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柴投入，煙霧從銅質(zhì)小香爐的雕花鏤孔中升騰而出，香氣彌漫地散入明朗的夜色中，格里芬閉著眼跪在香爐前，雙手捧起乳白的煙氣灑向頭頂，香氣沿著皺紋和疤痕向上蜿蜒，直至將他蒼老的臉完全包裹。圣騎士雙唇顫動，細(xì)聲吟誦出的禱詞很快被身后露營帳篷里不祥的鼾聲淹沒，或是被面前沙克人打磨巨劍擦出的火花燒盡。即便如此，老圣騎士還是心無旁騖地完成了幾十年如一日的禱告。

“所以，格里芬，奧克蘭有沒有告訴你那倆人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換崗？”彌爾頓盤腿坐在地上，聲音里滿是譏諷。

砥石繼續(xù)在巨劍上劃出火星。

“奧克蘭只指引靈魂，不干涉世俗。”格里芬慢慢站了起來，淡淡的煙霧從他身上四散開來。

“指引靈魂，你的神只會眷顧死人？呵呵，那你拜他又有何用？”彌爾頓吹掉劍刃上的碎屑，抬頭迎上格里芬的目光。

“你的神不指引靈魂嗎？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有靈魂……”老圣騎士有些惱怒。

“我有沒有靈魂只有克拉爾掌控，我只是個工具，用鮮血榮耀祂的名。而你的神太過軟弱，只會用言語強(qiáng)迫信徒順從，自己享受浮夸的供奉……甚至現(xiàn)在，祂只是看著圣國半死不活，信徒淪為奴隸。”彌爾頓站了起來，老圣騎士已經(jīng)開始動搖，目光躲閃退卻，漲紅的臉頰看向一邊：

奧克蘭子民們茍延殘喘的現(xiàn)實(shí)讓他無法繼續(xù)在質(zhì)疑中捍衛(wèi)他的信仰，但卻無法改變他的虔誠。

“沙克人，你的族類欠下圣國的血債，我唾棄你們，卻仍然你并肩作戰(zhàn)，時刻準(zhǔn)備救你的性命，這便是奧克蘭的教導(dǎo)……所以，不論你信仰什么，最好向你的神祈禱，讓他教會你謙虛和寬容！”格里芬像一頭輸?shù)魶Q斗的老狼，面對趾高氣昂的勝利者只能無力地呲牙。

“吼吼，那就不勞你操心了，老頭，我只要會揮劍就足夠了。”彌爾頓背過身去，突然提起巨劍劈向了格里芬的腦袋。

只聽“咔嚓”一聲脆響，一根飛掠而來的弩矢被凌空斬成兩段。

格里芬大腦一片空白地癱坐在了地上，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彌爾頓抓住領(lǐng)子拽到了身后，接著又是幾發(fā)呼嘯而來的殘影，噼里啪啦的撞在沙克人寬闊的巨劍上。

香爐被撞翻在地，悶燃的香木灑在地上仍散發(fā)著乳色白煙。

“敵襲！”仿佛一道閃電劈進(jìn)了格里芬空白的大腦，他連滾帶爬地抓起板甲胡亂套在身上，拼命奔向營地的警鐘。不斷有弩矢從他身后呼嘯而過，或是扎進(jìn)他腳邊的泥土中。彌爾頓立在原地，僅憑直覺揮舞巨劍斬落飛來的箭矢，但一發(fā)弩箭還是精準(zhǔn)的扎進(jìn)了他裸露的胸肌，血順著他深藍(lán)色的皮膚流淌。

疼痛使沙克人發(fā)出怒吼，一邊大聲咒罵著放冷箭的懦夫們，一邊折斷插在身上的箭桿。與此同時，身后營地里的警鐘大作，睡眼惺忪的人們提著武器衣衫不整地沖出帳篷，卻立刻被弩箭壓制在了掩體后。格里芬沖上前一把將彌爾頓拉到營地堆放的木箱后，幾根弩箭立刻釘了上去。幾十秒后，也許是彈藥耗盡，也許是收效甚微，飛蝗般的弩箭停止了，陸續(xù)有人影從石頭和樹木后現(xiàn)身，向營地方向奔來。格里芬轉(zhuǎn)頭看向匍匐在地的波赫，對方輕輕擺手。

襲擊者越來越近，黑色的外衣掩蓋了身形，只有手中的刀劍棍棒反射著寒光。一聲尖利的哨響劃破了夜的寧靜，波赫第一個爬起來，身后跟著瓦爾基婭和啞老頭，離他們最近的襲擊者來不及舉刀就被十字劍貫穿了身體，其他人剛轉(zhuǎn)身迎戰(zhàn)，格里芬和彌爾頓就從木箱后跳了出來，側(cè)翼的兩個襲擊者被瞬間斬成兩截。受到夾擊的敵人開始慌亂，退卻，又有人變成了刀刃下血淋淋的尸體。

瓦爾基婭嘴里咬著匕首，舉起劈刀惡狼般沖向了離自己最近的敵人，可對方是一個比自己高一頭多的男人，反手一棒就擊飛了她的武器，瓦爾基亞隨即握起匕首，附身刺入了他的膝蓋窩，接著是脖子。波赫的白色睡衣已經(jīng)滿是泥污和血液，身后的啞老頭拿著撿來武士刀，毫無憐憫的終結(jié)掉掙扎的傷者。

出其不意地反擊勢如破竹，陷入肉搏的襲擊者們開始崩潰，紛紛向后逃竄，位于后面的幾個人慌忙填裝射弩，這時，一只惡犬從黑夜中沖了出來，直接咬斷了一人的脖子，同時出現(xiàn)在身后的梅瑞狄亞用匕首捅進(jìn)了一個人的心臟，又掄起醫(yī)療箱砸翻了另一個。襲擊者們完全崩潰了，借著夜色丟盔棄甲地消失在了黑暗里，留下十多具殘破的尸體。營地里的人已是氣喘吁吁，無力追趕。

撞倒的香爐被格里芬擦拭干凈重新點(diǎn)燃，氤氳的香氣又蓋過了廝殺的血腥。

“該死，這些是什么人……難道我們暴露了？”波赫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瓦爾基婭給他遞來一壺水：“看樣子不是普通強(qiáng)盜或奴隸販子，他們只想要我們死。”

“該死的混蛋！”彌爾頓罵罵咧咧地走來，手里攥著帶血的箭頭。“這是輪簧槍的中型弩箭，科技獵人傭兵的最愛，肯定是有人花錢雇了這些畜生買我們的命！”

“不可能……”波赫眉頭緊皺，“科技獵人傭兵受雇于圣國，不聽別人調(diào)遣，難道……不對，我們的行動是秘密的……”

“有人出賣了我們！而且是知道我們行動的圣國人！”彌爾頓幾乎是吼了出來。

這時，梅瑞狄亞驚叫了一聲，招呼眾人前來。她沾滿鮮血的手上捧著一個鐵制身份牌，剛從一具尸體上搜出來的。波赫接過仔細(xì)一看，瞬間臉色煞白：

在鐵牌主人的姓名下，赫然刻著“神圣王國城防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