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旅館比晚上要安全許多。

至少，陳衡自見到日光之后，再也沒見直播間面板上的玩家人數減少過。

算是個好兆頭？

也像是……更大的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本就寧靜空曠的旅館，比起昨天，又少了幾分人氣。

與周鑫分別之前，他們約定了今晚也一起行動。

說話時，陳衡下意識看了下一邊默不作聲思考什么的戚向晚。對方背靠白墻，仰著頭，壓根就沒留意他們的談話。

陳衡跟他勉強有了一絲隊友默契，秒懂：答應了一起行動的是他和周鑫，與大佬毫無關系……

老實人只能對另一個人露出抱歉意味的尷尬微笑。

周鑫卻是擦了擦額頭的冷汗：沒有拒絕的意思，這算是，默許他的跟從了？

為了多一分活下去的保障，如果這兩個年輕小伙拒絕了他，他不介意……用請求的姿態。特別是那個一身風衣不說話的，見識過他的身手之后，很難不折服。

他就像，本來就生活在這種殘忍的游戲中，無半點不適，如魚得水。

周鑫想獲得活下去的積分和機遇。

不是沒有嘗試過討好他直播間里僅有的幾十個觀眾，但那些不知是否和他同一個物種的人，姑且稱他們為人，他們生性涼薄，彈幕言語之間帶著一種高等物種特有的傲慢。

他向他們低頭，他們不屑一顧；向他們討好求饒，他們反言諷刺；任他渾身解數，把進入游戲前網絡主播們的各種方法技巧用盡，他們都不為所動。

周鑫還記得一個彈幕，副本溫度與外界無多大變化，卻讓他如置冰窖：

【何必掙扎呢？你這種小貨色，也就活那么個幾天，活過這個副本算你命大。求我們施舍？照照鏡子吧，你算個什么東西。】

你，算什么東西？

充斥惡意的極端傲慢。

其中的酸楚只有他本人能品味。

分別后，他們抓緊時間跑回各自的房間。

陳衡拉開401的玻璃窗，霎時間，外面薄紗似的的陽光鋪了一地。

他抬頭望那色彩和油畫一樣、形狀敷衍的太陽，總覺得和一些劣質3D游戲不留心的貼圖很像，很讓人懷疑它散發的光芒來自哪里。

太假了吧！

“重現場景，確實假得很。”

陳衡剛放下窗簾，被對方的驚到，方才反應過來他一不小心說出了心里所想。

雖然早早輟學打工，但正因此經歷了不少社會坎坷的年輕人仍對學習抱有向往：“呃，為什么這么說？”

“首通副本，往往還沒真正的完成場景構建，剩下的最后一部分會根據首通玩家的表現來補全。”

戚向晚坐在昏迷不醒的第三個臨時舍友邊上，低頭觀察邊隨口說：“當然，這也和副本等級有關，毫無疑問，越高等級的副本初次開放的場景構建越完善。”

【這個莫名的教師畫風很不適應啊！以前那個神擋殺神魔擋殺魔的狀態去哪兒了！】

【不是，這個副本值得他展現那種狀態？也太掉格了。】

【我看出來了……天，這個男人也要開始拉新人入會了嗎？游輕鴻聽了猛男落淚，陶阿曼女神聽了大吃一驚！】

【這小哥素質是真不錯，換個什么其他公會的人估計也會有這個心思，甚至無微不至地培養吧。】

【具體見隔壁C級副本，為了拉那個【王者】，救世主公會的五區玩家鉚足了勁，然而各種被冷臉。】

“咔！”

陳衡靠蠻力硬是拆了一條他自己床上的木頭材質床腿，當做臨時武器，一步步悄悄挪到門邊，低聲說：“還好，還好只是游戲……”

只是游戲，那么還可以安慰自己，面對的假象并不真實，滿地的血液、腐爛的尸體、奇怪的旅館，它們都是他不了解的高端數據化產物。

戚向晚明白他為什么第一次面對血腥場景完全不害怕了，感情這孩子是真的當成了一場游戲啊！

但這種心態，會死的很快。

他嘆了口氣，才說：“我剛才說的是，重現場景。代表它在某一個世界內，真實發生過。”

陳衡怔愣片刻。

這樣離奇怪異的旅館、這群能無特效演恐怖片的怪物，怪力亂神竟然真的存在？

很快，他注意到，對方提到“某一個世界內”，也就是說，這些場景都是另一個世界，同一個事件的復刻？那個世界有鬼怪、有詭異恐怖的現象，這種世界恐怕不止一個！

原來，茫茫宇宙內，還有那么多人類未曾踏足過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呢？

游戲竟然能將這些世界連接、進行場景復刻，那也一定能觀察到……多個世界不同的歷史？

未等他繼續想下去，墻壁上的掛鐘便響起時針來到整點的宣判之音。

“當——”

戚向晚看向掛鐘。

八點整。

陳衡握緊了短木棍。

腳步聲。

越來越近——

一個人。是服務生？

還是別的什么……

來到門前，它停下了腳步。

低頭可見蒙了一層灰塵的皮鞋，陳衡觀察過，是今天早上他們無遇到的兩個服務生之一。

很不理解，旅館那么大，足足九層樓，怎么一共就看到三個服務生？

當然，沒有想要更多的意思，怪物當然越少越好，陳衡純好奇。

一、二、三……

足足數了十秒鐘。

門縫底下露出的一對鞋子沒動過。

被搞了一波心態，陳衡卻不敢絲毫放松，仍帶著幾分稚嫩的臉上滿滿是嚴肅。

它，它要破門而入嗎？！

“開門。”戚向晚說。

老實人手快，腦子都跟不上，聽罷一開門，和那個面貌端正的男服務生面對面。

心跳驟停，炸起一身雞皮疙瘩！

但他還是咬牙忍住了沒退后，確保對方如果攻擊，那么第一對象一定是自己。

然而，什么也沒發生。

服務生表現很正常，手上端著兩份一模一樣的餐盤。

甚至四菜一湯，有蛋有飯有蔬菜，一小碟花生米，一份排骨湯。

服務生笑得挑不出毛病：“如果還有什么需求，可以按鈴，我們隨時到來，幫您解決問題。”

語調，正常了。

他在戚向晚的審視中一步步進來，將兩份一起放到桌上。

“用餐愉快。”

他說完就走了。

好一會兒，陳衡打破沉默：“這個，能吃嗎？”

如果能吃，又能剩下在商城買飯的積分了……

他顫手打開商城。

【水（可蒸餾/自來水/溫度可調）：0.1積分/升】

點擊了兌換。

肉痛！

但經歷了昨晚一遭，里開房間那么久，房間里睡著的眼鏡男年若一睡不醒，他從網球袋里帶進來的保溫杯有沒有被碰過，完全不敢賭。

戚向晚抬頭看向一個天花板的角落，幾秒后，有些意外，還是說：“可以吃，安全。”

這并非死亡規則之一……

陳衡一聽，一晚未進食的小伙又驚又喜，沒有懷疑過答案的真實性，甚至沒有這個想法。

他只是想，大佬好像看那個方向很多次了，有什么特殊之處嗎？

……

特別關注投過來視線，游輕鴻停下搖頭晃腦，舉起手中的飯盒晃了晃。

藝高人膽大，他已經吃了一半。

他房間里就他一個，剩下的淘汰了，自由自在得很。

【無際】能看到的旅館全范圍，他有意避開任何怪物，一路沒遇到危險，直播間也因此沒關過。

副本里也沒可能存在讓他感受到威脅的玩意兒。

【這邊就跟春游似的……那兩個開了支線的女主播后來又遇到一女的，至此三個還活著的女主播齊聚了。】

【運氣不太好，避開了怪物沒避開狂化的服務生，有驚無險逃脫了，機敏如此，前途無量啊！】

【要不考慮一下她們？僅次于那個陳衡，也值得培養。】

游輕鴻咽下一口飯，含糊道：“再看一下。”

所以主播也要看人氣，觀眾對他們喜歡的榜上有名的主播忍耐度真的很高。

本質還是慕強。

【哇，戚神回歸的消息被救世主公會發現了！那邊上報了零區！】

【好像打算派人來截殺小號還沒升級的戚向晚！有戲看了！】

嗯？

深棕色的眼瞳盯住這條彈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