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家花不如野花香

貓兒都喜歡偷腥，大宅院里三妻四妾很正常，可是往往家花沒有野花香。四爺也是男人，喜娘一直那么認為，他有妻妾那肯定的，他家里不可能在這個年紀還不給他娶妻，自己知道又能如何，可大家睜一眼閉一眼，畢竟仆婦在府里也不需要那么多規矩，特別是像喜娘這樣的，這些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

“我的親親小少爺……”福公公改口了，他抱起阿壽竟然叫阿壽小少爺。年紀小小的阿壽竟然告訴了自己的父親。

“你胡說什么。”四爺頭一個不高興，“他只是陳家的下人。”

“爺，老太爺的意思是讓你接小少爺回府。”阿福說話也直接。

“怎么接？什么名義？”四爺的話讓阿福無以應對，這位爺根本不想接他們進府，“阿福，你給我記著，這里好過王府里百倍。”

陳家的廚房好過王府里百倍，喜娘也是那么覺得的。

“別整那些什么，我只想過得簡單些。”喜娘對阿福說道，“這別人家里有什么好去的，何況到哪里做奴才都一樣，這里還有我表姐，那王府里有什么。”

鴛鴦似乎不明白，拉著喜娘問道：“姐姐怎么知道王府不如這里？我聽說王府比這里大多了。”

“大有什么用，還不是個籠子，只怕那邊籠子更結實些。”喜娘說道，“我更不想與人爭風吃醋，四爺有家室你難道瞧不出？”

鴛鴦這丫頭嘀咕了半天回頭說道：“姐姐說得是有些道理，我就見他是個偷腥的貓。兩頭好處都想沾。”

“男人都是這樣的，喜新厭舊，女人不能指望他們什么。”老太后望著窗外，自己委身所托非人又能如何。可是誰不想夫君的疼愛呢，每個女人都會那么想。自己的兒子竟然也是這樣的人。

“額娘，您在說什么？”皇帝問道。

人老了，經常會想起往事。

“只是記起了些往事，你阿瑪最喜歡是誰？”老太后給兒子出了個難題。

“父皇一生嬪妃不多，孩兒認為他為人公平，并無對某位額娘特別寵愛。”皇帝小心翼翼回答。

“只會胡說，他們都說你至今難忘富察家丫頭難道是假的？”太后說道，“喜歡一個人應該怎么做才是真愛？”

皇帝不吭聲了，母后要答案，自己也不明白，但是對女人那份情感怎么說呢？一個讓自己心悅的女人必有她長處，只是天下無完人，是人難免犯錯，只有死去的人才最值得回憶，好話聽多了就麻木了。

“孩兒聽母親教誨就是了。”

“哀家也不知……”太后哭了，“但是哀家真的覺得那段日子難忘……我寧可做個弱者，因為你父皇是個喜歡憐香惜玉的主，他不喜歡女人太強勢。”

憐香惜玉，男人有強烈的保護欲，最受不了的是眼淚，相處久了，喜娘怎么不知道，只是喜娘不喜歡眼淚，真心不喜歡流淚，年幼時候的她已經流了很多淚了，這些眼淚都挽回不了任何事，所以她再也不信眼淚了，看到那些女人哭哭啼啼她心里都會反感。但是能自由地流淚那也真是一件美事。

依靠著夫君的日子是幸福的，向男人祈求保護，流點淚竟然是幸福的。小廚房的日子喜淚參半，小性子使得，與管家作對的時候，夫君總是站在自己一邊，管家拿自己沒辦法，但是這樣的幸福太短了。

“父皇讓我接你回府，這是他答應了兒子阿壽的，你在外面也不安全。”四爺終于那么說了。

他震驚的是喜娘沒有吃驚。

“你為什么不問我為什么騙你是王府的下人。”四爺反問道。

“你是誰那么重要嗎？”喜娘說道，“這就是一個囚籠，周圍都是看管我的人，我就是一名乳母而已，可憐的娃，這生下來就與別人不一樣，如今還是免不了要走你這條路，你死我活的無情路，就算你在這里得到了虛假的滿足，你最終也難以像平民一樣過日子，這日子過得真累。山寨終究會被攻破，做山賊會被砍頭，那大清江山也有不保的時候，最后那些高高在上的滿人貴族也是性命不保，要個安生日子還真不容易。”

“你莫要胡說，被人聽見要砍頭的，到了府里更不能胡說了，我擔心保護不了你。畢竟在府里人多眼雜，我要顧全大局。”四爺說道，“你記得我喜歡你，只能放在心里，如果我愛你一分就有人恨你一分。”

喜娘苦笑道：“我招惹誰了，又要無故遭殃，想當年我們好好過著日子，只不過看不慣不公事，就召來滅頂之禍。”

“別提往事，你答應過的。”四爺輕聲說道，“隔墻有耳，這回禍水不是你自己亂說引起的，是誰向別人透露了自己做過的事……是誰耐不住寂寞偷溜出去，讓人抓了個正好，和你說過要低調，可你卻那么貪玩……”

喜娘哽咽了，半響才說了句：“只不過上個街，沒想到那么巧會遇上他們，知道我底細的人真沒幾個。”

“還不是以前太張揚，我記起來了，當年我見過你……太湖之上花船打扮得花枝招展……沒錯……怪不得在地牢里眼熟……”

喜娘慌了：“不準亂說……被人知道不好……我這重身份知道的人……”

“你會唱江南小調，會彈琵琶……”四爺笑得很邪，“江南春……好藝名……”

“都忘了，別扯……”喜娘真不開心了。

“娘子，他們都說我喜歡漢人江南女子，看來也沒說錯……想來安義這家伙最清楚你的底細。”

喜娘一下子把手里正在洗的碗摔了：“你早些答應我的事呢？說好不再提往事，看來你的王府我去不了，不如魚死網破，宰了那小兔崽子抹脖子死了算了。”

服軟的一定是對方，喜娘終于心滿意足了，阿福看到的竟然是四爺跪在搓衣板上討饒。

“額娘，你在陳府的時候可是經常欺負阿瑪的。”眼前兒子突然說道，“為什么你進了王府會經常被那些女人欺負？”

太后輕輕說道：“你要面子，你阿瑪也是個極要面子的人，在王府里他必須是天……我那些招數都沒用了，只有任她們說了算，這些女人又不能打又不能殺，娘是不懂武功的，手無縛雞之力，能拿她們怎么辦？每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就說和親王她娘吧，為人最為豪爽和善，但也不會也不敢講句公道話。當時也僅僅偷偷同情我。”

“額娘，我記得那時候的事。我們母子不受人待見。”皇帝說道，“阿瑪也不替娘說話，娘你偷偷流淚，一直到父皇登基后，我們處境才好些。”

太后點了點頭：“在王府時間雖不長，但是王府一大家人，都被人盯著，錯半步，誰也活不下來，畢竟成王敗寇，你阿瑪日子不好過，我再鬧就是上上下下幾千人的性命，那時你阿瑪很苦惱，看看書就明白這里的道理。低調反而可以保命，我當時想若王府有變故，就帶你回去，天大地大容身之地一定會有。”

“莫非是我害了額娘？”皇帝說道，“我當時一心想改變身份，不愿意受那份氣，想為娘揚眉吐氣，我以為娘你會喜歡。”

“你從小就是個好孩子。”太后說道，“其實你在陳府受欺負誰都知道，娘怎么不知道你的想法，每個人都想出人投地的，當年我也是那么想，要是我是男子多好，我和娘就不會受欺負……我以為我能做到，結果還是被打回了原形，我終于悟出了個理，忍一時氣，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