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守所里,高梁終于看清了張明振的模樣。
雖然張明振坐在審訊椅上,隔著鐵柵欄,可是高梁憑著經驗判斷他的身高絕對不超過一米七,人又瘦又黑,刀削似的臉,眉毛很淡,黑眼睛里透露出一股狡詐的神色。
沒等高梁他們訊問,張明振自己開口了,“我認出你倆了,當天晚上就是你們端著槍進到倉庫里的!”
高梁和李永秋對視一眼,頭一次遇到犯罪嫌疑人愿意主動開口,有點兒意思!
高梁干脆端起雙臂,歪著頭,看著他,“張明振,看來你很有談性啊!正好,我們也想知道你的情況。”
張明振對于自己身陷囹圄的狀態似乎毫不畏懼,“二位警察同志,你們抓錯人了!我可不是壞人,我是被他們騙進這里的。他們跟我說,跟著他們干,就能夠賺大錢。我是受害者啊!”
李永秋看著他,“不對吧……我們沖進去的時候,你可是神氣十足地連打帶罵,你腳底下躺著一個女人和一個少年。”
“小同志,可別瞎說,那女人是我婆娘,我不舍得打啊!還有那小子,我又不認識,怎么可能是我打的?那天晚上黑漆麻烏的,你是不是看錯人了?肯定不是我!”張明振矢口否認。
高梁和李永秋對視一眼。他們之前已經預料到這個人不好對付,但沒想到竟會如此的無恥,畢竟他們兩個人是在第一案發現場抓獲這個人,現在卻見他睜眼說瞎話。
李永秋停下記錄筆錄,“張明振,我們給你表演的機會,你最好珍惜。否則,再想有這機會,就不可能了!”
張明振眼珠子咕嚕嚕地轉了一圈,突然像是頹下來似的,“你看,我說什么你們都不信,那不如我就什么都不說了!”
高梁輕笑了一聲,“你說昏迷的那個女人是你的妻子,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李春玲。”張明振見他們終于不再訊問那晚的事情,于是痛痛快快地作答。
說實話,張明振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抗拒的姿態,相反是相當配合的。只不過,他的每一句話都是真假摻雜,讓高梁和李永秋有些頭疼。
既然他愿意談論李春玲,高梁干脆就順著這個思路問了下去:“李春玲是哪里的人?你們兩個是怎么相識的?”
張明振眼珠子又轉了一圈,“她是哪里的人我還真不知道。不瞞你們說,我這個人心善。三年前,她和她的表哥在一個大半夜敲我家的門,說是逃荒到了我們村里,餓得不行了,又沒有活干,求幾口飯吃。我見他們兩個實在可憐,便收留了他們。再后來,李春玲看好了我,就要嫁給我;我也是老光棍一個,所以就收了她;她的表哥不久后就離開了我們村子。可是,他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哪里的人,我也沒有問。怎么?他們是不是犯了什么事?警察同志,可別連累我呀!”
李永秋都快被氣笑了。這個人看起來大字不識幾個,可真是一肚子鬼心眼,每一句話都藏著謊言!
高梁卻很淡定,“是嗎?那你娶她的時候花了多少錢啊?我看看和我們這里的價格是不是一樣的?”
“花錢?沒花錢!”張明振趕緊擺手,帶得手銬嘩啦啦直作響,“就是給點彩禮。那彩禮可真不少,八千塊錢!你問李春玲,她肯定也說是八千塊錢!”
高梁點了點頭,“我們這里彩禮都是一萬塊錢,比你們村里多一些。”
李永秋挑了挑眼皮,仔細觀察著張明振說話時的神態,發現他笑嘻嘻地說著這些話,可是眼神卻猶疑不定。
聽著他和高梁之間你來我往,李永秋有些不耐煩,插了一句嘴:“你還記得他的表哥長的什么樣嗎?”
張明振點了點頭,“那自然記得!畢竟他也在我家住了一段時日。那人身材挺高的,就是瘦得邪乎,臉上有幾個麻子,神色比較兇,口音卻是山東口音。所以,我猜李春玲也是山東人,不過這對兄妹什么都不講。”
“什么都不講,你都敢收她做妻子,難道你不怕他們懷著什么壞心思嗎?”高梁笑問道,
張明振嘿嘿一笑,“他們能有什么壞心思?我家窮得叮當響,八千塊錢彩禮拿出去,什么都沒有了。他們能圖我點兒啥?”
“家窮,所以你帶著李春玲出來做買賣,是嗎?”李永秋把話題又繞回到這里。
“嗐,討了老婆總得過日子。過日子嘛,肯定要賺些錢的。要不然這老婆本什么時候能回來?”張明振的表情十分得意。
“你都靠什么賺錢?”高梁不動聲色地繼續問道。
“左右不過是做些小買賣。眼前這個生意也是村里人介紹的。他告訴我們,在廣西有發財的路子,我就帶著李春玲去了。到那以后,人家說廣西這地兒沒有市場,又帶我們來了東北……這都是正當買賣,誰知道你們就是又拿槍又拿炮的要來抓我們?可嚇死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了!”張明振說到最后,語氣竟然帶著責怪的意味。
李永秋卻沒耐心陪他繼續繞圈子了,“張明振,我們沖進去的時候,你可是喊打喊殺的,正揍著你老婆!旁邊兩個人也跟你一起下手,你伙同外人打自己的老婆,還好意思跟我們說你帶著老婆出來討生活?別忘了,那現場可不是你一個人!你說的話我們不會全信,相反,你要是說假話,跟別人說的不一樣,我們可有的是辦法治你!”
張明振被這兩個人笑呵呵的面孔給“慣”壞了,冷不丁看李永秋的神色變了,也嚇了一跳,“小同志,你可別嚇唬我!就算是我打了李春玲又怎么了?哪個男人不打老婆?再說了,我還花了八千塊錢老婆本給她表哥,我打她更是應該!”
“也就是說,這老婆是你買來的,對嗎?”高梁一句話把張明振的后路給堵死了。
張明振覺得自己說溜了嘴,干脆又換了一副面孔,像蚌精似的,再也不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