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深深心機
她……府中最美的女人,喜娘見到年福晉的時候也被迷住了,文文靜靜,柔柔弱弱的可人樣子,那雙眼睛時時含情脈脈,只要看過一眼就會失魂。
“年福晉的哥哥們都是在朝廷里當官的。”身邊的丫頭珠兒提醒喜娘,“主子千萬別得罪她。”
官官相護,這道理誰都明白,自己身后沒有可依靠的家族,自己當然知道怎么做,小心賠笑,可是年秋月卻不想放過自己,萬般為難自己。
“主子氣消不下去可不行。”珠兒這丫頭鬼主意多,“年福晉也是有弱點的。她這人心高氣傲,人緣不怎么好,卻是迷信得很,總擔心自己的未來,這每當初一,十五就會去求簽,我們嚇嚇她也好,我事先去后面的神堂布個局,讓她今晚睡不著……”
珠兒丫頭把簽筒掉包了,那年秋月果真抽中了下下簽。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秋月讀到這簽文果然郁悶了,幾乎要病倒了。這王爺請了很多名醫(yī)給秋月診病,可是也不見得多少效果。倒是珠兒整天樂淘淘。
“別出事才好。”喜娘有點擔心,“畢竟他父兄都是官宦人家……”
“主子,你也太多慮了,她吃上百兩銀子的人參絕對死不了,最多傷些氣血罷了。”珠兒心果然還是狠了點。這些年,這側(cè)福晉年氏進了府后就是專房獨寵,這府里開心的可不僅僅是珠兒,那恐怕嫡福晉也盼著年秋月早早香消玉殞。只不過王爺卻不會那么對待年秋月的,他生怕秋月有什么閃失,無法交代。
王爺會為秋月來找自己算賬,這是喜娘沒想到的。
“珠兒是你的人,她做什么,你做主子的脫不了關系。”這橫豎都算自己的錯了,是錯就難免要受罰,王爺當眾罰他們主仆就是殺雞儆猴。秋月對簽文還是不能釋懷,任憑珠兒自己打嘴巴子也好,跪石子也好,她對簽文還是認定了。
“秋月本就是苦命人,這簽文應該沒錯,這是神仙給的簽……爺,秋月走后,爺會忘記秋月。”
“不會的,”王爺僅僅抱緊了病榻上的年秋月,這淚水就留下來了。反而是跪在床邊的喜娘和珠兒尷尬極了。
事后這事傳到了側(cè)福晉李玉桂那邊,那李玉桂又樂了:“這兩傻人怎么連爺心思都猜不到,看來府里又要熱鬧有戲看了,那秋月怎么可能饒過那姓錢的傻女人呢……”
傻女人已經(jīng)搬到了下人房。喜娘認命了,可珠兒不認命。
“主子,我有主意了……讓王爺離不開你……”
“算了吧。”喜娘認為年秋月氣消了就好,自己可不想鬧事,這府里的女人們是非太多。
珠兒氣得漲紅了臉,可是偏偏是皇帝不急急太監(jiān)。
“錢格格,我怎么也不是什么好漢。跟著這樣的主子真憋氣。”珠兒的話是刺人心,但是也只是換來了喜娘躲避的目光。
秋月得意洋洋,就是王爺?shù)恼x也不敢說啥。
年秋月是苦命人這個疑問一直困惑在喜娘心頭。
李婆子雖說不喜歡嚼舌頭,卻與珠兒不一樣,她見喜娘問自己,也不隱瞞什么了。
“年福晉進府的時候帶著些婆子家人來的,與別人不一樣,那是也不是這樣的心性,剛來的時候,福晉很是高興,這什么都帶著年福晉,王爺本也對大家一視同仁,正福晉整日夸年福晉,又特意安排年福晉與王爺在一起,收起了那吃醋的小心眼,這樣就引起了李福晉的醋意,本來這府里是她說得算,這王爺見到了會更年輕更漂亮的,豈能還整天與她黏在一起,王爺以前讓著李福晉那是因為喜歡她,她能在府里呼風喚雨,風頭蓋過嫡福晉,那是因為王爺念舊,這眼前舊人就輸她資格最老。王爺?shù)男宰与m說暴烈些,那也是個直腸子的,肚子里藏不住,李福晉是他的第一個女人,我們也當那李福晉是他的原配,只是身份上不如嫡福晉尊貴,漢人在他們滿人心里總是矮一截的。”
喜娘點了點頭:“我看這府里的女人除了嫡福晉都是漢人。”
李婆子看了看遠處輕聲說道:“他們滿人人數(shù)上不及我們漢人,一個蠻夷奪了我們的江山,誰會真心樂意幫他們,只不過被要挾了,不得已在這府里呆著。你說我們這里的女子一個個花容月貌知書達理,不比那些沒家教的旗人女子好嗎?這強盜擄人口去,還不是要女人嗎?幫他們生育小強盜。”
喜娘喝身邊的珠兒都忍不住笑了,這李婆子怎么這般說話,要是被人聽到,豈不是命不保。
“嬤嬤,你這般亂說,”珠兒可不是肯讓李婆子胡說的人,她是出身旗人的,“王爺怎么還留著你?”
李婆子瞪了小姑娘一眼:“俺也是人質(zhì),回不去,壓在這里的,和你這位主子一樣。”
珠兒竟然眼睛一翻:“難道我就不是了嗎?旗人要當差,誰又想真心當差,如果不進王府,說不定我已經(jīng)嫁人為婦了,我爹說進府就有機會當主子,可是王爺那么久也沒瞧上我,王爺就喜歡去府外找女人。”
李婆子笑了:“這闔府那么多女人,才一個男人,這世上男人都死光了嗎?你呀要等到二十五自然放出去嫁人了,我們在這里才是出不去的。要說起府里王爺?shù)呐耍@也不簡單,王爺喜歡江南女子,為了討她們喜歡,我們府里有好幾個江南來的廚子……”
“這些我不想聽。”喜娘突然說道,“我想知道那年秋月為什么總針對我?”
這李婆子張開了口卻又閉上了,珠兒卻說道:“柿子撿軟的捏唄,主子不爭不搶,自然是她的菜。”
李婆子卻說道:“莫胡說,多半是吃醋,女人只有吃醋才是這表現(xiàn),按理說我們主子沒有讓王爺額外喜歡呀……”
女人是敏感的,王爺喜不喜歡自己,喜娘應該有點數(shù),喜娘就是不想王爺來喜歡自己,可是四爺卻說自己才是他的娘子,其余人不過是生兒育女的工具,兩情若是長久豈在朝朝暮暮,說得好聽,誰又知道幾分真,只不過吃醋的還是來了。
“此地無銀三百兩。”李婆子是個明眼人,“王爺對我們的格格可是真心的,對年福晉只是逢場作戲,王爺在我們格格面前就能說真心話,那些女人面前就只能說些糊弄人的話。”
“李嬤嬤,那是格格的本事,格格會安撫人,王爺每次氣呼呼來,總能高高興興走。”珠兒說道,“這也是本事吧。”
這當然是本事,是要學的本事,喜娘最清楚。
“我看這本事就是府里那些人都沒有的。”珠兒說道,“所以那年福晉吃醋了。”
“丫頭說得有理。”李婆子說道,“收房的這些女子一個個都是嬌生慣養(yǎng)的小姐,這哪有這本領,一個個小鳥依人的,那王爺看慣了……”
“嬤嬤,你還是說說年秋月的事吧,我也不想她總是針對我。”喜娘說道。
“我只是聽說……”李婆子說道,“這只是聽說……這年福晉是年府買來的南方丫頭,專門養(yǎng)了送給達官貴人的,名義上叫女兒,其實就是來結(jié)交權貴的工具,更是他年府的眼線。”
“我們王爺一直安分守己的,他年府想做什么?”珠兒驚呆了。
“你怎么知道我們王爺一直安分守己?”李婆子突然來了這么一句,“這丫頭腦袋缺根弦。”
喜娘卻心領神會笑了:“這家伙的野心竟然沒藏住,該干活了。”她拉著李婆子離開了,珠兒反倒楞在了原地。
作為棋子,對一切是無能為力的。
但是棋子也是要上戰(zhàn)場廝殺的。四爺身邊最隱秘的棋子當然是要用在關鍵時刻。年秋月自然也是他的棋子。但李福晉應該不是棋子,她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個天真的人。
“滾……”她發(fā)火針對的往往是身邊的丫頭小廝,當然在她眼里錢格格只是一個丫頭,唯一不同的是她生了孩子,一個野種。
“這么難吃的菜是你做的?”李福晉是居高臨下說的,“這王爺還說你做菜是行家,以前就是個做菜的廚娘。”
做菜?昔年看著面前這位徐娘半老的女子,自己最拿手的當然不是做菜。
“看什么……”李玉桂可不是好惹的,她看出了喜娘的蔑視,“你不要以為我不如從前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懂嗎?祖宗家法在那里放著呢,我兒子以后就是這個家的當家人。”
“你兒子又沒封世子。”珠兒忍不出又插嘴。
“死丫頭……”李福晉發(fā)火了,“打死你這個丫頭,不分尊卑……”
這話還真扎到了李玉桂的心底子里了,老爺子封世子,自己兒子竟然沒份,自己也不年輕了,王爺也是快五十的了,哪有沒有世子的道理……面前的錢格格的兒子……她兒子如今被養(yǎng)在了宮里,莫非老爺子看中他了?想到這里,李玉桂驚慌了。
“有福之人,菜做得好吃是嗎?”這些都是老爺子夸喜娘的,李玉桂一股腦兒倒出來了,“你別以為你兒子在宮里就高人一等,你不就是看不起我們母子,故意弄那么難吃的菜給我們,我是你們的主子,如今要教訓一下你不為過吧。”
李玉桂拿起邊上的笤帚往喜娘身上打來,珠兒攔住了她:“誰說我家格格不是主子了,你去問王爺,你打人應該多問問人。”
喜娘卻把珠兒推開了:“姐姐說得極是,妹妹這菜的確沒做好,受罰是應該的。”
這一來反倒唬住了李玉桂。李玉桂沒有再為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