濕滑冰冷的巖石上,“砰”的一聲悶響,碎石簌簌滾落。他臉上的橫肉因憤怒而劇烈跳動,那道猙獰的蜈蚣疤痕顯得更加可怖,眼中燃燒著熊熊的怒火和難以掩飾的后怕。“這趟出來到底圖什么?!撈人?撈他娘的魂!焰心是死是活,骨頭渣子爛在哪個泥坑里都不知道!現在倒好!小瞳丫頭半條命直接交待在這兒了!老鬼你也掛了彩,內傷不輕!這鬼地方的東西,真是越來越邪乎了!連織影鬼靈這種鬼東西都蹦出來了!再他娘的往里闖,是不是白骨大將的骨頭棒子、噬魂老魔的勾魂索都要往咱們腦門上招呼了?!”
他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如同受傷的蠻牛,銅鈴般的眼睛掃過眾人,最后狠狠釘在一直沉默的寒星身上,語氣充滿了暴躁的怨懟和質問:“就為了一個可能早八百年就化成灰的家伙?值嗎?!老子的命是賤,是刀口舔血換飯吃,但也不是這么糟蹋著玩的!要送死,你自己去!老子不奉陪了!這鬼地方,老子一息也不想多待!”
木頭細致地處理完小瞳的傷口,默默走到寒星身邊坐下。寬大的黑色斗篷兜帽壓得很低,遮住了他大半張臉,但寒星能清晰地感覺到,兩道灼熱的目光穿透了陰影的阻隔,牢牢鎖定在自己身上。那目光里,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漠然,而是充滿了近乎狂熱的探究,以及一種毫不掩飾的、對強大力量的敬畏崇拜。
“你…剛才的劍…”木頭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像兩塊冰片在摩擦,但語速卻比平時快了些許,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抹掉鬼藤…破開鬼靈的陰影…那是什么劍法?沒見過。水里的月亮…抓不住,碰不到影子…卻能殺人。”他似乎極力想用貧瘠的語言描繪出內心的震撼,顯得有些詞不達意,笨拙而急切。他死死盯著寒星腰間那柄霜魂,又轉回寒星那張在灰暗光線下依舊沉靜無波的臉,仿佛想從那平靜的深潭下挖掘出驚世的秘密。
寒星沒有回應木頭的追問。他背靠著一塊冰冷刺骨的黑色巖石,左臂衣袖撕裂處,那層因鬼靈爪風侵蝕而凝結的黑霜,在體內《玄冥導引術》的全力運轉下正緩緩消退,如同冰雪消融。但那股陰寒刺骨、仿佛能凍結靈魂的侵蝕感,卻如同跗骨的毒蛇,依舊頑固地盤踞在經絡深處,需要持續消耗冥力去壓制驅散。他攤開一直緊握的左手,掌心靜靜躺著那半枚染血的橘色徽章。斷裂的創口邊緣猙獰扭曲,如同野獸的利齒撕咬過的痕跡。徽章上,那原本象征著火焰與力量的印記,在蝕骨沼澤灰敗天光的映照下,光澤顯得黯淡而脆弱,上面沾染的早已干涸發黑的血跡和污泥混合在一起,觸手一片冰涼,仿佛握著的是焰心最后殘留的溫度。
獨眼老卒獨自蹲在稍遠一點的泥濘邊緣,背對著休憩的眾人。他佝僂著背脊,像一尊被風霜侵蝕殆盡的石雕,默默地抽著一桿煙鍋早已熄滅、只剩下冰冷灰燼的旱煙袋。渾濁的獨眼空洞地望著前方那片永無止境般翻涌、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灰霧沼澤,眼神里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疲憊、深不見底的麻木,還有一種閱盡生死后近乎凝固的沉寂。鐵頭暴躁的咆哮、木頭帶著崇拜的追問、小瞳壓抑的痛哼……所有的聲音似乎都被那厚重的灰霧和他心頭的麻木隔絕在外。他只是機械地、一遍又一遍地吧嗒著早已沒有一絲火星和煙氣的冰冷煙嘴,干癟的嘴唇微微蠕動著,像是在無聲地咀嚼著漫長歲月里積攢下的所有苦澀和無望。
時間在死寂和壓抑中,如同腳下粘稠的腐殖土般沉重地流淌。小瞳的氣息在藥力持續作用下終于稍稍平穩了一些,但那張年輕的臉龐上,灰敗的死氣依舊如同烙印般盤踞不去。肩胛處敷著藥粉的傷口雖止住了流血,可那灰黑色、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的死氣邊緣,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愈發觸目驚心。空氣中濃郁的毒瘴如同無形的銼刀,不斷消磨著避瘴丸的藥力,侵蝕著每一個人殘存的體力。
終于,老卒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猛地從蹲姿站起。他布滿老繭和污垢的手,將冰冷的黃銅煙鍋在自己厚重的靴底用力地、重重地磕了一下。
“噹!”
那一聲沉悶的脆響,在這死寂的沼澤里異常清晰,仿佛磕掉的不僅僅是煙灰,更是他心中最后一絲掙扎和猶豫。
他轉過身,佝僂的背脊在這一刻似乎極其艱難地、短暫地挺直了那么一瞬。渾濁的獨眼緩緩掃過眾人疲憊、驚惶或沉默的臉,最終定格在氣息奄奄的小瞳身上。沙啞的聲音平板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巖石墜地般的決斷:
“夠了。”
鐵頭憤懣的咒罵戛然而止,木頭也抬起了頭。
“小瞳丫頭撐不住了。”老卒的聲音像在陳述一個冰冷的事實,“再往前闖,就是帶著她往鬼門關里跳。這趟活……到此為止。”
他的目光轉向一直沉默的寒星,那只渾濁的獨眼中,復雜的情緒如同渾濁的泥潭在翻涌——有未能完成承諾的深重愧疚,有面對絕境的深深無力,更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對這個年輕人孤勇決絕的敬意。“寒星小兄弟,對不住。老朽無能,這蝕骨沼澤的最深處,我們幾個……是走不到了。”他頓了頓,目光移回小瞳身上,語氣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指令,“丫頭,把藥箱里你能勻出來的、對付鬼氣侵蝕和內外傷的東西,都拿出來,給寒星兄弟留下。算是我們……最后一點心意。”
小瞳艱難地、極其緩慢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嘴唇翕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虛弱而堅定地點了點頭。她顫抖著、幾乎無法抬起的手臂,在木頭沉默而有力的幫助下,艱難地在藥箱散落的物品和夾層里摸索。很快,幾個被油紙仔細包裹的小包和兩個小巧的瓷瓶被找了出來:氣味辛辣刺鼻的避瘴丸,顏色暗紅如凝血般的止血生肌散,一小瓶青翠欲滴、散發著勃勃生機的續骨生肌膏,以及一個用某種慘白獸骨雕刻而成、盒口嚴絲合縫地貼著暗黃色符紙封印的小骨盒。揭開符紙一絲縫隙,一股濃烈到令人心神一凜的藥味混合著奇異的檀香氣息逸散出來——那是專門用來拔除、壓制陰邪鬼氣本源侵蝕的“鎮魂拔毒膏”,極其珍貴,往往是保命的最后依仗。
“寒星大哥……”小瞳的聲音細若游絲,幾乎被沼澤的風聲淹沒,卻充滿了真誠的擔憂,“這…蝕骨沼澤…危險…驅邪…這‘鎮魂膏’…或許…能幫上忙…你…一定要…小心……”她用盡力氣,將藥包和冰冷的瓷瓶、骨盒遞向寒星,眼中滿是懇切與憂慮。
寒星默默伸出手,穩穩地接過了這份沉甸甸的饋贈。冰冷的藥瓶和骨盒觸手生寒,卻仿佛還殘留著小瞳指尖傳遞過來的一絲微弱溫度。“多謝。”他聲音低沉,只有兩個字,卻重逾千鈞。
“保重!”鐵頭甕聲甕氣地吐出兩個字,一把抄起地上沾滿泥污的沉重巨斧扛在肩上,隨即俯下身,動作竟是前所未有地小心,像捧著一件易碎的珍寶,將虛弱的小瞳穩穩地背在了自己寬闊的背上。小瞳的身體接觸到鐵頭堅實的背脊,牽扯到傷口,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額頭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
木頭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寒星,那目光仿佛要將他的身影刻入腦海。他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背起那個幾乎已經空了的藤藥箱,將長弓緊緊握在手中,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老卒佝僂著背,一步步走到寒星面前。布滿風霜溝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只渾濁的獨眼,如同最深沉的古井,深深地、長久地凝視著寒星。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皮囊,要將這個即將獨自踏入深淵的年輕人,連同他眼中那份沉默的決絕,一同烙印在靈魂深處。他沒有說任何告別的話語,一個字也沒有。只是極其緩慢地、重重地點了一下頭。那一點頭,仿佛承載了千言萬語,又仿佛耗盡了畢生的力氣。
然后,他猛地轉過身,不再停留,佝僂的身影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蒼涼,率先踏上了那條彌漫著死亡氣息的歸途。沉重的腳步踩在濕滑粘膩的腐殖土上,發出“咕嘰…咕嘰…”的聲響,每一步都踏在人心上,透著無盡的疲憊與風霜。
鐵頭背著小瞳,緊隨其后,每一步都走得異常沉穩,生怕顛簸到背上的傷者。木頭則沉默地走在最后,警惕的目光掃視著四周翻涌的灰霧,如同最忠誠的影衛。三個人的身影,連同小瞳那伏在鐵頭背上、顯得格外嬌小而脆弱的輪廓,很快就被前方無邊無際、如同活物般翻滾的濃密灰霧徹底吞沒。沉重的腳步聲、鐵頭粗重的喘息、小瞳偶爾無法壓抑的細微痛哼……所有的聲音,都在短短幾個呼吸間迅速遠去、減弱,最終徹底消失在蝕骨沼澤永恒的寂靜里。只有那濃得化不開的灰霧,依舊如同冰冷的潮水,無聲地流淌著,將一切痕跡悄然抹平,仿佛他們從未出現過。
原地,只剩下寒星一人。
絕對的、比剛才鬼靈制造的黑暗更深沉百倍的空寂,瞬間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從頭到腳徹底淹沒。礪鋒城的方向早已被厚重的霧墻徹底阻隔,模糊得如同另一個世界。前方,是更深、更濃、翻涌著無盡未知兇險與死亡氣息的蝕骨沼澤深處,霧氣濃得如同凝固的灰白尸液。腳下是冰冷刺骨、令人心頭發毛的粘稠泥濘,散落著森白的碎骨、銹蝕的兵器碎片,以及織影鬼靈殘留的、散發著焦糊惡臭的腐蝕痕跡。空氣中,血腥味、苦澀的藥味、還有那揮之不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怨毒詛咒氣息,混合著沼澤本身的腐爛甜腥,交織成一張令人窒息的無形之網。
他緩緩低下頭,攤開一直緊握的左手。那半枚染血的橘色徽章,靜靜地躺在掌心,斷裂的邊緣冰冷而猙獰,如同野獸的獠牙,刺得掌心肌膚生疼。上面早已干涸發黑的血跡,無聲地訴說著不祥。右手,則緊握著那柄黝黑無光、劍身殘留著淡淡鬼氣侵蝕痕跡的冥鐵長劍。
沒有一絲猶豫,沒有半分留戀的回望。寒星將小瞳贈予的藥包和那珍貴的“鎮魂拔毒膏”骨盒仔細貼身收好,連同那半枚冰冷的殘章一起,緊緊貼在胸口。他最后,極其短暫地瞥了一眼老卒他們消失的方向——那里,只剩下無邊無際、混沌翻涌的灰白,如同亙古不變的死亡幕布。
然后,他邁開腳步。
身形如離群的孤鴻,又如投入熔爐的寒鐵,帶著一種近乎凝固的沉默與決絕,一步踏入了前方那片翻涌著永恒死亡與無盡未知的濃霧深淵。足下濕冷的泥濘發出孤寂而清晰的“咕嘰”聲,這聲音只持續了短短幾步,便被蝕骨沼澤那永恒的、吞噬一切的灰白徹底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