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黎昆山帶著多半YK市的警察等在殯儀館里，和胡明和見上最后一面。

整個場面莊嚴、肅穆且又沉默，只有胡明和的妻子壓抑的哭聲，像是一把尖刀插進了高梁的心里。

胡明和所在的柳樹鎮派出所及一共只有四個民警和六個輔警，留下了兩個執守的，剩下八個人都在殯儀館的告別大廳里默默流淚。

整個告別儀式非常簡短，在天剛剛亮的時候，警察們就紛紛離開，趕回自己的工作崗位。

高梁穿過人群逆行到胡明和妻子身邊，低低地喚了一聲：“嫂子……”

胡明和妻子當然知道眼前這個大高個子是誰，即使沒有見過面，也在這段時間聽到別人提起他。她的心里不是不怨不恨的，可是看著這么一個大小伙子淚流滿面，滿臉羞愧，只是克制地說一句：“老胡，為你犧牲了，你要好好的……”

這句話讓高梁忍不住地哽咽，“嫂子，以后你就把我當成親弟弟！老胡大哥說家里的碗沒有洗完，你啥時候需要人干活，就叫我去！還有大侄女……”高梁把眼神落在旁邊這個十二三歲的女孩身上，“以后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說，你就是我的親侄女！”

胡明和妻子怨著眼前這個人，可是卻沒有辦法恨他。

小姑娘哭得傷心欲絕，也沒有辦法恨他。

最后母女倆只能一言不發的繞過他，慢慢遠去。

高梁看著他們的背影，一動不動。

這時候，黎麥走了過來，輕輕地拽了拽他的衣袖，“高師傅，咱們走吧！”

高梁隱忍地回了一句：“好……”

殯儀館距離看守所很近。黎麥開車，和高梁很快到了，他依然很擔心地問道：“高師傅，你確定你現在能夠繼續審訊？”

“為什么不能？”高梁抬頭看了看看守所的鐵門，“我是因為老胡大哥這件事傷心，可只有找到兇手，把那群人繩之以法才是我該做的！你少跟我廢話，趕緊去把提訊證交給值班民警！”

師徒倆辦好手續，在二號審訊室看見了已經頹靡的龐德宏。

龐德宏原本圓圓胖胖白白凈凈的臉上，現在泛著油光，胡子也冒了出來，本來堅挺的小背頭現在也耷拉下來。

他看見高梁，激動地撲上來，卻不想被手銬又給帶了回去，一屁股坐在了審訊椅上，帶著哭腔地喊：“高大隊，求求你了，我啥都跟你說，放我出去吧！我在這里可是不能住了！這里面什么人都有！殺人的、搶劫的、販毒的，還有練邪門歪道的！我實在太害怕了，我進來兩天了，眼睛都沒合過！”

高梁靜靜地看著他鬧騰，沒有說話。

黎麥毫不客氣地懟了回去：“龐經理，你才進來兩天，住了一個晚上，就這么沉不住氣？當初我們找你調查取證的時候，是客客氣氣的，很是尊重。可是你呢？有一句真話告訴我們嗎？讓我們繞了那么大的彎路，還害死了我們一個同事，你知道嗎？我們剛剛從同事的告別儀式回來，就是因為你！”

龐德宏嚇得臉色蒼白，“這怎么能是因為我呢？我是沒說實話，可我也沒說假話呀！你們沒問到的，我就不說唄！我……我可沒害死警察呀！”

“當然是因為你！就是因為你隱瞞了重要的信息，讓我們對主要的犯罪嫌疑人都忽略了，因此深陷險境！現在一個同事身受重傷躺在醫院里，另一個同事已經犧牲了！唐經理，我就看你這件事怎么交代！”黎麥積攢了一個月的憤怒和仇恨已經達到了頂峰，對龐德宏不假思索的咆哮！

高梁看他說得多了，趕忙在底下摁住。

龐德宏被這個年輕的警察熊熊怒火給嚇到了，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高梁。可這眼讓他心更是涼了半截，對方依然面無表情地沉默，可是眼神中帶著同樣的怒火。

龐德宏嚇得有些發抖了，可是還是不敢開口。

高梁顯然明白他在想什么，終于開口，聲音冰冷，“龐經理，我不知道你袒護這個人是因為什么？因為恐懼，還是收了什么利益？但是我想告訴你，你現在人在看守所里，無論是威脅的恐懼，還是利益的誘惑，對你來說都沒有用了。你已經是板上釘釘，要和他們一起吃這口牢飯了。只不過吃一天也是吃，吃十年也是吃，你自己考慮清楚吧！”

龐德宏神情萎靡地問道：“那我要是說了，他們出來報復我怎么辦？”

“怎么辦？”黎麥從來不會在審訊里說什么狠話，這次也是氣急了，狠話是直接扔出來，“你只要說實話，我們自然會保護你，他們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報復你！到時候，他們進監獄，你回家繼續過日子，誰能報復你呀？你要再拎不清楚，我們就不客氣了！”

“即使你不說，別忘了，你們做的每件事都留著痕跡呢！你打的電話、發的短信，我們都已經調出來了；任曉敏和康兆明人都還在呢！你以為你一個人能替他們瞞多少？”高梁語氣變得輕蔑，“而且我既然已經知道你是在包庇某些人，可見我掌握的情況可比你多得多了！現在就要你一句實話！”

“是龍四平……”龐德宏抬手擦了擦腦門，也不知道是汗還是油，反正是把他的劉海打得一綹一綹的，“龍四平和任曉敏是情侶關系。那天晚上后半夜真的是任曉敏在值班，我一點都不騙你們！”

“任曉敏懷孕兩個月，你讓她值后半夜的班？那值班表上康兆明這個人呢？”高梁對于任曉敏審訊的最大難點就在于她是個孕婦，讓他們束手束腳。

“任曉敏懷孕兩個月這件事，我也不知道啊！還是你們把我抓起來之后，我才知道的！”龐德宏一臉的無辜，“康兆明的確是那天后半夜的班，可是他上崗之前就跟我們說他要辭職，之后電話就打不通了；是任曉敏自己要頂替他的！”

高梁終于想起來任曉敏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