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向晚并非新人，高級乃至頂級的副本都經歷過不少，即便如此，眼前的畫面也十分少見。
身著連衣裙的無頭女人端坐在床，斷掉的脖子半邊歪著往下垂，切口的血跡已經干透了，細小活躍的白蟲偶爾會從里面鉆出來。
黏膩，潮濕的、長短不齊的黑色長發被他們的舍友年若輕輕撫在手中，另一首握白色的梳子，用很輕很輕的力道將一頭長發梳直、梳順，而后，將它們一一鋪散在床。
黑色長發連著一顆頭皮破裂一半，流血不止的腦袋。頭皮像是被人扯著頭發生生撕開的，沒有完全脫離腦袋，與那上面的頭發一起凹進了腦殼里。
它被年若抱在懷中，于是血浸濕了他的上衣。
年若輕柔地為它勾起遮住鼻尖的劉海，讓它哭到紅腫的兩只眼睛暴露出來。
是一位很好看的女士的臉，柳眉緊蹙，鼻頭紅粉，痛呼悶在喉嚨里，似在啜泣。
重傷奪去了她的力量，她又餓又痛，張口進食，把抱著自己的人的腹部吃了一半，下巴全是血，年若的血。
他仍閉著眼睛，英俊的臉上仍是虔誠的，腰腹少了一半，不得不微微躬身，將它抱得更緊。
就算如此，他對手中的長發小心至極，動作之間，竟有些許溫柔。
撞開門發出的聲響如短雷，女人的目光針扎似的射向他們。
戚向晚對她揮了揮手，算是打招呼。
陳衡卻是差點哽住。
房間里還有一個人。
他梳著女人另外半邊頭發。
表情也是有幾分向往什么的期待，閉著眼睛，卻是睡不安穩似的抿緊了嘴巴，鬢角被冷汗濕透。
周鑫。
戚向晚看過去，一眼認出。
隨即判斷，還有呼吸，有救。
一聲巨響之后回歸平靜，年若和周鑫的行動沒受到半分影響，女人止住了啜泣，柳眉壓低，眼神如尖刀，與他們隔兩米距離對峙。
為什么周鑫會在這里？！
戚向晚彎腰，撿起幾根散落的頭發，抬頭與女人的腦袋對視。
他的隊友一緊張，一條粗木棍甩了出去，打歪了年若支撐不住的身體，幾下晃動之后他倒在了床邊。
“——！”
女人腦袋尖叫一聲，又是那種扎人靈魂的刺耳叫聲，戚向晚適時伸手扶住，才沒讓隊友腿軟到跪下。
那顆腦袋也落在地板上，神情驚恐，它艱難地滾過去，嘴巴先咬住男尸身上的肉，到嘴了，眼淚才刷刷地往下流，一陣后怕。
害怕失去，恐懼饑餓，畏懼疼痛。
它又開始哭，哭聲哀怨，仿佛哀鳴。
戚向晚視野一晃，爾后心里無語，這也太吵了，還想對他下手。
不愿交流是吧？
本來打算用強制手段，但他回頭一看。
好機會啊！
剛成年的新人隊友抵擋不住，一恍惚，只覺越來越困。
他硬掐大腿，然而無濟于事。
視野漸漸模糊，睜不開了……
“！”
陳衡突然驚醒。
哦，是大佬拍他后背。
不知對方做了什么，總之陳衡完全清醒了。
“她，重傷。”
戚向晚指了指地上的女人腦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表情淡淡，語氣故作嚴肅：“你可以應付的吧？”
……
……？？
陳衡張開嘴巴，還沒發出聲音，眼前的人已經閉上眼睛靠墻坐在了地上。
還是房間靠門的墻角位置。
這，他不會早就找好了位置吧！
戚向晚這一出驚到了不少直播間的觀眾：
【這么巧？！】
【我時常懷疑他是不是能看到陳衡的任務面板……】
不會吧……
小年輕傻眼，難以置信。
事實擺在眼前，不干都不行，女人的下一波攻擊來了！床上本安安靜靜的身體雙臂一抬，枯干的手臂奇異地伸長再伸長，足夠尖利的指甲襲向他的面門。
……干！
也太突然了！
他反應快，緊張到屏住呼吸，右后一步擋在戚向晚身前，僅剩的木棍橫在身前，一只手便抓住了伸到眼前的兩條比木條還要細的手臂，往身邊猛一拉，床上的女尸應聲撲到地上。
陳衡心跳加快，沒忘記防備目前兩個被她控制的男人，但他很快發現，地上的年若腹部被吃掉太多，站不起來，周鑫在原地，沒有要動的意思。
這……
原來，女尸不能完全控制他們的行動？
是個好消息！
那他們閉著眼睛，昏睡不醒，只是在做夢？夢里送命……
也不是。
戚向晚如果醒著，會這么告訴外頭的小年輕。
他此時蹲在一片完全漆黑的空間中，無光無影，很是無趣。
與夢境有關的能力讓他生出幾分興趣，但一定是被女人針對了，中招之后哪有什么美夢，就單純困住他。
女人無法在夢境中制造威脅到他的事物，只能困住他。
雖然他隨時能出去就是了。
重傷的怪物……誰的手筆？
首先排除游輕鴻，帶著特殊目的而來的他非主線失敗不出手；再排除新人玩家，還活著的新人玩家戚向晚都打過照面了，沒有人厲害到這個程度。
那就是其他怪物了。
那個“惡魔”？
漆黑無光的夢境，是女人想讓他看到的，還是他本人潛意識認為的夢境？
不打算立刻醒來，戚向晚向這一片黑暗問：“你不是很閑嗎，出來聊聊？”
片刻后，一聲嗤笑。
也帶來了一點微光。
微光從上至下，打在黑暗中來人的頭頂上，讓那與戚向晚一模一樣的臉露出一半。
對方看著他，露出一個囂張到欠打的笑：“讓你玩，這回跪了吧！”
明知道他能掙脫還嘲諷，這不就是欠打。
戚向晚嘆道：“我給你取名時，可沒想過今日，失策了。”
結合了他媽特地給他制造的心魔，在他的默許下誕生的次人格——戚在野。
想的是名句君子在野，讓他注意自己言語行為，可沒想到之后他一點也沒變，怎么舒服怎么來，囂張至極，一點不在怕的。
戚向晚對他進行了好幾番思想教育無果，干脆禁了他的行，杜絕他出去丟臉，好在他本身就不想出來，算是好管教。
“你跪得快，不如想想外面那個隊友，慘，太慘了！”戚在野幸災樂禍，一模一樣的臉卻讓他不忍直視。
幸好陳衡不在這里。
估算一下時間，陳衡的絕境求生系統頒發的任務應該完成了吧？
“你想出去？”戚向晚問。
對方站著俯視他：“怎么可能！外面怪物太垃圾了。”
他了然道：“哦。”
戚在野的出現……
這個夢境真的與他的意識有關。
有點失望。
夢境人生是現實的衍生，是一段區別于真實又與真實相關的經歷。
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做過夢，他很好奇自己做起夢來會經歷什么，卻不想看到一片黑暗。
剛才對視那一瞬間，他得知了女人的能力。
女人的能力，是給予他人美夢，從而用美夢為引誘，讓對方一定程度服從自己。
她只能做到簡單的暗示，復雜的，如暗示受自己影響的人攻擊他人，這點是辦不到的。
她叫小雨，也只記得自己叫小雨，工作時候的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