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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神籬(16)

出了咖啡屋,后藤開車,晴香坐在副駕駛座上。

因為她知道杉樹的位置,就當起了導游。八云和真人并排坐在車的后排。

“勞煩您陪我們如此奔波,真是抱歉。”

晴香出發前,向坐在駕駛座上的后藤鞠躬致謝。

“真希望那家伙也能學學晴香你的直率。”

后藤對著車內鏡里的八云說。

但當事人八云佯裝沒聽到一樣,只是望著昏暗的窗外。他好像在思考什么問題,讓人揣摩不透。

真人兩腿并攏,像尊石像似的一動不動凝視著腳尖。

他現在一定思緒萬千吧。

晴香望著前方,她注意到儀表盤上放著的手機在震動。

“后藤警官,電話響了。”

聽到晴香的提醒,后藤不悅地皺眉。

“是石井。剛才就一直在響。這家伙真是麻煩。”

“不接也沒有關系嗎?”

“回去了再接。”

后藤竊笑。感覺他的話有些不懷好意。

“你這語氣和八云真像。”

“別把我同他放在一起。對了,是不是得先和這孩子的家里打聲招呼。”

后藤換了個話題。

這樣說來,的確應該聯系一下。附近剛有個女孩失蹤,如果現在連真人也失蹤的話,大概會引發大騷亂吧。

“你說的沒錯。”

晴香立馬給真人家里打了個電話。

自報家門后,接電話的真人的嬸嬸好像立刻知道了她是誰。之前晴香因為擔心真人,曾多次和她通過電話,彼此都很熟悉。晴香說明了情況,真人的嬸嬸才放心,并表示了理解。

擔心不已的真人的嬸嬸多次說道“抱歉”。讓晴香真切地感受到她真的是把真人視如己出。

對于被卷入慘案的真人來說,幸好他還有叔叔嬸嬸的關愛,這可以說是不幸中的萬幸。

晴香答應會盡快把真人送回家,才掛斷了電話。

“這條路該怎么走?”

晴香剛一掛斷電話,后藤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向右。”

“向右嗎?”

他們方才一直沿著鬼無里的道路行駛。

在鬼無里的十字路口右拐,向著環繞荒蒼山的戶隱方向行進,走到頭就能找到他們要找的那棵杉樹。

前面全是蜿蜒的山路。道路非常狹窄,沒有任何信號。

有時能看到星星點點的人家亮著微弱的光。

“這兒是晴香的老家嗎?”

后藤打著方向盤,突然問道。

“嗯,是的。”

“我突然明白晴香為何這么純真的原因了。”

“什么意思?”

“大概是因為你生于農村的緣故。”

后座的八云蹺著腿,一本正經地插嘴道。

只在這種時候,他才會有如此敏銳的反應。

“真是抱歉。”

雖然這可能只是八云的感慨,但到了自己地盤的晴香不由得反唇相譏道。

“你的朋友都是貍貓吧?”

雖然也有。

“都是人。”

“都是貍貓化成的人吧。都是些單純的家伙。”

這家伙是什么人啊……

“貍貓化成人,這都是什么年代的鬼話。”

“別生氣。”

啊,真是的。

“喂,接下來該怎么走?”

后藤的話,打斷了二人的拌嘴。

“沿著這條路走。”

“沿哪個方向的路?”

“直走!”

“直走?直走沒有路。”

“明明有。”

晴香手指前方。

確實有路,雖然這小路僅容一輛車通行。

“那是路?”

后藤歪著頭說道。

雖然晴香知道后藤不習慣,但也太小看自己了。

“沒問題,快開過去!”

晴香的語氣不由得焦躁起來。

“好,好。”

后藤惶恐地回答。

后座的八云和真人低聲竊笑。

后藤不知道晴香這樣做是愚弄自己,還是她想要稍稍緩解下真人的緊張?但真人真的笑了,一切都值了。

從長野站開車四十分鐘,他們終于到了目的地附近。

一行人行進在彎曲的林道間,林道盡頭是一片開闊之地,那是一方濕地。

“是這兒嗎?”

“是的。”

“車停到……”

后藤嘟噥著將車停在濕地旁邊的小屋前。

終于到了。

晴香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下了車。

這兒地處山腰,空氣冰冷,讓人神清氣爽。

“好多星星呀。”

下車的八云望著天空說。

晴香聞言抬頭。

“嗯。”

這里和東京大不一樣,澄澈的空氣絲毫沒有遮擋璀璨的星光。

“快點辦正事吧!”

后藤從車子的后備箱取出手電筒,大步前行。下一個瞬間就聽到他“哇”的一聲大叫。

后藤好像陷到了濕地的水洼里。

“這就是不多加考慮、執意前行的后果。”

八云嘲笑似的說著,小心地找到較堅固的地面,在觀音蓮的縫隙間向前行走。

“真討厭。”

后藤抱怨道,緊跟在八云身后。

“走吧。”

真人拽住晴香的手。

他神情很緊張。再怎么說,回到當初親歷怪事的地方還是很害怕吧。

晴香拉著真人的手前行。

不一會兒,他們來到濕地中央的杉樹前。樹根前有塊一米多高的巨石。

“真是壯觀!”

后藤用手電筒照著杉樹說道。

他說的沒錯,這棵杉樹顯得如此與眾不同。

這棵杉樹若是長在森林里,也不會如此顯眼。但在濕地包圍的平地上,孤零零直立于此,讓人覺得格外壯觀。

“后藤警官,借我用一下手電筒。”

八云說著,接過后藤遞來的手電筒,蹲著探照樹根。

“呀!”

八云不由得喊道。

手電的光照在杉樹的根部,照著一尊如來像。

用石頭雕成的如來像在風雨中早已被洗禮得沒了原型,右半部分覆蓋著油綠的苔蘚。

應該是被人遺棄在這里很長時間了。

真人用力地反握住晴香。

“沒事的。”

晴香像是在安慰自己和真人。

真人緘默著,只是使勁點了點頭。

“真人,這個,你還記得嗎?”

八云拾起地面上的什么東西,交給真人。那像是一條古舊的繩子。

“嗯。這原是綁在石頭上的。智也從石上滾落時,拽斷了。”真人回答道。

“原來如此,這是神籬。”

八云把繩子放在石頭上,感慨頗深地說道。

“踉蹌?”

后藤問。

“是神籬,神仙居住的地方。類似于祭壇。”

八云云淡風輕地說道。

“祭壇?”

晴香望著杉樹和石頭。

現在看來,這里還真的挺像祭壇。

“綁在石頭上的繩子叫標繩。可能是為了祭祀這棵杉樹。”

“然后還有那尊如來像。”

“那個應該是其他人后來放的。”

“你怎么知道是后來放的?”

“在神仙居住的地方擺放佛像會很奇怪。”

“原來如此……但是,為什么呢?”

“嗯,這個不清楚。總之,應該在白天的時候再來一趟。”八云疲倦地說道。

“什么?”

后藤夸張地后仰身體。

“光靠手電筒是不行的。”

八云將手電筒扔給后藤,仰視著杉樹。

“怎么這樣?我以為今天能回家呢。”

后藤嘟囔著不滿,趕忙走向停車的地方。

“走吧。”

晴香拉著真人,抬腿朝杉樹相反的方向走去。途中,晴香注意到八云并未跟來,所以晴香回頭去找八云。

八云默默地站在杉樹面前。

“你稍等一下。”

晴香把真人留在原地,折回到八云的身邊。

雖然晴香就站在八云身旁,但八云還是一動不動地仰望著杉樹。

八云不是沒有注意到晴香,他知道晴香就站在自己身邊,但他還是仰望著杉樹。

他好像在同杉樹竊竊私語。

“八云。”

晴香叫道。

八云小聲嘟囔著。

“這里可是鬼無里……”

注釋

[1]神籬:日本古代在相傳有神靈住的樹林、山和古樹周圍種上常綠樹和圍上墻垣之處。

[2]神隱:(因天狗、狐貍、鬼或看不見的神作怪而)突然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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