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陳果夫:CC系掌門大起大落
- 國民黨高官敗逃臺灣真相(第2部)
- 楊帆
- 23520字
- 2021-12-27 15:06:33
作為黨務工作門外漢,陳果夫出任組織部代部長之后,于波瀾不驚中大換血,為蔣介石建立南京政府掌控中樞奠定了基礎,他與胞弟陳立夫也因此崛起,時有“蔣家天下陳家黨”之稱。赴臺后時過境遷,CC系遭清算,陳果夫亦在落寞中謝幕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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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字號:陳果夫,名祖燾,字果夫
籍貫:浙江吳興(今湖州)
生卒年月:1892.10.27—1951.8.25,卒年59歲
畢業院校:南京陸軍第四中學
最高職務: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部長
家世:
遠祖——陳氏出自媯姓,相傳遠祖為虞舜。
始祖——舜的第33代孫胡公滿,被封于河南宛丘,因為皇帝家族中的陳豐氏部落曾經定居此地,號為“陳洲之山”,于是胡公滿在此建立了陳國,并以國為姓,確立了自己的姓氏。
祖先——胡公滿第78代孫陳縝,率族人在湖州府歸安縣東林山一代居住。
陳縝第17代孫陳應恪,又舉家遷至湖州府學前街谷詒堂,經營絲業起家。
陳縝第23代孫陳豐時,家業逐漸興盛,成為當地望族。
陳縝第25代孫陳延佑時,正逢太平天國運動,因受到農民革命軍的沖擊而家道中落,后來太平天國運動失敗,陳延佑重振家業,使家業復興如初。
父輩——陳縝第26代孫,即陳延佑的兒子:老大陳其業(陳果夫的父親),老二陳其美,老三陳其采。其中,陳其美是革命黨人,是陳家三兄弟里的佼佼者;陳其業走的是實業救國道路,后來依附蔣介石;陳其采先是革命救國,后成為蔣政權的高級經濟官員。
兄弟姐妹——弟弟名祖燕,字立夫;大妹名祖孝,字順夫;二妹名祖恭,字敬夫。
妻子——朱明,未生育。
子女——繼子陳澤安(陳立夫長子);繼女陳澤寶(二妹陳敬夫的女兒);干女兒朱月琴(原陳家女傭)。
簡歷
1907年——入浙江陸軍小學堂。
1911年——入南京陸軍第四中學。同年,加入同盟會。
1918年——開始在上海經商,與蔣介石等人從事交易所投機買賣。
1924年——黃埔軍校創辦后,在上海為軍校招募新生兼采購物資。
1926年——任國民黨第二屆中央監察委員,后兼中央組織部代部長。
1928年——任國民政府委員兼監察院副院長。
1929年——任中央執行委員會常委,中央組織部副部長代理部長,成立國民黨中央政治學校。同年,任中央組織部部長。
1932年——任導淮委員會副委員長。
1933年——任江蘇省政府主席。
1938年——任中央政治學校教育長。
1945年——任國民黨中央財務委員會主任委員兼中國農民銀行董事長。
1946年——任中央合作金庫理事長。
1950年——任中央評議委員、交通銀行董事、中央銀行董事。
1951年——于臺北病逝,享年59歲。
一步登天,主持黨務大手筆
1.初遇世叔蔣志清
在國民黨統治大陸時期,有一句流傳甚廣的順口溜:“蔣家天下陳家黨,宋家姐妹孔家財。”其中的陳家黨,指的就是管理黨務多年的陳氏兄弟——陳果夫與陳立夫。
陳果夫得以進入國民黨權力核心,離不開兩位貴人的相助,一位是二叔陳其美,一位是陳其美的結拜兄弟蔣介石。
1911年11月初,在上海陳其美的住所,陳果夫第一次見到了蔣介石。
當時陳其美正在病中,在其病榻前,陳其美向陳果夫介紹說:
“蔣先生負責主持杭州方面敢死隊的工作,和我是結拜兄弟,三弟,你該喚他一聲三叔。”
“三叔好。”陳果夫恭恭敬敬。
蔣介石微微一笑,用溫和的目光審視著陳果夫。
當時蔣介石24歲,比陳果夫年長5歲,尚未取得革命業績,沒有什么威望與地位,但他與生俱來的領袖氣質,讓陳果夫過目難忘。多年后陳果夫回憶這次見面時,用贊嘆的口氣說:
“蔣先生威毅穩重的風度,使我第一次所生的印象非常深刻”,“我對他的敬仰之心,便與日俱進”。
但此時,陳果夫自然不會知道,成為蔣介石的“侄子”,對他意味著什么。
陳果夫出生于浙江省吳興縣,二叔陳其美作為同盟會在江浙滬地區的重要領導人,被孫中山先生稱為一代“人杰”。其父陳其業曾東渡扶桑學習經濟,回國后一度從商。陳果夫早年入私塾讀書,1907年考入浙江陸軍小學,陸小畢業后升入南京陸軍第四中學,后經二叔介紹加入同盟會。1911年10月,辛亥革命爆發后,正在南京陸軍第四中學就讀的陳果夫,遵從二叔——同盟會中部總會庶務部長陳其美之命,將學校里分散的同盟會員組織起來,并決定赴武漢支援革命黨人,抵抗清軍,捍衛武昌起義的成果。
陳果夫等人自南京出發,前往武漢。途經上海時,陳果夫聽說二叔正在生病,特地前來看望。
告別了陳其美和蔣介石,陳果夫隨同伴們繼續趕路,當他們抵達武漢時,正值陽夏戰爭第一階段漢口爭奪戰結束,清軍攻占漢口,革命軍退守武昌和漢陽。
11月16日,革命軍反攻漢口,陳果夫和同伴們來到武昌城的蛇山炮陣地參加支前活動,協助炮隊官兵將大炮推向蛇山山頂。
19歲的陳果夫,與同伴們一起奮力推炮。由于他從小體質虛弱,加上連日趕路的過度勞累,推著推著,突然感到身體里一陣劇痛,接著冷汗淋淋,再也邁不動步子。同伴注意到他不對勁,趕忙跑來攙扶:
“果夫,你怎么了?”
“是不是用力過猛,受了內傷?”
另一個同伴也跑過來,勸阻陳果夫:
“你不要推了,快去休息。”
陳果夫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只好費勁地點點頭,退下陣去。
然而,到了晚上,陳果夫口吐鮮血不止,肺血管破裂。由于醫療條件的限制,他的傷沒能及時治愈,從此落下了折磨他一生的肺病。
陽夏戰爭之后,陳果夫回到上海,一面養傷,一面協助陳其美從事革命活動,參加了二次革命和討袁之役。
正當陳果夫一步步追隨陳其美的時候,1916年5月18日,年僅38歲的陳其美被袁黨刺殺,陳果夫的世界頓時塌了天。
蔣介石聞訊后,趕往出事地點,痛哭流涕地為陳其美料理后事。
陳果夫在此打擊下,一度迷茫和委靡不振,只好暫時返回家鄉。
1918年,陳果夫來到上海,在一家錢莊謀生,借工作之余做一些金融買賣。
此時,戴季陶、張靜江、蔣介石正在上海辦證券交易所。蔣介石找到陳果夫,讓他組織“茂新”號,擔任54號經紀人,專營交易生意。陳果夫欣然領命。
陳果夫雖讀書不多,卻經營有道,在國民黨內被譽為“理財專家”。國民黨統治大陸二十多年中,陳果夫一直掌握著部分財權,長期擔任著四大銀行中的農業銀行董事長、中央財務委員會主任和中央合作金庫理事長。
蔣介石此時慧眼識珠,讓陳果夫經營交易所,果然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茂新”號賺了幾十萬元。
戴季陶、張靜江、蔣介石、陳果夫等人將經營交易所所得利潤,一部分支援粵軍充做軍費,其余用于了各自開支。陳果夫資助其弟陳立夫留學美國的資費,便是來源于此。
在證券交易所的這段不平常的日子里,陳果夫與蔣介石的感情和友誼得以加深和鞏固,為他以后成為蔣介石統治集團核心人物打下了基礎。
2.一步登天代部長
1921年冬,上海交易所出現“信交風潮”,大批交易所先后倒閉,蔣介石、陳果夫等人的股票生意也發生危機,茍延殘喘到1922年春天,終于破產。蔣介石前往廣東投奔孫中山,陳果夫則留在上海收拾殘局。
1924年初,第一次國共合作實現后,孫中山在廣州籌辦黃埔軍校,任命蔣介石為校長。蔣介石即著手組建自己的心腹班底,其人選中自然少不了上海灘那個精明能干、忠心耿耿的世侄陳果夫,并電邀陳果夫赴廣東,協助他辦理軍校事務。
但陳果夫此時舊疾復發,無法前往,只能抱著遺憾,繼續待在上海。
這年秋天,仍在養病的陳果夫,突然收到蔣介石派人送來的一封信,要他在上海采購軍校學生制服及其他軍需用品。因為廣東物價高,在上海采購,加上運費,相當于在廣東購買的1/5~1/3。
陳果夫對這類事務駕輕就熟,很快以低價采購了500套呢大衣、呢制服和襯衣等。但在起運時,被海關扣留,并認定為軍裝。
陳果夫立即與海關進行交涉,十多天后,終于取回這批物品,并通過走私公司,將這批物品運至廣東。此后,陳果夫又幫軍校采購多批軍需物品,也都委托這家走私公司承運。
年底,陳果夫收到蔣介石寄給他的一張由孫中山先生頒發的委任狀,委任他為上海地區招生委員會委員,主持蘇浙滬皖和長江下游地區招募黃埔軍校新生的工作。
到1926年4月,陳果夫先后為黃埔軍校招募學生4000多人,又從華中地區招募學生3000多人,這批人成為黃埔學生軍的基本兵員。
陳果夫雖未能親赴廣東,但他在上海,為廣東方面采買各種軍需物資,羅致學員、軍醫、無線電專門技術人員等,為軍校建設做了大量工作。此外還擠出時間,經營股票生意,支援黃埔軍校。
對于陳果夫的工作成績,蔣介石十分贊賞,而陳果夫對黃埔軍校的貢獻,也擴大了他在廣東國民政府中的影響力,為他進入國民黨權力圈鋪平了道路。
與此同時,陳果夫的弟弟陳立夫,在取得美國匹茲堡大學礦冶工程碩士學位后,返回祖國。對于這個小自己6歲的弟弟,陳果夫向來疼愛有加。
與陳果夫選擇陸軍小學、陸軍中學準備走軍政之路不同,陳立夫選擇實業救國,于1914年考入南洋路礦學校中學部,畢業后考入天津北洋大學采礦科,1923年遠渡重洋,赴美國匹茲堡大學學習采礦學。
陳立夫回國伊始,堅持進入實業界,從事采礦專業,并應中興煤礦總經理錢永銘之聘,準備赴山東中興煤礦公司就任采礦工程師。
對此,陳果夫不以為然,苦口婆心相勸:
“如今國家尚未統一,革命尚未成功,實業有何前途?你應該參加革命,去廣東找蔣三叔,謀取一個進身之階。”
見陳立夫無動于衷,陳果夫繼續勸說:
“蔣三叔那邊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三叔和二叔關系非比尋常,他一定會盡心栽培你。”
事實正如陳果夫所言,陳其美之于蔣介石,既是義結金蘭的好兄弟,又是尊長及領路人,蔣介石參加同盟會,參加辛亥革命、二次革命,每一步都有陳其美的引導或提攜。蔣介石得以赴日本謁見孫中山,也是在陳其美的安排和引薦下達成心愿的。陳其美遇難后,蔣介石作為陳其美的得力助手,受到孫中山重用。
也正是基于這層關系,蔣介石對陳氏兄弟格外關照、重視和信任。
此間,蔣介石曾電召陳立夫到廣州赴命,陳立夫難以割舍自己的專業,婉言謝絕。蔣介石再次電召稱:
“現在是革命需要你的時候,還開什么礦;要開礦,可開革命之礦。”
在陳果夫和蔣介石的勸說和鼓勵下,1925年年底,陳立夫辭去中興煤礦工程師的職務,赴黃埔軍校晉見蔣介石,被任命為黃埔軍校校長辦公室機要秘書。
1926年1月,國民黨第二次全國代表大會在廣州召開,身在上海的陳果夫在蔣介石的支持下當選為中央監察委員,進入國民黨中央決策機構。
這時,陳果夫的身體已基本康復,在蔣介石的再次邀請下,于4月底離滬赴粵。
陳果夫赴粵之時,正值“中山艦事件”剛剛結束,蔣介石開始掌握黨務工作主動權。陳果夫一到廣州,就立即著手協助蔣介石籌備二屆二中全會有關事宜。
5月15日,國民黨二屆二中全會在廣州舉行,陳果夫以中央監委身份出席會議,蔣介石在會上提出整理黨務案,并獲得順利通過,使擔任國民黨中央部長的共產黨員全部離職,蔣介石由此擔任了組織部長、軍人部長和國民革命軍總司令等職務,隨之任命陳果夫為組織部秘書。
7月,國民革命軍誓師北伐,作為國民革命軍總司令的蔣介石,將率部北上,離開國民政府所在地廣州。蔣介石與代理國民黨中央黨部主席譚延闿商量,一致認為“果夫有辦法”,由陳果夫代理了其組織部長的職務。
短短幾個月間,蔣介石集國民黨黨政軍大權于一身,陳果夫也隨之飛黃騰達,一舉成為國民黨黨政要人。
3.波瀾不驚大換血
很多國民黨黨政要員在提起陳果夫時,往往帶有驚艷的語氣,“鋒芒內斂,深藏不露”是對陳果夫一致的評價。
陳果夫長相平凡,時常身穿長衫,外罩小坎肩,十足的錢莊擋手打扮。他少言寡語,說起話不疾不徐,恍如一位國文教師。
若和陳果夫長期相處,就會發現,他才干超群,胸藏丘壑。
也因為陳果夫的這個特點,蔣介石才會將組織部長一職交付于他。雖說“果夫有辦法”,但蔣介石并沒有估計到陳果夫的真正實力。
接手了中央組織部,陳果夫一無班底,二無黨務方面的工作經驗,三無相關訓練經歷,這樣一個門外漢,眾人皆不看好。
但陳果夫波瀾不驚,將商人做生意的一套用在黨務工作中,取中庸之道,在國民黨右派和共產黨人之間,不傾不斜,并不想取得兩面的支持,起碼不會遭兩面反對。
當時,很多國共要人問陳果夫對國民黨黨務的意見,陳果夫只答:
“黨內不能有黨。”
其他一概不說。
陳果夫的平淡“無為”,讓共產黨認為他不具威脅力,甚至連國民黨右派也對他產生誤會。
當時,國民黨右派組織孫文主義學會,經常向陳果夫介紹人才,希望得到錄用。孫文主義學會是在蔣介石暗中支持下建立的,陳果夫作為蔣介石一手提拔的組織部長,理應支持孫文主義學會。但陳果夫卻采取有用有不用的辦法,得罪了國民黨右派。
實際上陳果夫是有苦衷的。
蔣介石離開廣州前,曾對陳果夫指示說:
“要避免與共黨發生沖突。”
而每當孫文主義學會向陳果夫介紹人員,事后共產黨就會來人反對。為平衡關系,達到蔣介石的要求,陳果夫只能遷就共產黨。
開始,陳果夫是奉蔣介石之命,不去得罪共產黨。但當陳果夫深入調查、了解組織部成員后,才知道他不能不遷就共產黨。
在29人的中央組織部中,國民黨員只有3人,組織部實際控制在共產黨人手中。
對于當時的形勢,陳果夫描述說:
“老同志中有不愿與共黨合作而灰心的,也有被殺的,也有因相互斗爭而離開廣州的,也有被共黨挑撥離間而不敢問黨務的。中央秘書處由3個共產黨員林祖涵、譚平山、楊匏安在把持。組織部完全在共產黨之手,宣傳部也半入共產黨之手,其他各部均在共產黨操縱之下,本黨無法聞問,可以說本黨已經完全被共黨篡奪了。在各省市方面,黨務大半為共產黨所主持,即使未為所奪,也一定分為左右兩派,常向中央互相攻訐,黨務不能進行,下層已無基礎可言。”
面對強大的共產黨,陳果夫自知單槍匹馬無法應對,因此決定尋找一兩名幫手。
陳果夫向青年部長丁惟汾和同僚顧孟余要人,兩人分別推薦了段錫朋、王樂平。但想要加入兩人,必須先去除兩人。為了避免激發共產黨不滿,陳果夫去掉了一名共產黨人一名國民黨人,如此一來,國共都挑不出毛病。
而組織部內勢力對比,也由3比26,變成了4比25。
接下來,陳果夫對組織內人員來了一個政績考核,對共產黨中工作成績顯著者,給予提升。這也是蔣介石所指示,認為共產黨中可以爭取的人員應當盡力爭取過來。
楊匏安看出陳果夫的真實目的,是要分化瓦解共產黨人,因而向陳果夫提出反對:
“現在不是升級的時候,再說你提升的幾人里,有的已經無級可升。”
“工作特別好不能沒有獎勵,我要補足他們應得的薪金。”陳果夫果斷應答,堅持己見。
雙方僵持兩日,最終陳果夫給予提升的幾位共產黨人,在楊匏安的安排下提出辭職,后被楊匏安調往他處工作。
陳果夫隨即將自己人調入組織部,填補空缺。
這一仗,陳果夫大獲全勝。
陳果夫還密切關注部內共產黨人的工作,一旦他們發生差錯,即抓住問題大做文章,逼得他們自動離職,繼而安插上自己的人手。
陳果夫就這樣,在波瀾不驚中,一點點削弱共產黨在組織部內的力量,提升國民黨勢力,后來成為CC系要員的曾養甫、鄭異、蕭錚、羅霞天、洪陸東、葉溯中等人,都是在這一時期被陳果夫填補進來的。
4.反共清黨霹靂手
陳果夫巧妙排擠共產黨人,安插自己的親信,將組織部各部門負責人逐漸改為清一色的國民黨人,內部與各方表面接洽之事,完全由陳果夫本人負責,秘密工作由其秘書負責,不久便控制了組織部的領導權。
陳果夫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連蔣介石都對他刮目相看,因此將他納入心腹行列。
陳果夫在掌握中央組織部大權之后,開始向各級黨部開刀。他以視察或指導工作為名,把組織部內的親信陸續派往各地黨部,聯絡組織國民黨人,傳達清共旨意,傳授清共方法。有的省份沒能派人,便由對方派人到粵面授機宜。
1926年12月,國民政府遷都武漢。
蔣介石在前方帶兵,無法到武漢親政,同時武漢在地方軍閥唐生智的控制之下,唐生智對蔣介石原本就不服氣,蘇聯顧問鮑羅廷便打算利用二人矛盾與蔣介石對抗,逼蔣介石交權。
鮑羅廷召集談話會,提議在中央執行委員會政治會議遷到武昌之前,先由中央執行委員和國民政府委員組織臨時聯席會議,行使“最高職權”。
12月3日,聯席會議在武昌組成。身為國民黨黨政軍最高領袖的蔣介石及蔣在北伐期間委托代理其中央常務委員會主席職務的張靜江,均被排除在“最高職權”之外,陳果夫立感大事不妙。
12月7日,蔣介石在廬山召開軍事會議,力主遷都南昌。
此時北伐軍已殲滅孫傳芳在江西的十萬主力,并在肅清江西之敵后,開始掃蕩孫傳芳在閩、浙的兵力。蔣介石的總司令部,便駐扎在南昌。
武漢方面怎會同意遷都南昌?
1927年3月10日,國民黨二屆三中全會在漢口召開,會議重定黨政軍領導體制,免去蔣介石中常會主席、中央組織部長等職,蔣在黨政方面的權力被全部消除。
與此同時,陳果夫也遷至南昌,并根據蔣介石的指示,派殺手先后殺害了江西贛州總工會委員長及中共黨員陳贊賢、江西吉安總工會委員長梁一清,搗毀共產黨控制的南昌市黨部和九江、安慶市黨部、總工會及省農協。并同時運用黨團方法辦理選舉,在南昌成立國民黨黨部。
隨后,陳果夫以中央監察委員、中央政治會議上海分會委員身份,前往上海,與中央監察委員吳稚暉等人,于4月2日提出“彈劾”共產黨案,并以中央監察委員會名義呈交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要求對各地共產黨給予“非常之處置,救護非常之巨禍”,為蔣介石進行清共活動制造輿論。
4月9日,陳果夫又與吳稚暉等聯名,以中央監察委員會名義發表了《護黨救國通電》,對共產黨進行攻擊,為蔣介石發動政變作最后的政治準備。
4月11日,蔣介石在南京發出密令,要求所控制的各省一致“清黨”。
4月12日,上海幫會打手向工人糾察隊發起進攻。隨后,新成立的淞滬戒嚴司令部正副司令白崇禧、周鳳岐,以制止械斗為名,將工人糾察隊繳械。對于次日總工會組織的示威游行、罷工罷市,白崇禧則下令軍隊開槍。這就是舉世震驚的“四·一二”反革命政變。
與此同時,粵浙贛蘇閩等地相繼“清黨”。
4月18日,蔣介石在南京成立國民政府,與武漢國民政府分庭抗禮。
陳果夫則具體主持“清黨委員會”工作,領導各級清黨委員會,清理共產黨。
1927年8月中旬,蔣介石第一次下野后,陳果夫苦心經營的派系勢力被當權派系之一的西山會議派鏟除。
為發展擁蔣勢力、擁護蔣介石重新上臺,陳果夫與其胞弟陳立夫、戴季陶等人在上海灘組建了“中央俱樂部”,在南京四牌樓成立了中央黨務學校,由蔣介石掛名任校長,陳果夫任總務處主任,戴季陶為教務處主任、教育長。
中央黨務學校從此成為CC系的起家基礎和大本營。
蔣介石下野后,國民黨寧、漢、滬(西山會議派)三方在南京成立了國民黨中央特別委員會,作為黨的最高領導機構。但特委會實際為桂系與西山會議派所控制。
桂系為了打通南京與廣西老巢的通道,對割據武漢與兩湖的唐生智發起進攻。11月中旬,唐生智通電下野,桂系控制了兩湖地區。
眼見桂系勢力極速膨脹,為打壓桂系及西山會議派勢力、配合蔣介石復出,陳果夫組織黨務學校師生,準備在政治上予以配合。
11月22日,為慶祝西征唐生智取得勝利,桂系與西山會議派控制的特委會在南京召開慶祝大會。豈料,會議剛開始,中央黨務學校訓育主任谷正綱便大步走上講臺,振臂高呼:
“打倒西山會議派!”
“打倒特別委員會!”
臺下數百名該校學生立即響應,口號聲此起彼伏,慶祝大會旋即開成了對特委會的聲討大會。隨后,谷正綱率領學生隊伍一路高呼口號,走上街頭,示威游行。
特委會立即調集軍警,予以武力彈壓。
當游行隊伍走到復成橋時,突然槍聲大作,當場打死學生4人,打傷20多人,復成橋上血流成河。
慘案發生后,陳果夫立即組織聲討西山會議派,在各地大造聲勢,要求懲辦“一一·二二”慘案兇手。西山會議派陷入四面楚歌之中,不得不下臺而去。
在蔣介石復職的道路上,陳果夫發揮了無可替代的作用。
1928年1月蔣介石重新上臺,中央組織部又回到陳果夫手中,陳果夫立即著手進行繼“四·一二”之后的進一步清黨,從中央到地方進行大清洗,除在組織部內安插親信外,又以選派各地黨務指導委員的方式,將其勢力滲透到各省市黨部及國民黨的最基層組織,為將國民黨變為清一色的蔣家黨奠定了基礎。
兄弟聯手,蔣家天下陳家黨
1.“CC”系的由來
1929年3月,國民黨第三次全國代表大會召開。在陳氏兄弟的控制下,蔣派勢力在選舉中取得絕對優勢。陳氏兄弟及其大量親信被選入中央委員會,陳果夫、陳立夫、曾養甫等人當選中央執行委員,陳果夫同時當選為中央執行委員會常委;張道藩、程天放、余井塘等人當選候補執行委員。
中央黨部內,蔣介石任組織部長,陳果夫為副部長代理部長,陳立夫則由組織部調查科長躍居中央黨部秘書長。
通過“三全”大會,陳果夫將國民黨成功地改造為清一色的“蔣家黨”(也可以說是陳家黨),蔣派把持國民黨中央,控制各省市黨部已成定局。
不久,陳果夫正式接任組織部長,蔣介石將黨務方面全權交給了陳氏兄弟,“蔣家天下陳家黨”的局面就此形成。
而從此時到1949年蔣氏政權在大陸結束,在20年漫長歲月中,國民黨各級組織人事大權和黨務經費的管理與支配,皆由陳果夫與其弟陳立夫掌管。二人穩坐權力峰巔,利用職權之便擴張羽翼,層層網羅追隨者,形成以二陳為中心的一股政治力量,這就是CC系。猶如黃埔系之軍隊,CC系則是蔣介石在黨務中的嫡系。
關于“CC”的由來,歷來有兩種說法:其一,“中央俱樂部”英文譯名為“Central Club”,簡稱為“CC”;其二,陳字的漢語拼音以“C”字打頭,故以CC代表二陳,以陳氏兄弟為首的派系便稱為了CC系。
但陳果夫否認CC這個組織,曾氣憤地表示:
“以我的性格,是不會用外國字來組織自己團體的。”
陳立夫也大叫其冤,說:
“絕對沒有CC這個組織。黨章規定不得有小組織,總裁怎么能允許!”
但無論二陳怎樣否認,都無法否認CC系的存在與活動,以二陳為中心的政治勢力的存在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CC系內藏龍臥虎,在國民黨外一致對付共產黨;在國民黨內相互提攜,協調行動,與政學系在行政部門、黃埔系在軍事部門、孔宋系在財政及外交部門一樣,CC系牢牢掌握著國民黨的黨務部門,成為蔣介石統治的四大支柱之一。當時社會上便有“蔣家天下陳家黨,孔宋兩家管錢袋”之說。
從國民黨第三次全國代表大會到“九·一八”事變,國民黨內進入軍閥混戰的高潮階段。在這一階段,陳果夫與其弟陳立夫充分發揮了CC系的作用,利用CC系在各省市的勢力,對各倒蔣軍閥大挖墻角,起到了蔣介石的黃埔系無法起到的作用,有效地配合了蔣介石的軍事行動,深受蔣介石贊賞。
與此同時,陳果夫還在蔣介石的授意下,組織了國民黨特務機構。在中央組織部內設立黨務調查科,由陳立夫出任調查科首屆主任,具體負責特務工作。
1933年元旦,陳果夫和陳立夫、張厲生等人,在蔣介石授意下,成立了兩個小組織,一為“青天白日團”,簡稱“青白團”;一為“中國國民黨忠實同志會”,簡稱“同志會”。
這兩個小組織,以“青白團”為核心,“同志會”為外圍,構成CC系的實體組織。此后,陳氏兄弟又趁熱打鐵,將組織擴大到各省,在各省成立同志會,CC系勢力得到進一步壯大。
由于陳果夫的肺病日趨嚴重,1931年6月,陳果夫辭去中央組織部部長一職,由其弟陳立夫接任。以后除抗戰中朱家驊任過四年部長外,到國民黨敗逃臺灣,部長一職一直由陳立夫擔任。
陳果夫雖然離開了中組部,將黨權移交給了陳立夫,但陳立夫和CC系歷來將陳果夫當做精神領袖,凡事圍著他的指揮棒轉,陳果夫還通過陳立夫操縱著國民黨兩大特務機關之一的中統。
2.接手主政江蘇
1933年秋季的一天,陳果夫奉命來到蔣介石位于南京黃埔路的官邸——憩廬。一見面,蔣介石便對陳果夫說:
“這個顧墨三,偏在這會兒給我出事!”
顧墨三即顧祝同。顧祝同的事,陳果夫已經聽說。顧祝同時任江蘇省主席,其屬下民政廳長趙啟錄,因賣官之事遭到監察院彈劾。顧祝同將趙啟錄撤職查辦后,事情仍未平息。由于顧祝同與趙啟錄是兒女親家,對趙啟錄多有袒護,公眾進而要求,不能只拍蒼蠅不打老虎,顧祝同也應受到懲罰。
這讓蔣介石頗為為難,一方面由于顧祝同是心腹大員;一方面此時圍剿中央紅軍正忙得焦頭爛額,無暇他顧。陳果夫分析說:
“江蘇地理位置特殊,群眾的呼聲不能不考慮,解決此事宜早不宜遲。”
“這正是找你來的目的。我已決定將顧墨三撤職,由你去接任。”
蔣介石這個決定,令陳果夫喜出望外。
陳果夫雖一直任職中央,但只是輔助蔣介石做組織工作,并沒有機會施展在行政方面的抱負,這對陳果夫而言,不能不說是一大憾事。主政江蘇,是機遇也是挑戰,陳果夫自然求之不得,但又不好直接表達出來。當時陳果夫除了主持中央一些重要工作,還兼任導淮委員會代理副委員長,工作任務比較繁重,只好以此故作推辭:
“導淮工作責任重大,若再主持省政,怕是難以兩兼。”
“江蘇在淮河流域下游,是受災最嚴重的地方,治理淮河雖是幾省的問題,但主要工程就在江蘇。要你來兼任江蘇省主席,也是出于導淮便利的考慮。”
蔣介石如此一說,陳果夫不再謙虛,高高興興地領命回家。
10月3日,國民政府行政會議宣布,陳果夫出任江蘇省政府主席。陳果夫因此成為CC頭目控制地方行政大權第一人。他在任四年,這四年也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一段經歷。
江蘇是江浙財團的基地,更是蔣介石統治的中心腹地。
陳果夫到任后,立即制定了一整套用人方針,大量任用CC系的人。他強化江蘇警察制度,在部分地區實行“警管區制”,并訓練壯丁,組織保安隊,自任省保安司令,統一掌控全省的地方武裝。
為配合蔣介石在江西對中央紅軍革命根據地的圍剿,陳果夫在江蘇也進行了“剿匪”,大力搜捕共產黨人,并實施保甲制度,清查戶口,強化統治。
為整頓財政,增加財政收入,陳果夫在省縣各級確立預算制度和金庫會計制度,使全省的金融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
陳果夫還推行教育改革,開辦職業學校和“女子生活學校”、“醫政學院”,并力主禁煙等。但他對娼妓卻采取了放開的措施,認為“娼妓在不能根本解決以前,既無法使之不存在,與其名禁而實不禁,不如管制的開放,對社會道德、民族健康乃至于娼妓本身的痛苦,倒要好些”,致使娼妓在江蘇處于完全公開合法的存在。
陳果夫在任內處分了四個貪污有據的縣長,其中一人是他的親戚,此舉為他樹立了一個清官形象。
此間,陳果夫做了兩件轟轟烈烈的大事。
其一是主持了聲勢浩大的治淮工程,曾組織24萬民工開上治淮工地,為減少淮河災害作出了貢獻。
其二是捐獻飛機為蔣介石祝壽。
1936年9月,蔣介石50大壽前夕,陳果夫向何應欽等建議:
“委座生日,最好發動各方面捐獻飛機,作為壽禮,可固國防。”
何應欽表示贊成。
此后,一場聲勢浩大的獻機祝壽活動在全國展開。
10月31日,為蔣介石舉辦的祝壽典禮在明故宮飛機場舉行,國民黨中央大員、各界代表以及南京市民、學生等紛紛趕赴現場,祝壽典禮場面宏大,氣氛熱烈。
各地方各團體舉行了獻機儀式,空軍舉行了飛行表演,十幾架捐獻的飛機飛往溪口上空,盤旋著排成一個“壽”字,場面蔚為壯觀。
這次獻機活動,因全國抗日情緒高漲,各種捐款高達1200多萬元,捐款所購飛機均來自美國,僅陳果夫主政的江蘇省便捐獻了9架飛機。
此次捐款購機,在中國空軍史中是史無前例的一次大采購,對此后中國空軍的建設影響甚大。蔣介石也借此機會加強軍備,暗中準備對抗日軍侵華戰爭的升級。
3.西安事變站錯隊
1936年12月12日下午3時許,陳果夫正在自己的宅邸和陳立夫商量工作上的事宜,曾養甫突然氣喘吁吁地闖進書房:
“不好了,總裁出事了!”
“慢慢說。”陳果夫鎮定道。
“剛收到西安方面的急電:張、楊叛變,領袖被扣,生死不明!”
陳氏兄弟面面相覷,半晌無語,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呆了。
陳果夫緩過神來,立即撥打了戴季陶的電話,證實蔣介石被扣的消息后,陳果夫又撥打了軍政部長何應欽的電話,要求軍方迅速作出決策,解救蔣介石。
放下電話不久,何應欽又派人傳來口信,要求各位中央執行委員迅速趕赴何公館,商討對策。
陳果夫、陳立夫立即動身,趕往位于漢口路徐府巷斗雞閘4號的何公館。
何公館內外已布滿全副武裝的警衛,陸續趕來的軍政要員個個面色沉重,疾步而行,整個公館籠罩在一片肅殺氣氛中。
商討一開始,圍繞如何解決西安事變,在場軍政要員便展開激烈辯論,并很快分成兩派,一派是以何應欽、戴季陶、吳稚暉等人為首的主戰派,一派是以馮玉祥、李烈鈞、孫科為首的主和派。
陳果夫、陳立夫選擇了何應欽的主戰派,主張出兵討伐張、楊,陳立夫義憤填膺地說:
“領袖一身系天下安危,今竟為叛逆所扣押,生命難保,前途堪慮,唯有大張撻伐,聚殲丑類。”
當有人提出應滿足張、楊部分條件,如釋放上海被捕的共產黨人,以求盡快釋放領袖時,陳果夫嚴詞反對:
“絕對不行,這是向綁匪贖票的辦法。應該立即處死‘七君子’,作為對張、楊叛逆的回答!”
在陳氏兄弟等人的支持下,何應欽的主戰派占據了上風。
但何應欽的主戰,自有他不可言明的目的。出兵討伐張、楊,尤其轟炸西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致蔣介石性命于不保,他便可順理成章地取而代之;若蔣介石僥幸得以生還,他又可稱為救駕功臣。
何應欽自任“討逆軍”總司令,出兵潼關,向華陰挺進,直逼西安,并派飛機轟炸西安附近的渭南縣城和赤水車站。直到18日上午,蔣鼎文自西安飛抵南京,給何應欽帶來了蔣介石的停戰手諭,迫于各方面的壓力,何應欽才不得不暫時停戰。
在這一過程中,為配合武力討伐,陳立夫指令《中央日報》撰文發動聲討,陳果夫則以江蘇省主席的名義,擬定致各省主席的電稿,對張、楊大加撻伐,并在13日總理紀念周上對中央政治學校學生發表演講,稱:
“中央已經決定大計,對叛國作亂的張學良進行鎮壓。……不過兩個月,即可平定叛亂。”
與此同時,陳氏兄弟做了大量加強特務政治與恐怖活動的工作,以配合何應欽對西安的武力討伐。
但伴隨著宋美齡、宋子文、孔祥熙等主和派的努力,西安事變出現轉機。20日,宋子文親赴西安斡旋,和平解決端倪漸顯。
主和派開始占據上風,陳氏兄弟不得不改變態度,在20日向中央政治學校學生的講話中,陳果夫已改口說:
“校長雖然沒有出險,但肯定張學良不敢加害他。我們擔心的是,事變開始后,關于校長的下落沒有消息,因為這樣,張學良、楊虎城可借口說已被亂兵殺害。現在既有了下落,諒他們不敢公開危害。”
12月26日,蔣介石在張學良的護送下,回到南京。陳果夫、陳立夫隨軍政要員在機場迎接蔣的歸來。至此,西安事變得以和平解決。
蔣介石對陳氏兄弟并未出口責怪,但不久后,在蔣與宋美齡、陳布雷合作,以宋美齡名義發表的《西安事變回憶錄》一文中,出現了這樣一段話:
“中央諸要人,于真象未全明了之前,遽于數小時內決定張學良之處罰,余頗覺其措置太驟;而軍事方面復于此時,以立即動員軍隊討伐西安,毫無考量余地,認為其不容諉卸之責任,余更不能意斷其為健全之行政。軍事上或有此步驟之必要,委員長亦或懸盼此步驟之實現,然余個人實未敢茍同。因此立下決心,愿竭我全力,以求不流血的和平與迅速之解決。是非得失,將付諸異日之公論。”
文中所指“中央諸要人”,自然包括陳果夫與陳立夫。
1937年年末,全面抗戰爆發后,陳果夫跟隨南京政府遷往重慶,隨后被蔣介石任命為中央政治學校教育長。當時陳果夫的肺病十分嚴重,但為國民黨培養人才的熱情極高,常支撐著病體去訓練班講課。
1939年陳果夫被調入委員長侍從室第三處。該處為新增設部門,是抗戰時期蔣介石的重要人事參謀機構,擔當著對政府機構中上層官員的考核、擢升和調查任務,屬于執掌蔣家王朝“內廷”的實際權力機構。
陳果夫執掌這個機構達六年之久,其麾下CC系的大小官員都成為了近水樓臺,這也是CC系勢力在抗戰期間大為發展的重要原因之一。
4.多才多藝陳果夫
1944年5月,陳果夫又奉命擔任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長,將CC系內部自成一派的朱家驊擠出了中央黨部。但由于身患肺病,剛剛開刀不久,體力不支,不得不于當年11月辭職,由陳立夫接任。
抗戰勝利后,侍從室第三處被撤銷,陳果夫的“主任”之職自動停止。此時的陳果夫,仍為中執委和中常委,主要活動轉入了金融街,擔任了中央合作金庫理事長、中央農業銀行常務董事兼董事長,并于1945年11月擔任中央財務委員會主任委員。
這一主任委員的主要任務,是通過戰后的經濟接收,建立“黨營事業”。陳果夫在天津、青島、濟南、沈陽等地,接收開辦了各種工廠,業務范圍包括橡膠、火柴、煙草、面粉、啤酒等,并將CC系以前控制的新聞、文化、電影、廣播等事業,全部企業化。
此后,由于陳果夫的肺病越來越嚴重,蔣介石沒有再給他安排具體職務,陳果夫基本處于了半退休狀態。
而陳立夫以及CC系始終奉陳果夫為精神領袖,看陳果夫的眼色行事。從北伐到赴臺前,陳果夫一直是國民黨上層的“標準黨人”,是“北伐到臺前的中心人物”。陳果夫雖學歷不高,卻將黨務工作做得有聲有色,且涉獵多種學科,在多個領域有所建樹,與留學歐美或留學日本的國民黨要員相比,毫不遜色。
其一,在金融方面,陳果夫堪稱名副其實的銀行家。
陳果夫在國民政府參與掌管金融業務,可謂源遠流長。早在1927年南京國民政府成立之初,他便開始聯合江浙財閥,籌集資金,于1928年7月在南京創辦江蘇省農行,并于1935年與蔣介石創辦的豫鄂皖贛四省農業銀行合并,成立中國農業銀行。陳果夫長期兼任該行董事長,并長期掌控該行。
為了控制農村經濟,農行大力扶持由地主、富農、商人、高利貸者把持的合作社組織。到抗戰前夕,此類合作社發展到近4萬個。
在陳果夫的苦心經營下,抗戰時期,以二陳為首的CC系官僚資本迅速發展,農業銀行迅速崛起,與中央銀行、中國銀行、交通銀行共同成為國民黨的金融統治機構。
二陳還在重慶、成都、桂林、昆明等地先后開辦大華企業公司、中國工礦建設公司、華西墾殖公司等多種企業,并利用農行控制了一批農業公司,壟斷經營生產資料和農產品。
此外,陳果夫還先后出任中央合作金庫理事長、土地開發公司理事長等職,并長期參與蔣介石集團的財政咨詢和決策工作,出任中央財政委員會主任委員,加上他早年在上海灘做金融證券生意的經歷,他成了國民黨內不可多得的銀行家、理財專家、經濟學家。
其二,在教育方面,堪稱教育家。
陳果夫自己沒讀過大學,更沒有出國留學的經歷,但他對于辦教育卻有著特殊的興趣。陳果夫初次代理組織部長時,急需培養一批心腹干將,于是提議創辦了黨政訓練所。
1927年,黨政訓練所擴大為中央黨務學校,1929年改為中央政治學校,1947年改為國立政治大學。
此間,陳果夫先后擔任黨政訓練所所長、黨務學校總務主任、中央政治學校教育長,并始終兼任校務委員。
雖然職務屢變,但作為學校實際負責人的身份一直未變,學校實權一直掌握在陳果夫手中,凡事均由他決斷。
與黃埔軍校在軍事系統中的作用一樣,中央政校是蔣介石訓練黨政工作骨干培植心腹的基地。政校學生畢業后由國民黨中央分配到各機關,不少人成為黨政部門官員、軍隊里的政訓軍官和社會上的文化特務。
他們自恃“天子門生”,傲視同儕,所以當時人們形容從政校出來的學生,“每個人腦門上都刻著CC二字”。
1949年年底國民黨軍隊在川康地區被人民解放軍打垮后,此校和黃埔軍校的延續陸軍軍官學校一起宣告結束。
1954年,“國立政治大學”在臺灣復校,蔣經國出任校長,當時陳果夫已去世三年。
其三,陳果夫久病成醫,在醫學領域造詣頗深。
陳果夫自19歲得肺病后,被此病纏綿一生,也因此對醫學、醫藥非常重視。他不滿于當時重西醫輕中醫的偏見,因此在他創辦的醫學院里,對于中西醫藥沒有偏頗,都深刻研究,學校后面還有一個“藥物試驗場”,供教學研究之用。
陳果夫本人不僅從事醫學教育,同時從事藥物研究,他培植的抗瘧疾的“常山”便是用來制造中國獨有的“抗瘧藥”的。
正所謂久病成醫,他根據自己讀書和養病治病的感受,寫了《自己治病簡法》、《苦口談醫藥》、《老病人談中醫西醫》等書,書中一些主張對健康延年具有相當的科學性,如提出十項衛生原則:
“浴日光、暢空氣、慎飲食、重整潔、勤勞動、善休息、適環境、正思慮、調七情、節嗜欲”等。
他還根據日常生活中小病小災的預防和治療,寫了很多首歌謠,收錄在名為《鶴林歌集》的冊子里。在重慶時期,他還陸續整理出版了《衛生之道》、《醫政漫談》、《兒童衛生歌》等書籍,對當時的衛生行政和健康教育作出了一定的貢獻,也對當時中西醫結合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其四,在文學方面亦有造詣。
陳果夫自幼愛好文學,喜歡寫文章,幾十年堅持每天寫日記,除了逝世前陷入昏迷的兩天沒寫,其他時間從未間斷。
20年代,陳果夫曾一度兼任國民黨重要刊物《民國日報》社的編輯。1928年年底,上海現代書局正式出版《果夫小說集》,收集了陳果夫發表的12篇小說。
《果夫小說集》的序中稱果夫“喜歡抒寫一些作品,在這些作品里,他用輕淡微妙的文章,寄托某種沉遠的意思。諷刺的情調,充滿在字里行間。”
而陳果夫最后一篇遺作《抹布畫》,則寫得十分風趣和雅訓,令人記憶不忘。
CC系的骨干余井塘說陳果夫的小說,“最大的特點,在于令人讀時覺得親切有味,寫來如話家常、如說故事、如老友重逢,歡然道故、如師友切磋,津津樂道。故讀來如吃家常便飯,味道可口”。
CC系的另一重要成員程天放也稱贊陳果夫的小說,“不夸張,不標新立異,平易近人,使讀者感覺親切有味”。
除了小說,陳果夫還寫過近十個電影劇本,如《飲水衛生》、《骨肉重逢》、《富強之本》等,創作過40余首歌曲,如《國旗歌》、《七夕歌》、《兒童衛生歌》、《造林歌》、《教師歌》等,收錄在其出版的《歌曲集》中。
陳果夫逝世后,臺灣當局出版了《陳果夫先生全集》,分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生活回憶、醫藥衛生、禮俗、雜著等六大部分共10冊190萬字。
中國文學大師胡適先生曾這樣評價陳果夫:
“我覺得他是近代中國一個了不起的人。他以一個未受過大學教育的人,能夠寫出這么多著作來,老實說,我們今天在北京大學的,還沒有多少人能做得到呢。”
其五,陳果夫還是“美食家”。
當美食家的第一個條件便是要有吃的機會,其次是吃過之后要有記錄、有比較、有研究。
陳果夫在江蘇主政四年,公務之內,公勤之外,嘗遍蘇南、蘇北名菜佳肴。而又善于研究,用心揣摩,便在國民黨內得以“美食家”之稱。
作為美食家,陳果夫的主要“成就”有兩種,第一種是給“江蘇菜”正名。
1934年秋,鎮江舉辦全省物品博覽會,為了款待與會的各方面頭頭腦腦,陳果夫別出心裁地組織了兩桌豐盛的“江蘇菜”。
宴席上品的是江蘇名茶碧螺春,飲的是江蘇名酒洋河、郁金香,餐后水果是蕭縣石榴碭山梨,主菜則有南京板鴨、蘇州熏魚、無錫大排、南通魚翅、鎮江鰣魚、如皋火腿、淮陰鱔魚、揚州醬菜、江陰鳳凰包雞、高郵雙黃蛋、六合龍池鯽魚、陽澄湖大閘蟹等30余種,加上特級廚師的超凡廚藝,滿桌的菜品,色、香、味俱全,令人舌不暇接。“江蘇菜”由此得名。
第二種是發明了“天下第一菜”。
這是陳果夫標新立異的獨創,制作過程并不復雜,就是先把鍋巴炸好從油里撈出備用,再把加有蝦仁、果仁和西紅柿的稠雞汁煮得滾開,澆在鍋巴上面。菜端上桌時還噼啪作響,西紅柿色艷,雞、蝦味美,鍋巴香脆,這道菜色、香、味、聲俱全,令人垂涎欲滴。“天下第一菜”由此得名,抗戰期間大家改稱此菜為“轟炸東京”。
國民黨內愛吃、能吃、有機會吃遍天下的人不少,但像陳果夫這樣“吃”出名堂來的人卻不多。
清算黨務,兄弟天各一方
1.“CC”系的終結
1948年年末,國民黨在大陸的敗局已定,大員們紛紛開始安排自己的退路。病情已十分嚴重的陳果夫捷足先登,于12月6日晚10時登上“中興輪”,舉家遷往臺灣,定居于臺中雙十路八號。
初到臺灣,陳果夫一面在家中安心養病,一面心系大陸,密切關注大陸戰事,無奈戰敗的消息接連不斷,陳果夫整日長吁短嘆,對國民黨的前途悲觀絕望。
但此時,陳果夫完全沒有想到,國民黨丟失大陸的責任,最后會落到主抓黨務多年的他和弟弟陳立夫的頭上。
蔣介石敗逃臺灣后,總結了四條國民黨“自己打倒自己”的原因,認為最根本的失敗是黨本身的失敗,黨的失敗是CC系的失敗,CC系的失敗是陳氏兄弟直接造成的,因此,陳氏兄弟應當負責。
蔣介石強調:
“我們不能再見黨內派系傾軋、人事紛爭的現象。我們黨員不能再有敗壞紀綱、蔑視組織的行徑;我們不能容許過去招致大陸淪亡的一切觀念、行為和作風,用到臺灣來,瓦解我‘中華民國’最后的基礎,使其重蹈大陸各省的覆轍。”
蔣介石認為要想在臺灣站住腳,就一定要整治國民黨,通過全盤考慮整治方案,最后決定對國民黨進行徹底改造。
可以肯定的是,陳氏兄弟對蔣介石是忠心的。這一點,蔣介石心知肚明。但二陳長期控制國民黨,黨內腐敗現象之嚴重,已積重難返;陳氏兄弟在黨內向來目空一切,傾軋各派,以致積怨甚深,甚至美國人對他們都頗為反感;尤其是陳氏兄弟與蔣經國爭斗矛盾不斷,成為蔣經國接班的最大障礙。因此,蔣介石決定徹底清除CC系。
1950年3月,蔣介石復職后,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更換了各級人選。以陳誠為“行政院長”,吳國楨為臺灣省主席,提拔年輕的周至柔為“國軍總參謀長兼空軍總司令”,非黃埔系的孫立人為“陸軍總司令”,桂永清仍為“海軍總司令”,蔣經國為“國防部政治部主任”,原在高雄成立的“政治行動委員會”改為“總統府機要室資料組”,以蔣經國、周至柔、唐縱等人負責。
陳果夫、陳立夫被排除在外。
如果說陳果夫身體不好,不能擔當重任,尚可理解;然陳立夫50歲出頭,身體健康,卻沒有被委以任何職務,陳氏兄弟意識到,危機正在降臨。
不久,陳果夫和陳立夫同時接到電話通知,請他們次日到蔣介石辦公室面談。
兄弟二人商量,認為蔣介石此時找他們不會有什么好事,便決定陳果夫以身體有病為由回避,以陳立夫一人前去刺探虛實。
第二天,陳立夫如約前往蔣介石辦公室。在談話中,蔣介石問陳立夫對國民黨改造運動有何高見,并問:
“你說,大陸失敗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應該由誰來承擔責任?”
陳立夫察言觀色,明白蔣介石的用意,回答說:
“大陸失敗,黨、政、軍三方都應該有人出面承擔責任。”
“嗯。”蔣介石點點頭,等待陳立夫的下文。
“黨的方面,果夫和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這個責任應該由我們承擔。”陳立夫只好表示,“我覺得果夫和我都不宜參加此次黨的改造,退下來為好。”
話雖如此,陳立夫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希望蔣介石能挽留他們兄弟。
但蔣介石聽后,又“嗯”了一聲,便一言不發了。
陳立夫將這次談話內容轉告了陳果夫,病榻上的陳果夫聽罷長嘆一聲,半天沒有說話。
1950年7月,蔣介石下令免去陳果夫中央財務委員會主任委員的職務;裁撤中國農業銀行、中央合作金庫,陳果夫在這兩個機構中的董事長和理事長職務隨之自動撤銷,CC系的三大經濟支柱被一舉鏟除。
緊接著,CC系一大輿論陣地農業教育電影公司被改組,改組結果為蔣經國直接接辦,陳果夫的董事長之職被自動撤銷。
很快,二陳掌管22年之久的黨務、組織、特工、宣傳等大權,全部落入蔣經國系手中,陳果夫從抗戰以來所剩不多的幾個具體職務也被剝奪。中央執行委員、中央執行常務委員等職隨著中央黨部的解散、中央改造委員會的成立而自動去職。而國民黨最終改造結果,使大半生高高在上的陳果夫,僅僅得到一個安慰性的掛名虛職——中央評議委員和尚未被剝奪的兩個虛職——交通銀行董事、中央銀行董事。
而陳立夫甚至連一個虛職都沒有得到。
陳氏兄弟,就這樣離開了國民黨權力核心。
陳果夫躺在病榻上,又氣又惱,身體每況愈下,疼痛難忍,醫生再三叮囑他,不能講話,陳果夫只好不聲不響,但心中氣結,便以“啞巴”為題,做了一首“啞巴歌”:
“啞巴哥,說不出話真痛苦……聽得人家說話,肚里更加不開心,若聞笑罵聲,面孔脹得紅又青,摩拳擦掌,膽小不敢爭。有時候像煞吃過黃蓮嘴里苦,有時候像煞受了冤屈沒處伸。啞巴哥,不能說話苦得很。”
2.兄弟今生離別
與陳果夫相比,陳立夫處境更為艱難。
陳立夫時年52歲,身體健康,在大陸時的多種要職被全部剝奪,連一個掛名的虛職都不曾有。陳立夫與陳果夫性格不同,無法吃下這個“啞巴虧”,他要用行動表達心中不滿,決定一去了之。
聽說陳立夫打算離臺赴美,陳果夫表示支持,他不想看到弟弟在臺灣被清算被指斥,若不是自己病痛纏身不能遠行,一定會兄弟倆一起赴美。
1950年8月初,陳立夫偕夫人和一雙兒女前來探望病中的兄長并辭行。
陳果夫心里明白,兄弟倆幾十年來在中國政壇聯手搏殺,互為依靠,屢獲成功,而今弟弟這一走,不消說留下自己孤立無援,甚至不知今生還能否相見,因此無限傷感。
決定去美之后,陳立夫出席了“中國工程師年會”,這是他最后一次在臺灣公眾場合露面。在和工程師協會的會員們相見時,很多朋友都勸他不要離開臺灣,特別是一些CC分子,都表示愿意跟隨他繼續奮斗。
這種情誼令陳立夫十分感動和難過,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出走是否正確。
但就在此時,蔣介石派人給他送來了5萬美元,權作川資。拿著這5萬美元,陳立夫明白了,蔣介石是要他盡快離開臺灣。
為了顧及各方面的影響,臨行前陳立夫專程去向蔣介石辭行,當時蔣介石外出未歸,宋美齡熱情地接待了他。
宋美齡知道陳立夫要走了,拿出一本《圣經》送給他,關切地說:
“你在政治上負過這么大的責任,現在一下子冷落下來,會感到很難適應,這里有本《圣經》,你帶到美國去念吧,你會在心靈上得到不少慰藉。”
沒想到幾句關心的話,反倒激起陳立夫心中無限的怨氣,他指著掛在墻上的蔣介石肖像,不無怨恨地說:
“夫人,那活的上帝(指蔣介石)都不信任我,我還希望得到那耶穌的信任嗎?”
宋美齡一時無話可答。
8月4日早晨8時,陳立夫偕同夫人及子女來到臺北機場,準備登機離開臺灣。
這天天氣晴朗,前來送行的有300多人,場面雖熱鬧,但陳立夫心中幽怨無限。他懷揣剛剛收到的兄長陳果夫寄來的信件,上面只有短短幾句話,要他在國外“多考察及研究經濟恢復與建設事業”,言語平淡,卻透露著兄弟之間深深的情誼。
想到此去,關山阻隔,云水茫茫,怕是與兄長再也不能相見,陳立夫心中酸澀,眼眶濕潤。
登上飛機,陳立夫立在高處,向眾人揮手告別,他抬頭望向遠方,默默與兄長道別。
陳立夫離開的第二天,即1950年8月5日,國民黨中央改造委員會正式接替原中央黨部職權,掛牌辦公。
自1926年以來,第一次沒有陳氏兄弟參與的國民黨中央機構開始運轉。
3.擺脫經濟危機
陳立夫離開了,只剩下陳果夫拖著病體留在臺灣。中央改造委員會的運轉對他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面臨著更大的危機——家庭經濟危機。
早在抗戰后期,陳果夫的肺便已潰爛,只好在后背穿孔,每天從穿扎處排膿。赴臺前夕,病情加重,背后炎癥流膿不止,遍請臺、港名醫會診,病情一度得到控制。但他所患的肺結核與肋膜炎以及后來并發的喉結核等,都需要高昂的醫藥費,有些藥甚至需要到國外才能買到。
以前位高權重,一切問題都好解決,如今時過境遷,醫藥費都是靠陳立夫和朋友接濟,陳立夫走后,經濟的窘迫可想而知。
在國民黨高官中,陳果夫算是比較清廉的,多年來除了薪水,他沒有什么額外收入。
有一年農業銀行請他題詞,他寫道:
“一文不取謂之清,深思熟慮謂之慎,刻苦耐勞謂之勤,注意時效謂之敏。”
在國民黨上層,講求慎、勤、敏的雖不乏其人,但像陳果夫這樣“清”的人并不多見。
赴臺之初,農業銀行看在老董事長的面子上,為照顧陳果夫看病之用,借給陳果夫一輛小車。后來農業銀行被裁撤,車子陳果夫雖繼續用著,但購買汽油成了問題。
開始時陳果夫自視清高,不肯仰人鼻息,后來日子一天比一天艱難,不得不放下架子,給交通銀行總經理趙棣華寫了一封信,提出發給自己兼職董事車馬費的要求。
趙棣華多年為陳果夫部下,素知他的為人,知道他若非困苦不堪,絕不會舍面求人,于是親自將車馬費送到府上,同時通過臺灣國民大會秘書長洪蘭友將陳果夫的窘狀轉告蔣介石。
蔣介石得知陳果夫的情況后,心中很過意不去。畢竟多年來陳氏兄弟對蔣介石忠心耿耿,而蔣介石只是在政治上逼他們交出權力,并不會置其于死地。同時也為了安慰一下那些同樣被排除在權力核心之外的老部下,蔣介石當即批給陳果夫5000元作為醫藥費。另外,又特批了一筆費用,作為陳果夫日常的生活補助,陳果夫總算擺脫了經濟危機。
10月27日,是陳果夫59歲生日,他持續一個多月的咳血剛剛有所緩解。就在這天下午,蔣介石攜“太子”蔣經國來到醫院,探望陳果夫,給陳果夫祝壽,令陳果夫大為意外。
蔣介石詳細詢問了陳果夫的病情及治療情況,聽說主要以中醫治療后,蔣介石勸說:
“還是西醫可靠。”
蔣介石對陳果夫的生活十分關切,臨走時又囑咐道:
“果夫啊,你安心養病吧,其他事情就不要去想了。經濟上有什么問題,你直接告訴我。”
為了方便治療,1951年1月,陳果夫由臺中遷往臺北,住在臺北青田街一幢公寓里。這里醫療條件好,看病取藥都比較方便,但此時陳果夫已病入膏肓,怕是任何治療都無力回天了。
人丁單薄,老來凄清落寞
1.一生夫唱婦隨
住到臺北后,看病取藥是比以前方便許多,但陳果夫卻感到很不習慣。在臺中可以隨時找朋友聊聊天,發發牢騷,宣泄一下心中的郁悶。在臺北就大不一樣了,畢竟這里是蔣介石的地盤,到處都有耳目,稍有不慎便會傳到蔣介石的耳中。
所以臺北的生活,讓陳果夫感到非常壓抑。有次一個老朋友從臺中來看望他,當陳果夫說到自己在臺北的壓抑時,那位朋友說:
“在臺中天高……”
“皇帝遠。”陳果夫馬上接口道。說罷兩人會心地大笑起來。
由于陳果夫的親友大多住在臺中,往來不像以前那樣方便,所以更多的時候家里只有陳果夫與夫人朱明面面相對。
陳果夫與朱明是結發夫妻,陳果夫一生不娶偏房不搞外遇,對朱明從一而終,在國民黨中有口皆碑。與何應欽夫婦一樣,陳果夫夫婦也沒有子嗣;與何應欽不同的是,何應欽從一而終的婚姻是新式婚姻,陳果夫的婚姻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結果,兩人在入洞房前互不相識。
早在陳果夫十二三歲讀私塾時,他的老師沈若臣見他聰穎老實,十分喜愛,就有意將女兒許配給他。沈若臣女兒相貌頗佳,性情溫和,但陳家或許是嫌沈家窮酸,沒有答應這門親事。
往后幾年,又有好幾家登門求親,都被陳家婉拒。直到陳果夫18歲時,他的父母才開始為他的婚事著急,通過親戚說媒,選定本縣荻港鎮朱家長女朱明。
陳果夫雖受到新思潮的熏陶,對舊式婚姻并不看好,但為了不讓父母擔心,經過一番躊躇之后接受了父母的安排,只是提出了兩個條件,一是女方要入校讀書;二是要放足。
朱明比陳果夫小一歲,父親朱五樓是湖州商界富豪、上海福康錢莊的創始人。
朱五樓常年在上海經商,對新事物新思潮比較容易接受。但受傳統觀念“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影響,未曾讓女兒讀書識字。如今見陳果夫提出這個要求,當即一口答應。
17歲的朱明聽說要讓她上學讀書,更是喜出望外。雖然年紀大了點,但朱明天資聰穎,又勤奮刻苦,進入啟明女校后,學習成績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
朱明這一學就是5年。5年后,即1914年,22歲的朱明結束了學習生活,與陳果夫正式完婚。此時的朱明,氣質談吐儼然一位知書達理的千金小姐。
陳、朱二人雖是舊式媒妁之言,舉行的卻是新式婚禮,由于朱明家境富裕,嫁妝甚豐。
盡管兩人訂婚長達5年之久,一直未曾見面,既沒有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也沒有信誓旦旦海誓山盟,但婚后兩人相處和諧,感情彌篤。
陳家在吳興雖“聲名顯赫”,但經濟并不寬裕,朱明自幼養尊處優,過慣了富裕生活,到陳家后有很多不適應。但她從未有過怨言,而是尊敬長輩,孝敬公婆,愛護弟妹,把陳家打理得井井有條,使20多人的大家族融融一堂。
朱明對陳果夫的照料更是細致入微。多年以來陳果夫體弱多病,長年纏綿病榻,朱明煎湯熬藥,照顧飲食,操持家務,“數十年如一日,未嘗假手于人”。每每提及夫人,陳果夫都心懷恩愛與感激之情。
朱明早年還曾典賣首飾,資助革命。護法期間,陳果夫在上海開展工作,朱明“嘗津津樂道曾親與秘密傳訊等任務,意氣甚豪,不讓須眉”。后來陳果夫地位升高,朱明卻從不干預丈夫的政務,默默無聞地陪伴陳果夫左右。
2.最后一次諍諫
陳氏夫婦一直沒有生育,早在1926年,陳果夫的二妹陳敬夫將女兒過繼給他,取名陳澤寶。后來陳澤寶出嫁,其夫沈華祝在臺灣讀完大學后到美國深造,獲得機械工程博士學位后,便在伊利諾州的卡特比突柴油機公司擔任工程師,陳澤寶隨夫前往美國,并加入了美國國籍。
陳果夫夫婦還有一個干女兒,名叫朱月琴,乃抗戰時期陳氏夫婦在重慶時的女傭,后來跟隨陳氏夫婦到了臺灣。
朱月琴多年來盡心在陳家幫傭,陳果夫夫婦對她心懷感激。因此朱月琴到出嫁年齡時,陳果夫夫婦盡心為她挑選男友。
陳果夫意味深長地勸朱月琴說:
“不要找政界的人,政界的人不可靠,我看還是商界的人好。”
朱月琴聽從了陳果夫的建議,嫁給了一位在臺灣和美國兩處開珠寶店的商人。
朱月琴出嫁前,朱明拉著她的手,十分不舍:
“你跟隨我這么多年,如今就要離開,我真是舍不得,我和先生商量著,想認你做干女兒,不知你是否愿意?”
陳果夫夫婦待朱月琴一直很好,朱月琴早就將他們視做父母般照顧,如今聽朱明說出這番話,眼淚簌簌地往下掉,她使勁點點頭,哽咽著叫了聲:
“干媽!”
如此一來,朱月琴便有了娘家,新郎也有了一位高官岳父,覺得非常有面子。后來朱月琴跟隨丈夫定居美國。
由于陳果夫沒有兒子,其父陳其業做主,將陳立夫的長子陳澤安過繼給陳果夫為嗣。陳澤安在臺灣念完大學后,在美國威斯康辛大學農學院獲園藝專業水果學碩士學位,又在新罕姆息大學獲植物病理學博士學位,畢業后在幾個大學任教。
陳澤安曾在美國《科學雜志》上發表過幾十篇學術論文,并于1983年差點成為臺灣“中央研究院”院士,僅以兩票之差擦肩而過,對此,陳澤安甚感遺憾。
此后,陳澤安多次回到大陸,在南京大學、南京農學院授課,并回到湖州省親,還赴浙江黃巖幫助農民種植橘子,以提高橘子質量。
盡管先后過繼、收養了一兒二女,但陳果夫的家中仍人丁不旺,尤其在臺北的日子,家中常常整日冷清落寞。
1951年夏天來臨的時候,陳果夫的日子更加難熬。
臺北是一個盆地,海風難以吹進,比臺中要炎熱許多,而且空氣濕度很大。陳果夫漸漸感到支撐不住,每天只能起床一個小時,無力支持更多的時間。而且整天咳嗽不止,體溫一直在38℃左右,低燒不退。
陳果夫似乎已經感覺到自己命不久矣,于是強撐病體開始給蔣介石寫“諍諫之文”。
退臺以后,盡管陳果夫被“打入冷宮”,但他一直關注著臺灣的政局,關心著國民黨的前途,他決心在離世前把自己對國民黨、對社會、對人生的各種意見集中起來,寫一篇“諍諫之文”,派人呈交蔣介石。一方面表達自己的諍言,一方面表明自己對蔣介石的忠誠。
蔣介石收到陳果夫的“諍諫之文”,不無感慨。考慮到陳果夫多年來對他的忠心耿耿,心里對他的感情不待言說,蔣介石先后數次前往探視,安慰陳果夫安心養病,不要考慮其他。
蔣介石的頻頻看望,對命不久矣的陳果夫來說,已是莫大的安慰。
3.死后盡享哀榮
難熬的夏天快要接近尾聲時,醫生宣布了陳果夫的病情進展:其結核菌已經由左肺侵入右肺,并由右肺進入血管,再蔓延至腦后,陳果夫已經處于生命垂危時期。
陳果夫在每年的最后一天,都會回顧一年中的經歷,寫下總結。他知道,今年熬不過去了,就翻出往年總結,細細品讀。
回顧過往一生,陳果夫感到自己在很多方面做到了超凡脫俗,當他看到去年最后一天寫下的總結時,臉上漾起笑容。
這篇總結主要寫了以下幾點:
一、住繁華都市多年,未嘗入妓院、舞場、賭場。
二、管錢始終未曾將錢作為私有,或為金錢所管,反之,愈不愛錢。
三、讀書未為書本所囿,或自以為知足。
四、管人事不作弄人,不私于人,更不自用私人。
五、做官未嘗作威、作福、營私或運用政客,作固位之想,及幸進之圖。
六、接近商業工作,自己做到不做生意,不與人談私利。
七、辦黨務不作植黨之想,辦教育亦然。
八、生病能擺脫煩惱,始終抱樂觀與進取之心。
陳果夫對自己一生所為十分滿意,了無遺憾。
8月25日上午,陳果夫的體溫驟然升高,囈語不斷,進入昏迷狀態。下午4時52分,他溘然長逝,享年59歲。
陳果夫父親陳其業得知兒子死訊后,不顧家人勸阻,執意從臺中趕到臺北為兒子護喪。
當老人看到兒子遺容后,忍不住放聲大哭。
陳其業時年81歲,老年喪子,其悲痛心情可想而知。而陳立夫遠在美國,得不到蔣介石許可,不敢貿然返臺,只能獨處異鄉灑淚遙祭,這成為他一生的遺憾。
陳果夫逝世后,蔣介石曾先后兩次到存放遺體的極樂殯儀館吊唁,他望著陳果夫的遺體,表情悲哀沉痛,幾度鞠躬,離開殯儀館后仍沉痛不已,半晌無言,直到坐進車里,才滿懷悲傷地對隨從人員說:
“果夫還年輕,他不該這么早就走啊!”
回到辦公室,蔣介石提筆寫下“痛失元良”幾個大字,作為挽額,派人送到了殯儀館。
其他一些國民黨黨政要員,甚至包括陳果夫的一些政敵,也都跟著蔣介石來稱贊陳果夫,稱贊他是“標準黨人,是北伐到遷臺之前的中心人物”,“在黨內確有其組織的天才和領導的高度智慧,非常人所能及”,等等。總之,陳果夫死后,生前所有攻訐都變成了褒揚。
9月15日,蔣介石親自頒布了“褒揚令”,稱陳果夫“資性弘毅,志行純篤,纘承革命家風,效忠三民主義,越四十年如一日”。
蔣介石還下令為陳果夫出版了《陳果夫先生全集》,收錄了陳果夫一生所著的有關教育文化、政治經濟、禮俗、生活回憶、醫藥衛生、雜著等六個方面的文章,近200萬字,以表紀念。
陳果夫的墓地選在臺北市郊觀音山西云寺右側的一塊山地上,這里環境清幽,景色秀美。陳果夫生前曾希望死后能回到故鄉浙江吳興,他在那首《故鄉》詩里,寄托了濃濃的鄉情,字里行間流露著對家鄉的熱愛和思念:
“我希望我的故鄉,山河無恙;我希望我的故鄉,人文發揚;我希望我的故鄉,腥膻洗凈,從此無人敢侵略;我希望我的故鄉,愛我如慈母,不讓我漂泊他鄉,我愛我的故鄉,我永遠不愿離開我的故鄉。”
然而,濤濤大海隔斷了他的故鄉之戀,他被永遠地留在了這片異鄉的土地上。
1951年11月4日,陳果夫的棺木在觀音山墓地安然下葬。
在當年鼎盛一時的蔣宋孔陳四大家族中,孔祥熙、宋子文去了美國,只有陳氏兄弟跟隨蔣介石退守臺島,如今卻落得一死一“逐”,這大概是“二陳”從未想到過的結局。
歷史評說
在蔣介石統治大陸的二十多年里,陳果夫是一個極其重要的角色。他和胞弟陳立夫長期執掌國民黨的黨務大權,其一手經營的CC系,應蔣家王朝的建立而生,又隨其在大陸的垮臺而滅,其間是支持蔣氏統治的一大支柱。
陳果夫早年受其二叔陳其美影響參加革命,大革命時期為黃埔軍校籌辦物資,招兵招生,為黃埔軍校的建設作出過卓有成效的貢獻;擔任江蘇省主席期間,陳果夫主持治理淮河,造福于民,整頓財政,改革教育,懲辦貪污縣官等,都產生了較積極的社會影響。
二陳早年便追隨蔣介石,與蔣介石淵源頗遠,但與蔣介石的關系卻是十分微妙。最初蔣介石出于對陳其美的感恩心理及對江浙地域觀念等因素的考慮,對陳果夫及其胞弟陳立夫積極培植,視為親信中的親信。而陳果夫對黨務工作的突出貢獻,對蔣介石建立南京政府掌控中樞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二陳也因此迅速崛起,一步登天。
但二陳勢力得到發展之后,蔣介石又時時予以防范和限制,使之與其他派系互相牽制。而二陳受到限制時,便會對蔣介石產生不滿。
二陳在西安事變中,站在何應欽主戰派一邊,有背叛蔣介石之嫌。蔣介石雖未明說,但心中對二陳已不復從前的信任。二陳與蔣經國斗爭不斷,也讓蔣介石對他們越來越心生厭惡。
國民黨敗退臺灣后,蔣介石認為最根本的失敗是黨本身的失敗,黨的失敗是CC系的失敗,CC系的失敗是二陳直接造成的。二陳長期控制國民黨黨務,導致黨的腐敗現象發生,積重難返;二陳在黨內向來目空一切,傾軋各派,以致積怨甚深,甚至美國人都頗有反感;尤其是二陳與蔣經國的矛盾不斷,成為蔣經國接班的最大障礙。這些,促使蔣介石決定徹底清除CC系。
雖然國民黨腐敗成風,但陳果夫在國民黨官場中還是廉潔清正、潔身自好的,其生活作風嚴肅,工作態度踏實,工作作風扎實,為人低調。雖學歷不高,卻涉獵學科范圍極廣,多才多藝,在行政、金融、經濟、水利、醫學、文化、教育、文學等方面都頗有建樹,其個人魅力和努力拼搏的精神,令人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