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你會那么輕易的跟我回紫門?”千度看著眼前的石壁臉色黑了下來,“原來是想讓我幫忙啊!”
他側頭憋著一股氣盯向紫喬,而紫喬的心情卻是好得不得了,她抬頭望向十丈多高的涯壁,津津有味地看著上方的那個東西,她心里美滋滋的。
若將這個東西送給阿煙姑娘,阿煙姑娘肯定會非常喜歡非常開心。
紫喬這樣想著,也側頭對上了千度的目光,她指了指上方那絢麗多彩的東西,一排白牙露出來,笑道:“千度千度!我要這個,你去取來!”
聽到紫喬這般吩咐,千度也不惱,他失笑道:“不就是要將這東西送給沙門主嗎?至于笑得這樣傻氣!”
“哎?”紫喬的表情變得驚奇,“看來你也曉得我很開心!”
千度盯著紫喬的笑臉,好一會兒,他才轉頭看向涯壁上的那東西,他不說話,眼底盡是笑意。
紫喬的喜樂憂傷,從她進紫門開始,他都是第一個知道的,這么多年了,無一例外。不僅僅是因為他們之間絕對的信任對方,還有一點,她將她那些不能對其他人展露的情緒全部的都告訴他了。
所以,他怎么可能感覺不到呢......
看著千度動身,紫喬立即拉住他。
千度回身,不解地看著紫喬。
“小心......點!”紫喬說完后愣了愣,好像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說。
千度的功夫很好,養花種草的本事更高,根本無需她擔心。
千度搖了搖發愣的紫喬,問她:“是讓我小心,還是叫我小心花?”
紫喬卻對千度說:“這里跟百暮樓比起來,真的不算很高。”
“我知道。”千度答。
紫喬淡哂,她不想在此刻重申那件千度做過的蠢事,只要遇上樂都來的人,他總是那樣笨!于是她默默將目光轉向上方,似是對她自己說話,她強調道:“綺麗草......這東西,并不多見。我如今想將這一株完整的送給阿煙,必定要讓你多費心。”
“嗯——嗯——”千度點頭,他拍了拍紫喬的頭,很是真誠,他說:“你這是很信任我嘛!也是,我向來不會叫你失望......尤其在這方面,我很擅長!”
“好啦!”紫喬笑得合不攏嘴,“快去!不然要遲了!”
兩人從豐川到蘭夏,一路上慢不得更快不得,三天兩夜才將綺麗草完整無缺的護送到青門。
他們來到青門時已經是下午。
來不及讓人通報,紫喬邊朝里面跑邊將白門的令牌拿出來,只一晃眼,她和千度就跑進門里好遠了。
青門弟子知道是紫喬來了,本就是不會攔的,在看到白門令牌后,一個個的都笑了。
有弟子打賭,今年是廖微大人贏,還是紫喬姑娘又勝一籌,畢竟,這兩個人年年都爭著給他們的門主送禮,都想著自己送的東西是最好的。但是,紫喬姑娘永遠都是得意的那個。于是今年的打賭依舊是往年那樣。
紫喬帶著千度直接往沙儂煙住的院子去,他們走的很快,有一名青門弟子在他們的后面追著跑。
“紫喬姑娘!你稍等,門主不在那邊,她去湖心小院了!”
紫喬聽到話,一下子停住腳步,千度也停在紫喬身旁,在紫喬回身問那名弟子之前,他向前一步先開口問弟子。
“廖微回去了?”
“是的,千度先生,廖微大人十日前就離開青門了。”
“所以沙門主這十日一直沒從湖心小院里出來?”
弟子看向紫喬,然后馬上低了頭,說:“是啊!千度先生!”
于是,千度用手肘抵了抵紫喬的背,不嫌事兒大,他問:“門主啊!沙門主是不是在氣你沒來給她過生辰?”
“滾!”
紫喬垮下臉,瞬間朝湖心小院那邊跑去。
看著通向湖心小院的那條長廊不見了,紫喬楞了,她快速看了一眼那邊的小院,突然想到什么。
北瑤家,機關術,阿煙什么時候跟北瑤良思這般熟了。
千度撇了紫喬一眼,看好戲的樣子,攤手道:“又不是氣我!我倒是還有力氣從這里飛到那邊去!”
紫喬瞪了千度一眼,面上無語,隨即轉頭又露出笑容,朝湖面上立著的小院喊道。
“好阿煙,我趕路來的,太累了!你就別生我的氣啦!”
過了好一會兒,紫喬還有耐心等,她杵在原地一會兒搖頭晃腦地東看看西瞧瞧,一會兒又拉著千度說起許多趣事,就是不用輕功三兩下的快點過去小院那里。
可小院中的人卻是沒了耐心,千度看著湖中的水不斷地涌出噴向上空,一連有著十多條水柱,隨著水柱落下,水砸落在木板上,那條通往湖心小院的廊橋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跟在紫喬身后一起走了上去,看著已經快干了的板面,“嘖嘖”打趣著紫喬。
“我知道青門中的弟子為什么每年在這個時候都會設立賭注了,也知道為何年年都是你贏!”
紫喬“哦”一聲,“你下注了嗎?是不是押的我?”
“我曉得你與沙門主要好,可她要比我想象的更在意你。”千度盯著紫喬的后腦勺,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明明是她的生辰,明明是你遲到了,明明該她使性子生你的氣,可她想的卻是你能來,明明十天前,廖微離開的時候,她就可以從湖心小院出來,不過她相信你會來,所以一直在里面等著你。”
聽千度說完話,紫喬回頭看著千度,并不覺得他說的話有問題,而是淡淡地問他:“是不是押的我贏?”
千度失笑,“哎......我失算了!”但他不覺得可惜,“我要是早一點發覺這一點,也早就去下注了,肯定押你啊!我又不是廖微那傻小子,當真是白門門主,錢多燒得慌。也不知道他想證明什么,他這樣費勁的想贏,不如每年給你送錢來的輕松。哎,我怎么沒早點發現,不然也可趁此機會充盈我那沒幾兩銀錢的金庫了。”
這話倒是叫紫喬不爽了,“我很窮嗎?需要廖化乘給我送錢!”
千度立馬求饒道:“不不不,我家門主才不窮,只是不會做虧本生意!”
紫喬聽到自己想聽的,笑著回了頭,又問千度:“胡進維他妹什么時候還錢!”
千度再次失笑,“果然!誰吃虧你都不會吃虧!她沒錢......不過她說會還的,你放心。”
“嗯。”紫喬點頭,跳上石階,惡狠狠的樣子對千度說:“她若不還,就把你的錢給我!”
“好!”千度笑,也走上臺階,和紫喬一樣轉身對著湖面,補了一句“反正我沒錢。”
紫喬沒說話,看著廊橋又慢慢沉入湖底,眼中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了?”千度問她,“不進去嗎?沙門主那兒,你怕是要好好向她賠罪的。”
紫喬搖搖頭,她的目光從湖面轉到千度的臉上。
“我覺得會機關術真好,有閑心捯飭這些閑情雅致。”
紫喬看著千度,說完這句話后勉強地朝他笑了一下。
千度輕輕點頭,回想著剛剛廊橋降下的場面,覺得紫喬說的挺對,耗費巨資造了這個湖心小院,廖微向來對沙門主足夠用心,確實是“閑情雅致”,不過紫喬應該也不用羨慕,畢竟紫門有玉戈園,荊草堂,還有就連廖微也輕易進入不了的百暮樓。
“權佑不是和北瑤良思相熟嗎?你想學就讓他去幫你跟北瑤......良思說說,想她也不會拒絕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紫喬臉上就連笑容也沒有了。
看著紫喬連勉強自己笑也不愿意了,他才知道這一次是他想錯了,紫喬的確是羨慕沙儂煙有湖心小院,可她不是羨慕有這個院子,她羨慕他們還有“閑情雅致”。
但對于紫喬對北瑤良思的態度,千度不明白她為何會這樣,他心中矛盾,便問:“紫喬,我不知道你是討厭北瑤良思,還是喜歡她,幾年前你們不是已經和睦相處過了嗎?”
紫喬卻不想理會千度的這句話,她忙道:“沒事了,快點進去吧,阿煙姑娘要催了。”
沙儂煙從按下機關降下廊橋開始,就一直在門邊等著紫喬,一眼望穿的中庭好半天都沒有看到人來,她心中埋怨了紫喬一瞬。
小喬啊小喬,到底是誰在鬧別扭呢?這人絕不是她。
“阿煙姑娘!”
是紫喬的聲音,沙儂煙聽到聲音,她的臉上浮上笑容,在看到紫喬的同時,她使了性子,匆匆忙忙地躲進房間里面。
她笑意更勝,想了想覺得還是她自己鬧一鬧吧,不然她總見不得紫喬不開心。
“阿煙阿煙!”紫喬跑進房間里。
“沙門主,叨擾了。”千度緊隨其后。
沙儂煙坐在榻上,面上起了微微怒容,嗔怪道:“小喬,你可算來了,我當你忘記了日子呢!”
“不會不會!”紫喬討好道:“就是怪千度嘛,他非拉著我說一定要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也知我雖不喜歡當這門主,但終歸還是一門門主,有些事是一定要我去解決的。這不耽擱了幾天來晚了些。”
千度看著紫喬說得繪聲繪色,不忍戳穿她,笑而不語,輕輕點頭。
沙儂煙也不信,但也沒有打斷紫喬,等她將話說完后,她才說話。
她用溫吞的語氣說,“可是我的生辰已經過去十七天了。”
這讓紫喬一下子不知道用什么理由了,她的脾氣來的有理去的無由。
沙儂煙微微笑著,繼續說,“還有,你的禮物呢?你不是說要送我最好的東西嗎?還不給我嗎!”
“當然是最好的!”紫喬忙走到沙儂煙對面坐下,她轉身靠在小桌上,“我想先看看廖化乘送給你的禮物,必定是很好很好的東西!”
聽到紫喬說帶了禮物,沙儂煙心里高興極了,但她不想這么快就表現出來,可是她沒法再藏著開心,臉上憋著笑意,一直看著紫喬。
看著那方的兩個,千度獨自坐到一邊,他笑而不語,看得出來這兩人很開心,毫無顧忌的能夠開心,他便不去打擾她們。
“他今回送我的東西可算是下足了功夫!”沙儂煙笑道:“我看到那東西后吃了一驚!”
紫喬也笑,“對你,他哪回不用心,不盡心?”
沙儂煙忽然覺得心中甜蜜蜜的,不過她卻說:“他對我這般上心,卻又開了一局賭,我覺得比起對我上心,他更想贏你。為何呢?”
紫喬很好奇,廖微到底送了沙儂煙什么禮物,她會這樣開心,往回可不見她這么打趣過他。
“拿出來看看唄,阿煙姑娘!”
“小喬,你的禮物還沒拿出來哦!”沙儂煙提醒著。
“千度!”
紫喬喊千度,在千度剛要把綺麗草從寬大的衣袍中拿出來時,她伸手讓千度停一停。
“我要看!”
“好好好!”沙儂煙本就對紫喬沒有脾氣,這下她要看,她肯定要給她看。
一個長條形的木盒被沙儂煙從桌下取出,沙儂煙像是很寶貝這個東西,沒直接將盒子放在紫喬伸出來的手掌中,而是她自己打開。
看著木盒中的東西慢慢出現在自己眼前,紫喬的瞳孔微張,她的嘴邊掛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自嘲,千度發現了,將要拿綺麗草的那只手收回身側。
紫喬端詳著盒中的東西,很丑,她覺得。可她也知道就這小小的一株草只有用心是得不到的。
木盒中的這株草是已經制作成藥的綺麗草。
綺麗草,有運氣的能見上一兩株,若是制成藥的綺麗草,只有運氣是不行的,要有足夠的時間等待藥成,更得有錢有權勢。
她能找到一株活的綺麗草已是不易,千度將它從涯壁上移栽至只有一個手掌大小的盆中,更是費勁心力,而廖微想要送,可能只是一句話的事。
他或許每個過程都親力親為,可若他不是廖微,他恐怕連見到綺麗草的運氣也沒有。
不怪她這些年來,非要在沙儂煙面前和廖微爭個輸贏,她是不想在意廖微對阿煙有多好,可廖微的身份讓她不得不去在意廖微對阿煙的真心,就如她的身份一樣,無論多簡單容易的事,她想要去做,就是十分艱難,而廖微想做的事,不管他多么用心,多么費心,對于他來說都是輕而易舉。
他與她的身份注定了她無法掉以輕心,也無法知足以致樂。
“廖微......這是想把前些年輸的錢一次性都贏回去啊。”紫喬的眼神變得很奇怪。
她又說:“早知道我就不刺激他了!”
沙儂煙也看出來了紫喬的變化,她立馬合上木盒,小心放回桌下,對著紫喬撒嬌。
“小喬,我想要你的禮物。”
她的聲音軟軟的,讓紫喬沒辦法拒絕。
她開口對千度說:“把東西給......阿煙姑娘。”她的聲音冷冷的,可還是不忍心叫她“沙門主”。
千度將一個長方盒放在兩人中間的小桌上,然后退回到他先前坐的那個位置。他開啟“裝聾作啞”的本事,不再理會她們。
沙儂煙將方盒打開,她的眼中倒影出一株藍色的花。她靜止了,她的唇彎出了好看的弧度。
她的那株綺麗草也是藍色的。
她抬頭看向紫喬,紫喬見她開心,臉色緩和了許多,正微笑著看她。
沙儂煙突然想到了那一天。
那天是上午,她盯著她的綺麗草發呆,紫喬喊她,她還沒立刻反應過來。
“阿煙姑娘,你盯著個只有土的陶盆干什么?”
“我的綺麗草。”
“綺麗草是什么?”
“是他們留給我唯一的東西。”
或許是她的樣子看起來很苦,紫喬便沒再問她了。
她以為僅僅是一段隨意聊起的對話,她不認為很重要,畢竟綺麗草很難得,但紫喬記在心中了,送了她一株一模一樣的。
沙儂煙開口:“你說送我最好的東西,這真的就是最好的了,我最喜歡了!”
紫喬點了點,也不知道她在跟阿煙計較什么。
“阿煙,你喜歡就好。”
她說出這句話的這一刻,好似改變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