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司馬光說：“漢高祖從豐、沛起事以來，網羅天下豪杰，招引接納敵方叛逃的人，也是很多的了。

等到即皇帝位，而唯獨丁公因為不忠誠被殺，為什么呢？

夫進攻與守成，其形勢不同。當群雄逐鹿之時，百姓沒有確定君主，來投降者則接受，本來就應該這樣。

等到貴為天子，四海之內，沒有不為臣子的；如果不明確禮儀以告示天下人，使作為臣子的人，人人懷有二心以求個人利益，則國家其能否長治久安呢！

所以為了大義做此決斷，使天下人明白都知為臣子不忠誠者沒有地方能讓自己容身；而心存私念施予恩惠者，即使是他甚至救自己性命，仍然以大義不赦免其罪。

殺一人而千萬人畏懼，其謀劃事情難道不深又遠嗎！漢高帝子孫后代享有天賜的福祿四百余年，也是應當的啊！

齊國人婁敬駐守隴西，經過洛陽，取下車上供牽引用的橫木，身穿羊皮做的衣服，憑借齊國人虞將軍求見漢高帝。

虞將軍想要給予華美衣服，婁敬說：“我身穿絲織品，就穿絲織品見漢高帝；身穿粗布衣服，就穿粗布衣服見漢高帝，終歸不敢更換衣裳。”

于是虞將軍進入對漢高帝說，漢高帝召見婁敬，詢問婁敬。

婁敬說：“陛下定都洛陽，難道想要與周王朝比較盛大嗎？”

漢高帝說：“對。”

婁敬說：“陛下取得天下與周王朝不一樣，周王朝祖先，從后稷被唐堯封在邰，積累德行與行善，積累德政有十余代，以至于周太王公亶父，王季季歷、文王姬昌、武王姬發而自然歸順之，于是滅殷為天子。

等到成王姬誦即位，周公輔佐，乃建造洛邑，把洛邑作為天下中心，諸侯四方貢獻財物土產賦稅，所走道路的里數都均等了。

有德則容易統治天下萬民，無德則容易導致亡國。

所以周王朝盛世時，天下和睦融洽，諸侯、四夷沒有誰不歸順，獻出其土產與賦稅。

等到周王朝其衰弱，天下沒有誰朝貢，周王朝不能制約；不是只有其德行淺薄，還有形勢衰弱也。

現在陛下從豐、沛起事，風卷殘云吞并蜀、漢，平定三秦，與項羽交戰于滎陽、成皋之間，大戰七十，小戰四十；使天下之百姓，馬革裹尸，父子暴露尸骨死于郊野，不可勝數，哭泣之聲還沒有斷絕，受刀兵的創傷的人還沒有起身行走；而想要比較于成康之治之時，臣私自以為不可當作同樣事情對待。

況且秦國背后矗立著高山，四面環繞著大河，四方邊境以作為險固，突然有危急情況，百萬之兵也可立刻全部征調。

憑借秦國之故地，依靠非常美麗富饒之地，這所謂地物產豐饒天府也。

陛下進入關中而定都咸陽，崤山以東雖然混亂不堪，秦國之故地可全部而擁有。

夫與人爭斗，不掐住咽喉，從后背攻擊，不能全面取勝。”

漢高帝詢問文武群臣，群臣都崤山以東的人，爭辯說：“周王朝數百年，秦二世便滅亡。洛陽東面有成皋，西有崤山、澠池、背靠黃河，面向伊河洛河，其本來值得依賴。”

漢高帝詢問張良。

張良說：“洛陽雖然有此地勢險固，其中地區狹小不過數百里，田地淺薄，四面受敵，這不是用武之地。

關中左有崤山、函谷關，西有隴山、蜀地，肥沃的田野千里。南有巴、蜀之富饒，北有胡人牧養禽獸的苑囿之便利。

憑借三面險阻守衛，唯獨用一面東制約諸侯；諸侯安定，通過黃河、渭河水運陸運天下，西供給京師；諸侯有兵變，順流而下，足以轉運。這所謂金屬鑄成的堅固城墻金城千里，地物產豐饒天府之國。婁敬所說是對的。”

漢高帝當天駕車向西，定都長安。官拜婁敬為郎中，名號叫做奉春君，賞賜國姓劉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