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想著，那張露著一半的臉上也就多了幾分鬼氣。老癢已經一動不動，只是定定的盯著吳斜，表情沒有一點變化。就在吳斜腦海中混亂的想法不斷閃過時，老癢突然把臉縮了回去，語氣莫名的開口道。老吳，你一直都那么固執，本來好好的撈完好處離開就好，但你非要一個真相。沒人跟你說過嗎？知道的太多不一定都是好事。

吳斜不禁又往后退了兩步，貼到石壁邊緣，但老癢那張臉總是在他眼前不斷的閃過，他咬了咬牙，終究還是難以相信所謂的鬼，聲音有些顫抖的道：你不是老癢，你是誰？

老癢笑的很怪異，仿佛發出的根本不似人聲，有些嘶啞著嗓子再次開口：我是誰？我就是老癢啊？解子揚，從小和你一起長大，剛做了三年牢的解子揚啊。我去找你的這一路都沒有隱藏蹤跡，你可以去查啊。吳斜這次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老癢口中的鬼話了，冷笑了一聲道：老癢的尸體就在旁邊擺著，他三年前就已經死了，你要告訴我你是個鬼，出去做了三年牢又來找我嗎？

老癢的臉又出現在那處縫隙之中，陰森森的盯著吳斜，又以貪婪又忌憚的眼神看了一眼張權，突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不錯，他是已經死了三年了，但我還活著。我才是你認識的那個老癢。”

吳斜緊盯著老癢的臉，想到了張權之前說的“不是人”和老癢提過的“物質化的人”，心底咯噔一下，失聲叫道：“你，你不是人。你是他物質化出來的？？？”

一想透了這點，老癢筆記上瘋狂的想法是什么幾乎是呼之欲出。用物質化再造一個自己，沒有比這更瘋狂的想法了。一旦真正物質化出來另一個自己，那究竟誰才是老癢？

就像他如果物質化了另一個自己……那誰是吳斜？！！

他立馬給了自己一巴掌，明知自己也接觸了青銅樹，有了物質化的能力，胡思亂想都可能會成為真的。他又看了一眼張權，似乎想問出個答案，但隨即又清醒了起來。這悶油瓶現在連自己是誰都記不起來，雖然好像保留了一些殘存的記憶，但基本是個殘障人士，本身都需要他照顧。

等等，為什么悶油瓶也碰了青銅樹，他卻沒有表現出物質化的能力？！還有老癢對他的那種排斥，是不是也來自于青銅樹？越想腦子越亂，吳斜又掐了自己一把，借著疼痛強行掙脫了這個死循環。老癢冷冷的盯著吳斜，似乎能把眼珠子瞪出來。

“你怎么不說他是我物質化出來的呢？當時你在這里嗎？你知道誰先誰后嗎？”

吳斜一聽這話，心底交織的恐懼和憤怒幾乎被全部引燃，狠狠一拳就向著那縫隙打去。老癢的臉往后一縮，語氣竟然奇異的平靜了下來，好聲好氣的勸道：“老吳，其實你不用介意。我和他都是一模一樣的，從小和你一起長大的記憶，我們每一次見面都刻在我的腦子里。我就是你熟悉的那個老癢，山洞里的枯骨，就讓它永遠埋在這里不好嗎？”

吳斜被那話吸引了注意力，似乎被某種莫名的力量牽引著回想到了曾經與老癢相識的一切。人很難記得小時候的情景，很多時候都是幾個零散的畫面，但吳斜此時竟然真的如同回到了小時候，一起經歷了和老癢的童年。

老癢……老癢……！！

他突然清醒了過來，對著對面那個人大喊道：“去他娘的，你不是老癢，別用青銅樹的力量影響我，你以為我沒有嗎！誰知道物質化出來的人是什么東西！”

這一句話似乎刺激到了老癢的痛處，他突然神色就瘋狂了起來，雙眼惡狠狠的盯著吳斜，不顧后果的怒吼道：你這樣，他也是這樣？憑什么我就不能是人？我樂意被他物質化出來嗎？！誰問過我的意見，有誰？？？

吳斜沉默了下來，原本的驚慌和怒氣泄了個空。他不知道如何面對老癢的話，誰問過物質化出來的東西的意見呢？你憑空制造了我，我有你的全部記憶和感情，你又告訴我那都是假的，那是你制造的。那我二十多年的經歷算什么？我的親情和友情又算什么？？

這么一想，吳斜發現自己也無法忍受這種感覺，這種被人自始至終玩弄的感覺。他突然就理解了老癢的心情，但……物質化出來的，真的不能算是人了。悶油瓶說過的話吳斜還是相信的，所以他只是用同情又悲哀的眼神看了一眼老癢，沒有再反駁。但這種眼神似乎更激怒了老癢，他面色猙獰又恐怖，活像是地獄爬出來的魔鬼，很難想象人臉能出現這么恐怖的表情。老癢死死盯著吳斜，怒吼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就是老癢，他才是那個冒牌貨！！你為什么要同情我！你有什么資格同情我！！！！

吳斜繼續保持著沉默，老癢說的的確是沒錯。但青銅樹在這里必然是有其目的的，老癢的話語很明顯的表現了他知道自己是物質化的產物，只是不愿相信。那么這樣物質化出來的人，是不是根本就是某種妖怪呢？老癢似乎被徹底激怒了，吳斜眼睛一斜就看到一根槍管子從那縫隙中伸出來瞄準了自己。黑洞洞的槍口直指他的頭顱，吳斜頓覺不妙，就地一滾下意識向著張權的位置躲去。這動作進行到一半他才想起來，那個來歷神秘又似乎無所不能的悶油瓶此時只是個失憶的人。

這一想，心中的后悔就升了起來，自己現在的動作豈不是害了他嗎？但等他抬起頭來，卻發現一直在那里呆坐著的悶油瓶不見了蹤影。這縫隙內的空間極小，悶油瓶的身手也根本不可能出得去，他立刻就起了一身冷汗，暗道莫非他也是被自己物質化出來的？

一旁突然傳出一聲清脆的聲音，吳斜不敢猶豫立刻轉頭看去。張權不知何時站在了那縫隙前，那把黑金古刀直接插入了老癢挖出來的縫隙之中，連帶著將那把槍也徹底破壞。老癢向后一躲，黑金古刀的刀尖幾乎是貼著他的鼻子停了下來，將他也嚇得怒罵了一聲，就向著側邊避開。

這么一來，老癢對張起靈的恨意更甚，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舔了舔嘴唇。若是有人站在他面前，便能看到老癢眼中那野獸看到獵物一般嗜血貪婪的目光。可……究竟誰是獵物？

吳斜看到那槍管子被整個破壞，也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輕輕喘息。這一路他就沒有一次完好的休息過，此時一劇烈活動又停了下來，渾身的酸痛感立刻傳了過來。他顧不得這些，立刻抬頭去看張權的眼睛，那眼睛中充斥的依舊是陌生。

吳斜心里一痛，立刻就知道這悶油瓶并沒有恢復記憶，大概率只是對危險的應激反應。他又苦笑了一聲，心想這又不是什么電視劇的橋段，哪有關鍵時刻主角就突然恢復記憶的戲。喘了兩口氣，他原本的同情消散了不少，冷笑道：你不是老癢，老癢絕不會沖我開槍，你他娘就是個仿冒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