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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媽媽的指哨

一隊(duì)神情肅穆、持槍行進(jìn)的士兵護(hù)著幾名騎著馬的官員順著村道而來,艾琳躲在女人堆里張望著,內(nèi)心忐忑不安。

幾乎所有村民都集中到集會堂前的廣場上,緊張不安地等候著監(jiān)察官一行的到來。斗蛇眾站在村民前面,排成一排,媽媽也在其中。

監(jiān)察官身穿紅衣,腰間圍著寬大的裝飾帶,頭戴黑冠。他并不下馬,倨傲地看著斗蛇眾:“‘牙’是大公的帳下至寶,你們竟然讓十頭盡數(shù)死了!有這回事兒?”

艾琳的爺爺上前一步,深深地低下頭:“大人說的是,萬分惶恐。”

監(jiān)察官眼瞼不停地顫動,猛地怒吼道:“照管‘牙’的是哪一個?站出來!”

艾琳驚得差點(diǎn)兒跳了起來。

她看到媽媽向前走了幾步,雙手合十于胸前,深深低頭,向監(jiān)察官行了個大禮:“是我……”

監(jiān)察官驚詫地瞪大了眼睛:“你……這怎么可能?你不是霧民嗎?”監(jiān)察官將臉轉(zhuǎn)向艾琳的爺爺,怒不可遏地吼道,“你這老頭兒,瘋了不成!讓霧民的女人照管大公的帳下至寶?”

艾琳的爺爺表情僵硬,答道:“實(shí)在是對不起。只不過這女人醫(yī)術(shù)的確高超……”

監(jiān)察官揮起馬鞭抽向爺爺,爺爺?shù)念~頭立刻濺出了血花。爺爺單手按住額頭,俯首不動。

“醫(yī)術(shù)高超?或許如此吧。霧民中原本多有會使幻術(shù)之輩。不過,頭領(lǐng),你給我聽仔細(xì)了,照管‘牙’之人,并非只看醫(yī)術(shù)高超與否,對大公是否赤膽忠心才最為緊要。你身為斗蛇眾頭領(lǐng),竟然如此不明事理嗎?”

爺爺抬起頭:“大人恐怕有所不知,這女人十年前已被霧民逐出,后與小兒成親,已是這村中之人,不用再守霧民的規(guī)矩,可向大公效忠。”

監(jiān)察官冷笑道:“何以見得?我聽聞規(guī)矩乃霧民之無上至訓(xùn),縱是親生子嗣,違了規(guī),那也是殺無赦的!”監(jiān)察官瞪著媽媽,“為什么你照管的‘牙’都死了?你不是醫(yī)術(shù)高超嗎?想來應(yīng)該可以探明死因。說來聽聽!”

媽媽語氣生硬,回答道:“不敢惹怒大人……‘牙’是中毒而死的。”

周圍一片寂靜。

監(jiān)察官皺眉道:“什么,中毒?什么意思?難道你投毒了?”

媽媽搖搖頭:“不……斗蛇眾都知道,喂食‘牙’的特滋水中有一種猛藥成分。因?yàn)槎飞呱砀拆ひ海ひ河凶o(hù)體之功,所以將特滋水與黏液混合喂給斗蛇,不會傷其身體,反而有去蕪存菁的功效。但昨天早晨,不知為什么,斗蛇身上出現(xiàn)多處黏液稀薄的癥狀。深夜我巡視時并沒有發(fā)現(xiàn),所以像平常一樣喂食了特滋水……”

監(jiān)察官瞇起眼睛:“只在數(shù)小時之內(nèi),就有如此突變,原因何在?”

媽媽抬頭望望監(jiān)察官,搖頭道:“我也不清楚。”

廣場上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靜。

監(jiān)察官突然回首向身后的士兵發(fā)令:“給我綁了這女人,問完話,便行刑。”

艾琳身子一晃,心臟仿佛被銳器戳穿一般刺痛。“媽媽……”

艾琳剛要沖出去,站在一旁的莎久的媽媽從背后摁住了她。“不能去!”

艾琳正要哭喊,莎久的媽媽伸出肥厚的手掌捂住了艾琳的嘴不讓她出聲。

莎久的媽媽身強(qiáng)力壯。艾琳發(fā)瘋一般掙扎,但根本甩不開莎久的媽媽的手掌。

媽媽被捆綁后帶走了。艾琳只有淚眼模糊地看著一切就這樣發(fā)生。

此后的三天,艾琳幾乎什么都不記得了。

據(jù)說,媽媽已經(jīng)事先從攢下的工錢里拿出一大筆交給了莎久的父母,委托他們照看艾琳。莎久的父母把艾琳帶回了家,好生勸慰,多有照顧。

本來應(yīng)該由爺爺奶奶照看艾琳,但是媽媽知道他們對艾琳并不貼心,莎久的父母對此也有所察覺。

莎久和莎久的父母一直寬慰著艾琳,但所有的話聽上去是那么遙遠(yuǎn),除了哀痛和恐怖,艾琳已什么也感覺不到。

媽媽被帶走的第三天深夜,艾琳起來小解。當(dāng)從院子深處的廁所返回房間時,從莎久父母的臥室里傳來了莎久的媽媽急切的聲音:“你是說……明天凌晨就接受斗蛇裁決?”

“噓,聲音太大了,別吵醒了孩子們。”

丈夫的話讓莎久的媽媽聲音小了幾分,不過她的大嗓門是天生的,在院子里照樣聽得見。

“這也太慘了吧。再怎么說,也不至于動用這么殘酷的死刑吧……”

莎久的爸爸小聲說了些什么,之后又聽到莎久的媽媽說:“哦……原來是這樣。死的都是‘牙’,死因又不明確,連監(jiān)察官也會受到大公的責(zé)罰,所以把責(zé)任都推到索詠頭上。這也太過分了吧。”

聽到這兒,艾琳放低腳步聲奔出了院子。在朦朧月光的照映下,艾琳轉(zhuǎn)到了莎久家的后面,穿過灌木叢,回到了自己家。

艾琳仿佛覺得有一雙冰冷的手卡住了自己的頭頸,讓自己喘不過氣來。

得去救媽媽!不然,明天凌晨,媽媽就會被斗蛇咬死。

艾琳以前聽大人們說起過“斗蛇裁決”,這是一種無比殘酷的刑罰,只有通敵者、反叛大公者才會被處以這樣的極刑。罪犯的手腳被捆,腳上還要綁縛石鼓,然后被推入野生斗蛇大量出沒的拉姑沼澤。

站在黑暗冰冷的廚房,艾琳不停地顫抖。

在莎久的媽媽發(fā)現(xiàn)自己不在,開始尋找之前,艾琳必須離開這里。如果在媽媽被處決之前被他們發(fā)現(xiàn)帶回去,自己就再也出不去了。

艾琳知道拉姑沼澤的地點(diǎn),但那兒離村子非常遙遠(yuǎn)。現(xiàn)在離天亮還有一會兒,只要一鼓作氣堅(jiān)持走下去,就能趕在行刑前到達(dá)。

艾琳出來時摘下了母親掛在土屋墻上的短刀帶在身上。短刀比她想象中的要重許多,沉得艾琳差點(diǎn)兒拿不住掉在地上。這把刀能夠切開斗蛇堅(jiān)硬的鱗片給斗蛇治療,刀刃十分鋒利,一定可以切斷捆綁媽媽的繩索。

艾琳打算潛伏在拉姑沼澤邊,媽媽一被扔進(jìn)沼澤湖,她就游過去用這把短刀切斷媽媽的繩索,這樣一定可以救媽媽。

艾琳將短刀揣入懷中,從架子上取下一個行路燈。爐火已經(jīng)變冷了,埋著的火種都已經(jīng)消失了。艾琳趕快用取火石打出火苗,再把火苗移到燈芯上,行路燈亮了。她脫了草鞋換上一雙皮制的短靴走出門去。

春天的月亮朦朧地懸掛在藍(lán)色的夜空里。

樹木和草叢全是一片片黑影靜靜地睡著。

艾琳咬著嘴唇開始行路。

這是一個漫長的夜晚。無論怎樣走,山路都一直綿延下去,偶爾還會出現(xiàn)不知何物的獸類,可以聽到它們在樹林中穿過的聲音。

艾琳嘴里念著“媽媽,媽媽……”,徑直走下去。

要是救了媽媽……艾琳已經(jīng)在心中開始盤算往后的生活了:“我和媽媽兩個人離開村子,去各地闖蕩生活就好。反正媽媽自己小時候也是那樣生活的嘛。”

艾琳想著和媽媽一起走在山間田野,想著和媽媽一起穿梭在遙遠(yuǎn)的街市,想起野豬肉那香噴噴的味道以及媽媽往日的慈愛和溫暖,漸漸地不再害怕眼前這黑黢黢的山路。

樹林消失了,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蘆葦平原,天色已經(jīng)逐漸變成淡藍(lán)色。天已經(jīng)亮了,眼看著天空開始變?yōu)槁詭Ъt色的灰色。

艾琳正要鉆進(jìn)蘆葦叢時,忽然聽到了鼓聲。鼓聲“咚——咚——”地在空氣中回響,驚起的水鳥嗖地騰空而起,飛散開來。

鼓聲不斷。

長在沼澤湖里的蘆葦比艾琳的個子還要高,盡管看不到鼓在哪里,但媽媽一定就在那個大鼓的附近。

這么一想,一種可怕的不祥之感掠過艾琳的心頭。說不定鼓聲就是媽媽行刑的信號,難道說鼓聲一停媽媽就要被扔進(jìn)沼澤湖了嗎?

鼓聲不斷加快,催得人心發(fā)慌。艾琳想朝著聲音的方向跑,可蘆葦叢中又濕又滑,腳很難拔出,非常難走。盡管她的手被鋒利的蘆葦葉割破,但她絲毫沒有減慢速度,一直朝著鼓聲的方向前進(jìn)。她心想:“我一定要趕在鼓聲停止之前趕到媽媽身邊!”

太陽升起來了。

不知什么時候周圍已經(jīng)十分明亮。

撥開蘆葦,視野突然開闊起來,一大片鐵灰色的水面延伸到遙遠(yuǎn)的天際。艾琳想起媽媽說過,這片沼澤由不同的河流連接幾個沼澤和湖泊而成,最西邊一直通到隔壁真王的領(lǐng)地。

野營地就在沼澤的對面,士兵們正用巨大的鼓槌敲著大鼓。其他士兵把小船運(yùn)到沼澤湖里。幾個男人在那里看著這一切,其中一個騎在馬上的大概就是監(jiān)察官吧。

站在沼澤湖旁的不僅有士兵,還有艾琳的爺爺以及斗蛇眾中級別較高的人。艾琳屏住呼吸,看到媽媽從帳篷中被拉了出來。

看到媽媽的樣子,艾琳禁不住渾身發(fā)冷。

媽媽渾身都是血,手被綁在身后,被士兵從腋下抱起拖著走。

艾琳咬緊牙關(guān)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心中涌起的不僅是悲痛,還有巨大的憤怒。

艾琳看見媽媽腳下綁著粗粗的繩子,繩子的末端纏在一起,似乎綁著一塊沉重的石頭。媽媽被人拖上小船時,艾琳從懷里抽出短刀,扔掉刀鞘。

載著媽媽的小船被人推到沼澤湖的上游。

自己能游到那里嗎?

盡管那是一段相當(dāng)遠(yuǎn)的距離,但自己一定能夠辦得到。——艾琳蹲進(jìn)蘆葦叢里脫掉短靴,正要跳入沼澤湖時卻發(fā)現(xiàn)一只手拿著短刀是沒辦法游泳的。

還是揣進(jìn)懷里好嗎?

可那樣的話游泳時可能會掉落。

就在艾琳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小船繼續(xù)前行。

艾琳來不及多想,只好把短刀放進(jìn)嘴里,她決定用牙齒緊緊地咬住短刀游泳。她一跳入沼澤,冰冷的湖水立刻將她包圍了。

由于嘴里含著短刀,艾琳沒辦法換氣,只得把頭伸出水面,用嘴角露出的一點(diǎn)兒空隙和鼻子呼吸。可是短刀實(shí)在太重了,不一會兒艾琳的下巴就開始失去知覺了。

咚!一聲特別巨大的鼓聲響起,艾琳看到媽媽從小船上被推下了水,頓時水花四起。小船上的人確定媽媽已經(jīng)落水后便立即改變方向,駛回岸邊。

媽媽一下子沉入水中,看不到人,但她的頭馬上又露出了水面。艾琳拼命抬起快要被短刀的重量壓垮的下巴,奮力朝著媽媽的方向游去。

“那是什么東西?是狗嗎?”一名岸上的士兵看到并發(fā)出了驚訝的聲音。

“不……不是狗,是個小孩。”成排的士兵開始騷動起來。

“那小孩嘴里含著什么東西?”

“好像是刀子。那小孩是想救人嗎?”

一名士兵舉起弓來,并轉(zhuǎn)頭仰望監(jiān)察官。“要射嗎?”

騎在馬上的監(jiān)察官手搭涼棚,看著那個上下起伏如同溺水一般游在水中的小小身影,不屑地一笑:“不必了……你看!”

沼澤的水面上現(xiàn)出了一些奇怪的波紋,似乎要把媽媽包圍起來。好像水面下有好幾只巨大的動物在盤旋泅水。

“看樣子鼓聲已經(jīng)吵醒了斗蛇,它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們投下去的活餌了。”

艾琳的爺爺微張開嘴巴,全神貫注地望著眼前的光景。

年僅十歲的小孫女為了營救媽媽奮力游動的樣子實(shí)在是太令人心痛了。

不過,這樣也好。反正那孩子也是“魔孩”,和她媽媽一起死,也是福氣。和異族交媾生下來的污穢之女,本就不該被生下來。以這種方式匡正已經(jīng)犯下的錯誤,這也是大自然的定數(shù)吧。

盡管心里這樣想,當(dāng)爺爺看到斗蛇黑色的背部緩緩地在孫女身后的水面上浮出時,他的心里還是一陣發(fā)緊。

索詠拼命地把臉伸出水面。

盡管水不是很深,可她的腳仍然無法碰到沼澤湖底。只不過綁在腳上的石頭似乎已經(jīng)沉到沼澤底,腳上的重量因此感覺變輕了。而為了吸引斗蛇被深深扎傷的腹部正不斷地涌出鮮血,索詠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和這些鮮血一起流逝。

就在索詠好不容易睜開被人打腫的眼睛時,眼前的景象簡直難以置信。

艾琳正在游向這里,她竟然在朝這里游著!

她嘴里銜著什么?

是一把短刀!

當(dāng)明白了年幼的女兒想干什么以后,索詠覺得身體里一股熱流涌上喉嚨,她的眼眶里充滿了淚水。

“艾琳!”

索詠用被綁住的腳踢水,拼命想接近女兒。

艾琳隨時可能溺水,由于短刀太重,艾琳能聽到自己嘴里積攢的唾液隨著呼吸呼呼作響。

艾琳被迫用右手取出口里的短刀,開始僅用左手游泳。

“艾琳,抓住媽媽,快抓住媽媽的肩!”

就在艾琳的小手掙扎著抓住媽媽肩膀的同時,索詠看到女兒身后的水面上隆起了什么。

是斗蛇!

好幾條斗蛇正在繞著她們盤旋——這是斗蛇們在發(fā)現(xiàn)較大獵物時彼此之間所進(jìn)行的“對峙”。包圍著獵物的斗蛇們一圈圈地繞著,逐漸互相接近,并以此衡量彼此的力量。最后,最強(qiáng)壯的斗蛇便會一舉襲擊獵物……

“媽……媽媽……”艾琳被水嗆得止不住地咳嗽,嘴里嘟囔著,“手……繩子……”

索詠轉(zhuǎn)過身,盡力配合地把手腕伸向女兒。艾琳調(diào)整呼吸,鼓起雙腮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后潛入水里。

綁手腕的繩子很粗,吸水后還變得更硬,索詠盡力拉松繩子,好讓女兒容易割斷。專用于切割斗蛇鱗片的短刀鋒利無比,盡管艾琳力氣不大,但反復(fù)割了幾次之后,繩索上竟然也出現(xiàn)了裂口。

索詠感覺到繩子正一點(diǎn)兒一點(diǎn)兒被割開,于是咬著牙用盡全身的力氣扯斷了繩子。

索詠緊緊摟住女兒,把她向上舉了起來。

艾琳的頭一露出水面,便不停地咳嗽。“謝謝……謝謝寶貝……”索詠緊緊地?fù)ё∨畠海米约旱哪樔ゲ渌男∧樀啊?/p>

“媽……媽媽,還有腳上的繩子……”

“沒事,腳上的繩子我自己來,給我刀。”

就在艾琳把短刀交給媽媽的時候,索詠感覺到在她們周圍盤旋的斗蛇行動發(fā)生了變化——“對峙”似乎結(jié)束了。

已經(jīng)沒時間割斷腳上的繩子了,很快第一條斗蛇就會襲來。

自己身負(fù)重傷,已經(jīng)沒有活下去的可能性了。但還有一個方法能救艾琳——然而就算是為了女兒的性命,也是不可以使用這個方法的,那是從她出生開始就被告知的刻骨銘心的戒律。

索詠明白,若是當(dāng)著岸上那些人這樣做,此后將會招致更可怕的災(zāi)難,這后果是自己一個人的生命根本無法彌補(bǔ)的。

索詠看著年幼的女兒淚水斑斑的臉,她內(nèi)心痛苦的掙扎就在她看見這張臉的瞬間消失了。

索詠抱著女兒低聲說:“艾琳,媽媽待會兒要做的事,你絕對不可以模仿。因?yàn)閶寢尫噶舜笞铩!?/p>

艾琳不明白媽媽的意思,只是望著媽媽。

媽媽用一只手撫摩艾琳的頭,微笑著說:“你要活下去,要幸福地活著。”

說完,媽媽拋開短刀,把手指伸進(jìn)嘴里,用力吹起了指哨。

就在這高亢的哨聲響起的一瞬間,斗蛇的動作突然停止了,剛才還波瀾四起的沼澤湖逐漸恢復(fù)了平靜。

斗蛇的身體并沒有變得僵硬,而是保持安靜停止了動作,并抬起長脖子凝視著艾琳的媽媽。

“怎么回事?那女人干了什么?”監(jiān)察官皺著眉頭詢問艾琳的爺爺。

爺爺搖搖頭:“我也不清楚,像是吹了指哨……”

“可是,斗蛇完全不動了,指哨會有這等威力嗎?”

艾琳的爺爺鐵青著臉,呆呆地說:“不會,應(yīng)該不可能……就算是無音笛,也無法控制這些野生斗蛇……”

艾琳的媽媽忽高忽低地吹著指哨。最后,她用力地吹出抑揚(yáng)頓挫的奇妙笛聲來,聽到索詠哨聲的斗蛇仿佛獵狗聽到犬笛一般,在聽到最后一道聲響的瞬間,全都向索詠靠過來。

艾琳發(fā)出了一聲尖叫——因?yàn)槎飞呔薮蟮念^部掀起水花朝她靠近。斗蛇那水草一般的觸須碰到艾琳的臉頰,一股腥氣和甜甜的黏液味撲面而來。

艾琳感到自己的身體被舉了起來,媽媽把手伸進(jìn)她的腋窩,把她抱了起來:“艾琳,抓住斗蛇的角!騎到斗蛇背上!”

艾琳死命伸長手,抓住斗蛇的角,接著攀上斗蛇滿是黏液的背。

“腿緊緊夾住斗蛇的身體!不可以松開它的犄角!”媽媽大聲囑咐之后,又吹起指哨。

就在這一剎那,斗蛇開始游動。它的速度奇快無比,艾琳用雙手抓住斗蛇的兩個犄角,雙腿用力夾緊以防掉落,同時慌張地回頭看著媽媽。

“媽媽!媽媽!”

她聽見媽媽的聲音:“去吧!不要回頭!快去吧!”

媽媽旋即被圍繞著的斗蛇吞噬,消失得無影無蹤。

“媽媽!媽媽!”

艾琳的哭喊聲被水花聲蓋過。她本想從斗蛇身上下來,但是黏液卻像膠水一樣將她的衣服和斗蛇的鱗片緊緊地粘在一起,讓她無法脫身。

斗蛇左右擺動,激起巨大的水花,宛如要將沼澤撕破般直朝著西方飛快地游去。

媽媽的身影和艾琳所生長的故鄉(xiāng)瞬間消失得毫無蹤影,眼前只留下一望無際的鐵灰色的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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