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

在汽車鳴笛聲的催促下，對開的兩扇乳白色鐵門翕然洞開。

曲良祖孫三人安全到家。

小院中，曲母牽著果果的手，曲良并沒看見俞絳婷的身影。

曲良離開駕駛座，替兩老拉開車門。

果果見縫插針，咻一聲，飛奔著向幾個小時沒見的爸爸沖去。

“果果，跑慢點！”

曲母心驚肉跳地提醒道。

“爸爸，爸爸，你去哪了？為什么不帶果果，是不是不要果果了？”

小人兒又一次抱著曲良大腿不撒手。

“傻果果！”曲良輕輕抱起小人兒，在曲書粉白如嫩藕的鼻翼撫刮，“爸爸不會丟下果果！就算爸爸丟下自己，也舍不得丟下我的大果果呀！”

果果把頭埋在曲良懷中，埋得很深，貼得很緊。

小人兒就喜歡爸爸哄自己，得到爸爸的保證后，小兒人心底美滋滋。

父女間親密的互動，曲千秋和溫婉儀全看在眼里。

兩位老人時常從胡蘭芬那里了解曲良的生活境況，自然知道果果的來歷。

血緣從來不是情感的唯一紐帶！

饒是知道果果不是曲良親生，他們看果果卻也越看越歡喜。

“這是果果吧！”

“哎，老頭子，別和我搶啊！”

曲千秋、溫婉儀爭先恐后地在果果面前爭上游、搶第一。

“果果，他們是爸爸的爺爺和奶奶，你應該叫他們什么？”

爸爸的這個問題，可為難壞了果果小人兒。

好在小人兒夠聰明，看看奶奶，再瞅瞅爸爸，便得到了答案。

“爸爸，放我下來。”

果果趴在曲良肩上，在他耳畔呢喃。

曲良也由她。

蹬蹬蹬

小人兒緊著倒騰小短腿，在兩老面前停下。

“太奶奶，太爺爺，你們好！我是果果，大名叫曲書。我爸爸是曲良，媽媽是俞絳婷。”

小人兒自我介紹到一半，就差沒把家里的門牌號和存款報出來，才猛然想起爸爸說過明天是太奶奶的生日。

于是，小人兒趕緊向著溫婉儀，連作揖帶鞠躬。

“太奶奶，果果祝您生日快樂，每天都開心。”

“開心，開心！有果果給太奶奶的祝福，太奶奶會每天都開心的！”

雖然很高興，但溫婉儀忍不住想掉淚。

如此聰慧，如此活潑，如此可人疼的小人兒，怎么會得了怪病呢？

果果身體有恙，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但具體是什么病，只有曲良一人知道。

曲良不愿說，自然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是爺爺，奶奶，回來了嗎？晚飯快好了。”

不知何時，俞絳婷圍著一件奇特的圍裙，手拿鍋鏟，自灌滿油煙的廚房中飄出來。

“這位是？”

“她是果果的媽媽！”

曲千秋不認識俞絳婷，向曲良發問，這次，果果學會了搶答。

媽媽？

應該是剛才果果提到的媽媽，好像叫俞絳婷······

溫婉儀和曲千秋默契地對視一眼，心中升起一絲疑竇。

眼前這個女人難道是曲良給果果找的新媽媽？

看果果介紹她時，那副自豪而親昵的模樣，可知二人感情非常不錯。

讓果果在一個完整的家庭中成長，總好過曲良一個單親爸爸獨自帶大果果！

俞絳婷能得到果果的認可，溫婉儀真是越看她越順眼。

只是不知道小肉肉是不是真的喜歡？

“俞絳婷，你怎么這副打扮？”

“還不是因為你，舍不得讓我閑著！”

來之前，俞絳婷和曲良約定，在他老家做一頓飯，曲良給她開一個月的家政月薪6000塊。

曲良不在，俞絳婷豈能輕易放過他？

不讓他脫層皮，也得讓他大出血。

于是乎，當曲母開始準備晚飯的時候，俞絳婷主動請纓，要炒菜做飯。

“還有你這打扮，怎么那么奇怪？”

“我向阿姨借的！怎么，穿你家一件圍裙，你就舍不得了？”

曲良真正在意的是，俞絳婷綁系在身上的那條樣式奇特的圍裙。

乍一看，哪里是什么圍裙？

要不是俞絳婷刻意強調，她圍在身上的是一條圍裙，曲良絕對會認錯。

其他的圍裙都是花花綠綠的不規則點狀圖案，怎的俞絳婷向曲母借來的這條特別不像呢？

魚鱗紋和丁字紋交錯。

腰腹部的位置有個老虎頭。

整體呈現銀白色。

這也不耐臟啊！

披上身。

哪里是什么圍裙？

分明是一件亮銀色的戲曲“武靠”嘛！

俞絳婷穿著它，一點也不像上廚房的樣子，反倒像是上戰場啊！

威風凜凜，手中所持仿佛也不是鍋鏟，而是一桿銀白色的流纓長槍。

分分鐘取人性命。

曲良和俞絳婷簡簡單單的兩問兩答，本是平常對話，然而在溫婉儀聽來，卻是另一番意思。

這分明是在秀恩愛嘛！

小倆口，嘮閑磕。

拍拖仔，耍花槍。

郎情妾意——

打情罵俏——

穩了！穩了！穩了！

果果有媽媽了。

小肉肉有媳婦了。

大女兒有兒媳婦了。

老兩口也有孫媳婦了。

俞絳婷在溫婉儀眼中，已經不是順眼了，而是非她不可了！

“好，好，好呀······老頭子，跟我來。”

溫婉儀容光煥發，精神振奮，連嘆了幾個好。

曲良、曲母、俞絳婷、果果目送爺爺、奶奶手牽著手，準確說是溫婉儀硬拖著曲千秋進了堂屋。

“說實話，她能穿上這件圍裙，我也挺意外的！”

曲母盯著俞絳婷，話中透著疏離感，又看看曲良，最后抱起了果果。

今晚這餐飯，一定不能是最后的晚餐！

這一刻，曲母不敢放手！

曲良七歲時，她放了一次手，為此，她受了13年零328天16小時48分06秒的煎熬！

她保證，任何敢于逼她再放手的任何人，都將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鄉村的夜。

往往很靜。

夜色慢慢低沉，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上擺滿了美味。

紅燒青河鐵公雞。

青河稻谷養的。

塊大，皮結實，份量足，盛了兩大盤。

干蒸青河塘魚。

青河稻田邊養的。

青河煙熏肉。

青河村產的水稻殼蛻成的麩糠，喂大的豬。

再加上青河塘泥助力的四樣蔬菜，四葷四素一桌席，大功告成。

曲千秋、溫婉儀坐主位靠里，曲良和俞絳婷居左，曲母和果果居右。

一家六口，占滿了三條大板凳。

曲良本打算陪著果果的，奈何小大人偏要自立。

小人兒乖乖取來爸爸為她特別訂制的餐具，人小鬼大地坐在奶奶下首。

曲良一邊關注著果果，一邊給曲千秋斟酒，他不喝酒，只負責給爺爺倒。

“我說你別光顧著選酒，也招呼招呼人家啊！”

曲良對俞絳婷不溫不火，不管不問，這可急壞了溫婉儀。

“來來來，閨女，不要客氣，嘗嘗我們的青河米飯，在超市里可買不到呀！”

“奶奶，青河米飯有什么特別之處嗎？曲良沒說過唉！”

俞絳婷像個好奇寶寶般發問。

溫婉儀笑著豎起三根手指。

曲母看顧著果果，對俞絳婷并不怎么熱情。

俞絳婷是孟優，而且實力不俗。

這點，曲母已經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