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潛說完這些話就沒有在開口，也沒有看陳母，他就愣愣的盯著前方的空氣，不知在想什么，會議室里，氣氛變得極為安靜，凝重，呼吸聲和墻上掛鐘的聲音似乎被無限的放大了，一下下的，忠實的記錄著時間的流逝。

這時響起的電話鈴聲就顯得極為突兀了，好像一把破冰錘一般，將這凝重敲碎。

陳峰摸出手機，一看，有些意外，他抬頭神色莫名的看了一眼陳潛，嘴角輕勾。

”我去接個電話。”

陳峰走到外面走廊上，按了接通鍵。

“喂，弟妹啊，可真是稀客啊。”陳峰的語氣里，帶著莫名的調侃味道，讓李茹聽得眉頭一皺。

“大哥，您現在有空嗎？”

“說吧，有什么事？”

“是這樣的，再過幾天陳潛就能進行骨髓移植了，你這最后一次檢查沒還做，不知大哥什么時候有空？盡快去做一下吧。”

“唉呀，你看這事兒鬧的，我這不是昨天本來都要過去了么，突然冒出點事情來，唉，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解決。”

“大哥，骨髓移植不是小事，你不能這樣隨意啊。”

”哈哈哈，弟妹啊，說笑了，我這做大哥的，我又沒說不去，哎呀，我這不是銀行還貸款的時間就要到了，我這錢還沒著落嘛，所以啊，我得趕緊想辦法湊湊，湊完了我就去，你也知道，這不準時還款會影響信用啥的，也很麻煩的。”陳峰斜眼瞅著自己的大拇指，好上上面開了朵花一般，語氣里是明顯的意有所指。

電話這頭，李茹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她已經不想跟陳峰就爭辯些什么，直接了當的問。

“你想如何？”

“啊？弟妹難道想幫我一把？嘿嘿嘿，這可是好事啊，弟妹就是爽快，哪像陳潛，磨磨唧唧……”

“行了，你直接說吧！”

李茹很不喜歡陳峰這樣埋汰陳潛，如果不是現在有求于她，她真想狠狠地罵他一頓，他有什么立場去罵陳潛，真不要臉！

“既然是弟妹的一翻美意，我也就卻之不恭了，那我就直說了，我這兒差點錢，嘿嘿嘿……”

“多少？”

“一萬，不，是兩萬，兩萬。”

“我記得銀行貸款每月是四千五吧。”

“哎呀，弟妹，你說那么多做什么，不就是兩萬嘛，你痛痛快快的給了我，我就去體檢了。”

“好，你到了醫院我給你打1萬，檢查完了，我再把另外的一萬發給你。”

“弟妹，你這就…”

“你之前也答應陳潛了，但是你沒去，大哥，你在我這里并沒有什么信譽可言。”李茹一句話把陳峰接下來的話給堵死了。

哼，那副無賴的樣子別說看了，李茹覺得光聽著就惡心，能這樣懟回去，她心里痛快了不少。

陳峰噎了一下，不過他的內心已經十分的強大，瞬間就想沒事人一般，“好！就這樣說定了，我下午就去！”

“好。”

說完，李茹直接掛斷了電話。

陳峰回來會議室的時候，會議室里依舊靜悄悄的，陳母看著面前的協議，又時不時的抬頭看一眼陳潛，就是不簽字，陳峰就想不明白了，這有什么好猶豫的。

陳峰趕緊走過去，坐下來湊到陳母耳邊小聲詢問。

“媽，你咋還不簽呢？”

“這個……老大……”

陳媽依舊有些下不了決心，今天這個事，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哎呦，媽，該說的之前不都跟你說過了，您老還在猶豫什么，趕緊簽吧。”

“我……我……”

“唉！媽，咱們出去說。”

陳峰沒想到自家老母親都到這個節骨眼上了反而開始猶豫了，趕緊拉著陳母到外面去做思想工作。

“呵，你這大哥，真不是個東西。”

秦觀看著母子兩出去的背影忍不住低罵了句，他從來都不是這種喜歡在背后嚼舌根的人，但是陳潛的這個大哥真的是……

可以預料，原本有些猶豫的陳母回來后，必定是會被說服了。

親情在陳峰眼里已經一文不值了。

陳潛苦笑，沒有說話。

“小陳醫生，這份協議，你真不打算簽？”

秦觀替陳潛不值，特別是聽了他剛才的一席話！這是得有多失望了，才能說出那番話，可即便這樣，陳潛居然還不趁著這個機會跟他們徹底斷了，秦觀甚至覺得陳潛是有些優柔寡斷了。

陳潛搖了搖頭，帶著些旁人不懂的無奈，“你不懂的。”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因為當局者，才能體會到那復雜的感情，才會舍不得放不下，才會去找諸多借口替他們開脫，說到底，還是自己舍不下。他是已經徹底失望了，但是，他依舊做不到看著他們老來孤苦無依，只能等死。特別是他的爸爸，雖然因為太懦弱了在那個家里沒什么話語權，但是，他在那個家里得到的為數不多的溫暖，是他爸帶給他的，現在他癱瘓了，他做不到置之不理。

樓梯間內，陳峰皺著眉頭看著自家老媽。

“媽，您老到底在猶豫什么呀？”

“我……我……”陳母依舊是吞吞吐吐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哎呦，我的媽唉，咱們鬧了這么些天，不就是為了那15萬塊錢嘛，現在陳潛肯給你，您還磨蹭個啥啊？”

“陳潛，他，他居然要跟我們斷絕關系！這……”

“斷了就斷了唄，這有啥，哎呦，我的親娘啊，我之前不都跟你說清楚了，這骨髓移植的成功率連30%都不到的，這15萬你要是現在不拿，萬一以后陳潛他沒了，你上哪后悔去？”

“可是，他也不能直接跟我斷絕了關系啊。”

說來說去，陳母就是無法接受陳潛跟他斷絕關系，就算要斷，那不能是陳潛提出來的！

“媽，我早就跟你說過的吧，陳潛他早就已經不想管你們了，他這是找到由頭了！”

陳峰又開始新的議論洗腦攻勢，大概一刻鐘后，陳母和陳峰推開門，再次走進會議室，陳母看了看陳潛，見他依舊兩眼直愣愣的盯著某處發呆，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終是沒說什么，在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陳潛默默的嘆氣。

心里默默的說了句。

呵……，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