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庭，楊戩的地位一向尷尬，說他是玉帝外甥吧，但人家父兄是玉帝逼死的，說玉帝是他殺父仇人吧，但玉帝對他待遇卻是超規格的，不僅加官晉爵，還允許聽調不聽宣，完全就是當個諸侯王養著。

因此誰也摸不準玉帝的心思，眾神仙對楊戩的態度便顯得十分克制，而楊戩又是個孤傲的脾性，兩相之下關系自然就僵在那了。

玉帝自然不知道手底下是怎么看自己的，他本人對楊戩其實也沒摻雜多少情感，完全是以天庭的角度來考慮的，殺你父兄是因為你父兄觸犯天條，對你好則是你能力不錯。

至于突然想起來楊戩是自己外甥，那純粹也是為了宣示自己的權威。

于是玉帝直接點名了楊戩，道：“二郎顯圣真君，汝亦為天庭正神，受天庭香火，此次由汝代朕監軍。”

憲口一開，官帽一扣，玉帝此言直接就是命令了，也不管對方愿不愿意。

楊戩倒也沒多說什么，只是看向馬運騰，那模樣就是在告訴玉帝，你命令我沒用，你又不是我的master……

玉帝面色頓時尷尬，他最討厭和人格覺醒者打交道了。

這幫人在認知世界就是個異數，某種程度上就是從現實世界偷渡到認知世界的偷渡者，但偏偏他們在進來認知世界的一刻就注定會與某些認知存在強制綁定到一起。

這就相當于偷渡者和本地人結婚了，然后更離譜的是認知世界只會默認是本地人主動勾引對面，于是偷渡者在客觀上也變成了本地人……

玉帝不喜歡人格覺醒者，因為天庭不喜歡變數，所以他也不喜歡，但是沒辦法，即便是天庭也要遵守認知世界的規則。

即便被玉帝盯上了，馬運騰也沒有顯得慌張，畢竟兩人已經不是第一次照面了。

更甚者，兩人其實也是合作關系，彼此還經常交換現實世界和認知世界的情報。

“可以。”

馬運騰沒有多少什么，干脆的應下了此事。

玉帝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后注意到了馬運騰身后一臉好奇的吳奇。

“身后這位是你的朋友？也是人格覺醒者吧？”

玉帝總覺得吳奇身上摻著一絲詭異而又熟悉的氣息，不由開口問了句。

這回倒不用瑤姬幫忙介紹了，一堆神仙直接跳出來提醒。

“陛下，是那潑猴。”

“大鬧天宮的那位。”

“西天取經的。”

……

得到一眾愛卿暗示，玉帝一下了然，霎時喜上眉梢，驚呼道：“哦，原來是悟空呀。”

話音剛落，猴哥就化作一道光，從吳奇的身上蹦噠出來，跟老領導問候：“嘿嘿，玉帝老哥好久不見。”

吳奇也是頭疼，本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都把猴哥收回了，但奈何猴哥名頭響亮，只要被稍微提及，自己的人格就壓不住他。

“哈哈，沒想到你這潑猴又被人栓住了。”

玉帝對猴哥的態度十分友好，有說有笑，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玉帝親外甥。

但其實想想也知道，比起楊戩這個某天被突然爆料的外甥，猴哥的出世卻是由玉帝乃至整個天庭親自見證，這就相當于一個孩子出生在國家內閣會議中心……

兩者的象征意義完全不可同語。

或許也有人會吐槽弼馬溫這個官職沒品，但其實你認真想想，這個職位不就是給大領導開車的司機嗎？

猴哥也真是被慣壞了，聽玉帝取笑自己又被栓住，立馬跳腳道：“他不過是俺老孫可有可無的一具軀殼，礙手礙腳的，要不是因為他俺老孫早就自由哩。”

好家伙，這猴子還嫌棄起自己了。

吳奇聞言不由好笑，卻也并不吱聲，只由著他鬧，最好鬧到被眾神仙當場打死，好叫自己重新再去八卦爐里煉一個新的。

不過，吳奇不動作，不代表玉帝不會關注到他，事實上，玉帝現在對吳奇的重視并不比悟空低。

“這位小友如何稱呼呀？”

玉帝略過眾人，注視著吳奇問道。

吳奇不敢不答，“吳奇。”

玉帝聞言又打量了吳奇一番，頷首道：“能夠覺醒自我人格，小友這可不算平平無奇。”

此話聽起來無甚稀奇，但落在眾神心間卻是猶如一擊重錘，能夠熟練揣摩上意的臣子一聽便知，咱圣上又要拉人入坑了……

不過，吳奇屬實沒心沒肺，壓根聽不出玉帝的弦外之音，直接回了句：“不，人家都說我是塊木頭，我也是這么認為的。”

玉帝……

你這是拒絕了朕？還是在說朕眼光有問題？

眾仙也被吳奇這一套整懵了，完全不知如何作答。

只有熟悉吳奇的人才知道，這人是故意要把話聊死……

瑤姬就一下子蹦了出來，開始介紹吳奇如何如何了得。

“你們別被這小子騙了，他鬼精著呢。

我和楊戩的偽裝一下就被他看穿，而且他竟然拒絕了本神的愛，這根本就不是一個正常人！”

“不是我想拒絕，實在是我對她的身子沒啥想法……”

沒等眾仙反應過來，吳奇一句不甚害臊的話又搪塞了過去。

眾人一聽好像也對，一個男人怎么可能對另一個男人的身體感興趣？

倒是馬運騰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對吳奇的身子不感興趣，但對他的腦子特別感興趣。

至于玉帝對吳奇的態度，這倒是耐人尋味了，也許他想在自己之外多一種選擇……

不過，以馬運騰對吳奇的了解，玉帝恐怕要失望了。

果然，玉帝見吳奇好似沒聽得明白，便道：“小友也會隨馬道友一起去靈山吧？”

吳奇點了點頭，即使馬運騰不答應，吳奇也會去，因為三藏姐姐也在那。

早在那蒙面僧人報得佛祖入魔，吳奇就一直在試圖聯系三藏，可惜對方到了現在都沒回應。

毫無疑問，靈山確實出事了……

但是吳奇絕不能聲張，站在一旁聽了這么久的天庭朝會，他已經徹底知曉天庭對佛門的敵意，而三藏姐姐作為佛法東傳的領頭人，這層身份注定了天庭對他的敵意只會更深，難免還會牽連到自己和猴哥……

玉帝見吳奇一直站在馬運騰身后，關系顯然非同一般，心中不免有些感慨人才總是與自己無緣，不過玉帝顯然也非常人也，很快就調整好心態，對吳奇展開了新的攻勢，指著那和眾仙卿聊得火熱的悟空，道：“可否與朕私下聊聊？”

吳奇聞言一怔，不好當眾拒絕，便應下了。

眾仙倒也識趣，不僅沒有阻攔，還借著各種由頭支開馬運騰等人。

瑤姬見那吳奇被帶走，不由對馬運騰和楊戩傳聲道：“玉帝就這么和吳奇走了，我們仨這帶路的不阻止嗎？”

馬運騰聞言只是笑了笑，回道：“玉帝對我成見太深，有吳奇擋著反而更好。”

楊戩則默然，繼續和眾仙友好互動。

……

玉帝與吳奇到了凌霄殿后，揮手支開了侍衛，率先打開了話頭，道：“悟空乃是靈明石猴，通變化，識天時，知地利，移星換斗，你能夠覺醒悟空，代表著你的人格中也有悟空的一面。

汝雖不說，但朕能夠看出來，悟空的力量衰弱了，這其中要么是你的人格認知被污染，要么是你自己縛住了自己的天性。”

吳奇聽得此言不由微微一怔，沒想到玉帝一下子就看出了他來天庭的用意。

玉帝見吳奇有所意動，也是不由苦笑，這孩子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燈，裝傻充愣的一把好手，難怪能夠覺醒悟空，不過這樣也好，大智若愚，鋒藏內斂，定然也比沒皮沒臉的悟空更加懂事識趣。

重新審視了吳奇一番，玉帝越來越覺得這人投緣，頷首繼續提點道：“斬妖臺，可以借你，不過你在用前最好先去孽鏡臺照照自己。”

吳奇不明所以，被玉帝看得有些發毛，不過還是強自鎮定，問道：“那孽鏡臺可是在地府？為何不可直接用斬妖臺？”

玉帝聞言不由怔了怔，轉念一想便了然了，這小子怕不是剛覺醒沒多久，還是個雛，并且也沒和其他認知勢力合作過，若是如此這小子就更值得拉攏了。

玉帝討厭人格覺醒者不假，但卻也不得不仰仗這些人格覺醒者提高天庭在現實世界的影響力。

并且作為天庭一把手，玉帝其實是非常喜歡帶新人，因為每一個新人都代表著為這個天庭注入的新鮮血液，比起那些自己都使喚不動的老油條，玉帝顯然更喜歡富有行動力的新人。

而且帶新人本身也是一種樂趣，那種因為幫助扶持他人而被他人推崇備至的感覺比起單純的溜須拍馬可真實爽快的得多。

總之，老領導已經不知在何時握住了小萌新的手，而小萌新甚至還沒發覺這雙大手充滿著算計。

玉帝開始為吳奇親切講解，“小友有所不知呀，在認知世界里，死亡并非代表一切結束，而是代表著重生。

鎮妖塔斬妖臺煉妖爐等等這些都不過是為了幫助某些的認知獲得嶄新的開始。

你也知道所謂的人格認知是十分復雜的，其中有好有壞，而我們要消滅的也只是那些壞的認知概念，這時候你就自然得分清楚好壞善惡。”

吳奇聽完若有所思，眼中帶著小星星對玉帝很是感激，道：“多謝陛下指點迷津。”

啊，就是這種感覺。

玉帝好久沒體會過了，于是更加眼熱吳奇這個小不懂，道：“孽鏡由認知世界中最純潔的認知概念凝聚而成，因此任何認知存在只要往前一站，即刻照耀出組成這個人格的認知成分，絲毫不能隱藏。

但這并非孽鏡之利害。只因人格本來就是空空如也，但偏偏這種空空如也的人格對未知總是來者不拒，所以極易受到認知影響。

但人格自有靈感，正所謂心知肚明，一生的認知盡攝于人格，心中有數，手足行動，不離認知之指使。”

吳奇耐心聽完，對玉帝執謝禮，“受教了。”

這倒是真心的，玉帝不僅為自己講解了孽鏡，還暗中指點了他如何才能避免被認知污染。

“其實，朕和你說這么多，也是有求與你。”

玉帝握著吳奇的手，眼中滿是深沉的殷切。

好家伙，總算大的要來了嗎？

吳奇不由苦笑。

他就知道會這樣，若要取之，必先予之。

也正是因為如此，吳奇才不喜歡和人交流……

“陛下請說。”

吳奇不動聲色道。

玉帝見自己如此苦口婆心，對方也就這反應，不由搖頭苦笑，道：“人格覺醒者除了自我人格以外至少還有兩個其他人格，小友應該也一樣吧？”

吳奇聞言點了點頭，心中暗道，果然沒一個省油的燈，終究還沒瞞過去……

玉帝見對方痛快的承認了，也沒有再過多逼問，只是口風一轉，道：“其實朕不介意那個人格是不是佛門中人，當然若是佛門中人那倒反而更好，此次靈山之行，小友萬萬保重，若是能再幫朕一個小忙，那朕感激不盡。”

萬萬保重？那不去豈不是更安全？

感覺不盡？怎么個感激不盡法？怕不是想要口手套白狼吧……

吳奇不由暗自吐槽，這陛下看似和藹可親，實則賊頭賊腦，包藏禍心……

“陛下但請放心。”

吳奇笑道。

玉帝聞言眉頭一挑，心中暗自苦笑：朕都還沒說呢，你這就叫朕放寬心，你是想要糊弄朕吧……

這一大一小一來一回，看似順理成章的言談懇切，實際上一個到處下套一個敷衍搪塞……

“小友何必如此，朕是真的看重你。”

“陛下嚴重了，我不過是個現實世界過來的，換句話說不過是化外之人。”

“真的不想聽嗎？”

“陛下想說什么，我聽著就是了……”

“那朕……”

“陛下，我人微言輕，恐負圣恩，要不多找幾個人一起商量？”

……

玉帝額頭青筋狂跳，你小子故意找茬是不？

只聽不做，那朕講出來不就露餡了？還有既然是私下相商，人多不反而誤事？

吳奇也是頭疼，這老頭子臉皮真厚，自己都暗示多少次了，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點頭之交已是太多，這種私密你得找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