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于2001,死于1937!巔峰即是谷底,牛市直入熊市。曾經很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只是帥只在年少。
小檔案
姓名字號:張學良,字漢卿,號毅庵,乳名雙喜、小六子
籍貫:遼寧海城
生卒年月:1901年6月3日至2001年10月14日
最高職務:國民黨陸軍、海軍一級上將
家世:
父母——父親張作霖,母親趙氏。
兄弟姐妹——姐姐張首芳,大妹張懷英,二妹張懷瞳,三妹張懷卿,四妹張懷曦,小妹張懷敏。大弟張學銘,二弟張學曾,三弟張學思,四弟張學森,張學浚、張學英、張學銓是張學良的五、六、七弟。
妻子兒女——發妻于鳳至,生一女三男,張閭瑛、張閭珣、張閭玗、張閭琪。
簡歷
1901年——6月3日出生于逃難中的大馬車上,養于遼寧省臺安縣九間鄉鄂家村張家窩堡屯。
1911年——生母趙氏病故。
1915年——參加反對袁世凱勾結日本帝國主義簽訂賣國的“二十一條”游行示威活動。
1916年——奉父命和長他3歲的于鳳至結婚。
1919年——入東北陸軍講武堂學習炮科。
1920年——任奉天暫編陸軍第三混成旅旅長、晉升陸軍少將、奉天陸軍第三混成旅第二團團長。
1922年——第一次直奉戰爭爆發,任“鎮威軍”東路軍第二梯隊司令。任東三省陸軍整理處參謀長,進行“整軍經武”。
1924年——任奉天陸軍第二十七師師長。兼任東三省交通委員會委員。第二次直奉戰爭爆發后任鎮威軍第三軍軍長。
1925年——授陸軍中將軍銜,任鎮威軍第三集團軍軍團長,赴秦皇島收編渤海艦隊。
1926年——任安國軍陸軍第三方面軍團長。
1927年——率安國軍陸軍三、四方面軍到河南與北伐軍對抗,授陸軍上將軍銜。
1928年——被推舉為東三省保安總司令兼奉天省保安司令,任東北海軍總司令、東北航空司令。宣布東三省易幟后,被國民政府任命為東北邊防軍司令長官。
1929年——出任東北政務委員會主任委員(后改稱主席)。
1930年——任國民政府國防委員會委員和東北交通大學校長、復州煤礦股東。任中華民國陸海空軍副總司令、國民政府委員和中央政治會議委員。
1931年——任國民黨東北黨務指導委員會主任委員。
1932年——任軍事委員會北平軍分會代理委員長。
1933年——任北平政務委員會常務委員和第一集團軍司令。4月11日乘意大利郵輪起程出國。
1934年——由海外返回上海。
1935年——赴廬山見蔣介石。蔣限期3個月肅清豫鄂皖三省境內的紅軍。
1936年——發動兵諫,逼迫蔣介石停止內戰,聯共抗日。
1937年——發表《告東北軍將士書》。國民政府發布“特赦令”,交軍事委員會嚴加管束。張從此開始幽居生涯。
1940年——2月,于鳳至因病赴美就醫,趙一荻由香港到陽明洞陪張幽居。
1946年——遷移到臺灣新竹井上溫泉(也稱清泉)。
1956年——皈依基督教,從此不再治史,也不再寫文章。
1964年——與趙一荻結婚。
1975年——蔣介石在臺北士林官邸去世,和趙一荻前去吊唁。
1978年——蔣經國被選為臺灣的“總統”,第一個打電話祝賀蔣經國。
1979年——10月5日(中秋節)下午,應邀參加蔣經國夫婦舉行的中秋節茶話會。
1991年——3月10日,張學良與夫人趙一荻赴美探親。其間接受紐約華文報紙《世界日報》、《美國之音》之“新聞廣角鏡”記者采訪。6月返回臺北。
1992年——9月11日,張學良在臺北北投寓所首次接受大陸記者采訪。
2001年——因病搶救無效在美國夏威夷逝世,享年101歲。
暗香
完敗!
奉系在與直系的戰爭中完敗。
張作霖又怒又驚!
奉軍本來一直占盡上風。
戰爭初期,奉軍連連得手,打了一些勝仗,西路長辛店一仗更是大敗直系。可是直軍忽然反攻過來,打了奉軍個措手不及,潰不成軍,現在都被人逼回了東三省。
總統徐世昌一向是笑臉相對,奉軍一敗,立馬翻臉,下令免除自己的本兼各職,東三省巡閱使、蒙疆經略使、奉天督軍兼省長全給擼了下來。
免職,張作霖不怕,丟了北京,東北這一塊還是我老張的天下。不讓老張做官,我老張還不服你管了。張作霖自任東三省保安總司令,宣布東北“獨立”了。
張作霖不想只做東北王,他還想再打回去。奉軍戰敗后,曾任直方張錫元參謀長的孟星魁就認為“直軍的勝利出于偶然和僥幸,還是借重于馮、張等部的客軍”。
偶然也好,客軍也罷,勝了就是勝了,自己再打回去,又憑什么?
憑武器裝備?憑張景惠、吳俊陞、孫烈臣、張作相和湯玉麟這些老兄弟?
打仗,過去老兄弟行。現在,還真不行。
長辛店一戰,奉軍大敗,老兄弟們的部隊潰不成軍。
兵分兩路取直系老巢保定,東路軍出師告捷,老兄弟們的西路軍直接崩盤,不但拖累全軍的前腿,還拖累全軍的后腿。
直軍由二十三師師長王承斌率領部隊7萬余人追到山海關,要不是三十八旅王文升團的拼死反擊,穩住奉軍的陣腳,可能都被人追到奉天城。
張作霖心中不由得一動,小六子張學良手下還是有幾個能打仗的人。王文升不說,三十八旅在長辛店也是敗而不潰,一路后退很有章法。郭松齡看著不順眼,打仗實在是把好手。
張作霖一直認為張學良還嫩,只想拿手術刀救人,不想拿指揮刀殺人。張學良進講武堂學習都是自己用激將法激進去的。
1919年,張作霖為增強軍事勢力、培植奉軍軍官,特撥巨款辦講武堂。張作霖很希望學良第一期就入學,既怕張學良不去,又怕他吃不了苦,受不了軍紀約束,于是對張學良說:“講武堂要求學員嚴格,你不要去,去了怕給我丟臉。”
張學良自尊心極強,他還真不信這個邪,一賭氣進了講武堂第一期炮兵科學習。
張作霖見到張學良就笑:你在講武堂要能畢業的話,回來我就給你當營長。
張學良頭一個月就考了個第一,第二個月又考了個第一。學校里就有流言,說這些教官因材打分。
學校知道后,有一次就采取突然襲擊,教育長熙洽親自監考,要學生全部調換位置,當堂出了四道題,結果只有張學良一個人全答對了,從此解除了學生們的誤解。
人總會有老的一天,奉軍遲早得有人出來接替。張作霖知道該做出決定了。
整軍
張作霖找張學良談話,詢問他對改變奉軍困境的路子。
張學良想了想,胸有成竹地說:“擺脫困境并不難,只要整軍經武,選賢任能,培養士兵的好風氣。”
選賢任能張作霖懂,整軍經武就不明白了,于是看著張學良,不說話。
張學良知道他不懂,解釋說:“整軍經武就是認真整頓和訓練軍隊。提拔優秀青年軍官,充實軍事人才,建立一個硬實的班底。總之,要從根本上提高軍隊的戰斗素質。”
東三省巡閱使署被撤銷,改為東三省保安司令部,下設東三省陸軍整理處。陸軍整理處總監是孫烈臣,副監是張作相、姜登選,張學良為參謀長,具體負責對奉軍改革整頓工作。
由張作霖兼堂長、張學良兼任監督的東三省陸軍講武堂也是整軍經武中的重要機構。它是專門培訓軍官的,是當時東北地區的最高軍事學府。肖其煊任教育長。暫編陸軍第八旅旅長郭松齡也參與講武堂的領導和建設工作。那時,為統一東北軍隊的編制,大力整頓陸海空三軍,同時開辦了各種訓練班。
在楊宇霆、郭松齡等新派將領和一些老臣宿將的幫助下,張學良用兩年時間對奉軍進行了一次徹底的整頓。經過兩年的改革整頓,奉軍軍隊素質有了顯著提高,大大增強了戰斗力。奉軍中一批有真才實學的新派軍官陸續擔任要職。奉軍甚至建立了一支擁有300架飛機、20余艘軍艦的空海軍勁旅,這都是當時國內各地軍閥所無法相比的。
張學良整軍,張作霖則在準備一雪前恥。
張作霖與廣州護法軍政府大元帥孫中山和住在天津的皖系軍閥段祺瑞及浙江提督盧永祥聯系,結成“三角同盟”。
1924年9月,直系江蘇軍閥齊燮元與皖系浙江軍閥盧永祥爆發了浙江戰爭。9月3日,張作霖通電譴責曹、吳(即直系)攻浙,并以援助盧永祥為名,組織“鎮威軍”,自任總司令,率15萬人向關內殺去。
為抗擊張作霖的進攻,吳佩孚指揮總兵力近20萬人依托長城組織防御。雙方在山海關斗得正酣,張作霖的奇兵殺出。
23日,直系將領馮玉祥回師北京,軟禁總統曹錕,占領了北京。馮玉祥對吳佩孚早就心有恨意,張作霖出兵前就和他結下同心,一致反吳。
聽到后院起火,吳佩孚軍心大亂,把前線指揮交給張福來主持,親率其嫡系第三師、第二十六師乘車回救北京。
吳佩孚命令部隊在楊村一線布防,等齊燮元、孫傳芳的軍隊到后圍攻北京。援軍遲遲不到,奉軍張宗昌部卻已殺到,截斷榆關和天津之間的交通線,斷了直軍的退路。
直軍大亂,主帥不在,后路又斷,奉軍乘勢占領山海關和秦皇島,繳獲直軍的槍支達3萬余件。
馮玉祥軍先后攻占了楊村和北倉,并俘虜了北上援吳的魯軍旅長潘鴻鈞。大勢已去,吳佩孚只好率殘部2000余人由塘沽登艦南逃。
攻友
相見不如不見。
不見還好,再見已是戰場。
郭松齡是張學良在講武堂的教官,也是早年的同盟會會員。郭松齡博學多識,相貌堂堂,打起仗卻從來不要命,無論是別人的,還是自己的。雖是整天泡在一群大老粗中間,卻是一身書卷氣,不吸煙不飲酒。張學良雖是人不風流枉年的大少,卻是極為欣賞。
郭松齡有心做一番事業,見張學良對自己如醉如癡,先天條件不錯(腦子活)、后天環境優越(東北太子),于是經常向張學良灌輸“練精兵,御外侮”等思想,并勸張學良訓練新軍,幫自己圓夢。
張學良對郭松齡“逾格信重”,常常不加掩飾、同時也是滿懷無限信賴之情地說:“我就是郭茂宸,郭茂宸也就是我。”
郭松齡極為張學良欣賞,卻很不受一些人待見。郭松齡沖鋒在前,封賞卻常在后,甚至沒有。張作霖就打趣他:“郭教官,你不是到南方去革命了嗎?為什么回來了呢?……你還是回來的好,在外邊沒有什么混頭。”
郭松齡口中不說,心中卻憋了一口惡氣:打人不打臉,傷人不傷心。獎勵沒有,反而揭我的傷疤。
更令郭松齡不滿的是,楊宇霆熱衷軍閥混戰,鼓動張作霖再次舉兵進攻馮玉祥部的國民軍,于是氣憤地對張學良說:“東北的事叫老楊這幫人弄壞了,現在老楊又幫助老蔣,給他們去打地盤子,這個炮灰我不再充當了。”
郭松齡反對出兵,張作霖很煩他,就派他到日本觀秋操。
參觀完畢,郭松齡獨自搭船到了天津,并稱病住進了天津的意大利醫院,開始積極籌劃反奉。他的反常行動自然瞞不住耳目眾多的張作霖的眼睛,在他“病情”未見好轉時,張便急電召他回奉。
事情暴露,郭松齡決定提前行動,并對張學良有所暗示,提出“父讓子繼”,以改革東三省局面。
郭松齡讓自己當李世民,張學良聽后心中大驚,自己無心搞什么玄武門政變,老爸也不是李淵。
張學良連夜乘車往回趕,遇到一個瘋子,最好的辦法就是躲開他。
郭松齡雖然還沒有發難,但畢竟能看出一些軍隊不穩的蛛絲馬跡。到達關外前所車站時,張學良命令駐山海關附近十九團團長張延樞迅速布防。
11月22日,郭松齡以東北國民軍的名義向全國發出了反戈討奉的通電,通電打著“清君側”的旗號,痛斥楊宇霆嗜戰禍國,并促請張作霖息戰下野,擁戴張學良領導東北。電文聲稱,不求內戰,反對外國侵略,捍衛國家主權,改革東北內政,清除腐化勢力。
車到連山車站時,情況已出現混亂。張學良棄車登上“鎮海”軍艦,在軍艦上已經看到一列一列兵車經過秦皇島鐵橋往東開。軍艦上已收到郭松齡反奉的通電。一個炮長就請示張學良:“主炮可以射到擊鐵橋上的兵車,我們可以開炮嗎?”張學良沒有答應,稱都是自己的部下。
張學良一向重用郭松齡,奉軍主力盡在郭松齡掌握之中。張作霖見郭松齡帶著奉軍的精兵打自己,還亮出張學良的旗號,又氣又怒,盛怒之下痛罵張學良;“小六子,你來干,我讓給你就是了!”
張學良趕到秦皇島,想勸郭松齡罷兵。
郭松齡不見,托人帶話,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郭松齡信心滿棚。外有馮玉祥、李景林等的支持,內有一批能征善戰的親信部下的追隨,有新編的五個軍由自己直接指揮,通電一發,揮戈東進,沈陽指日可下。
一邊亦師亦友,一邊是父親,傷了哪個都會傷心。血濃于水,張學良做出了選擇。
郭松齡銳不可當,沿途擊敗各路奉軍的抵抗,先后攻占了山海關、錦州、新民等地。
12月21日,張學良和郭松齡在巨流河邊相見。相見不如不見,這一見是兩軍生死相見。
張學良和郭松齡生死相見,氣場卻全部向張學良傾斜。
郭松齡的各級軍官都是張學良親自從講武堂、教導隊中選拔出來的,都把自己看作是張學良的人。郭松齡打著張學良的名號反奉還有一定的號召力,但反對張學良本人,支持率那是狂降。士兵中流傳:“吃張家,穿張家,跟著郭鬼子造反真是個冤家。”倒戈官兵不敢違背命令,放空槍的權利還是自由支配。
郭松齡軍中以參謀長鄒作華為首的一部分高級將領暗中與奉張聯系,不愿再戰,鄒作華甚至盜用郭松齡的名義,向正在乘勝前進的前線部隊發出停戰命令。
日本人對張作霖不滿,總覺得他沒有滿足日方的要求。見郭松齡反奉,立即提出可以有條件地支持他,郭松齡斷然拒絕。
郭松齡斷然拒絕日本人有條件的支持,張作霖適時地向日本人作出厚重的承諾。
情人是新的好,朋友還是老的好。12月8日,日本關東軍司令白川義對雙方警告,謂“不準在南滿鐵路及附屬地區發生戰斗”……這些表示,顯然是幫助張作霖抵制郭軍。
23日夜,郭松齡敗局已定。
翌日清晨,他偕夫人棄軍出走,下午2時,被捕獲于民家的菜窖中。
張學良聞訊后,要求押解郭松齡夫婦的隊伍一定要從他的駐地經過,希望能夠放郭氏夫婦一條生路。
楊宇霆料到以張學良的性情,再根據郭張昔日的交情,如果不早下手,郭松齡可能還有翻身的機會,于是他當機立斷,將郭松齡夫婦就地處決。
神都可以倒,從此張學良不再輕易授人以權柄,身邊再也沒有出現過像郭松齡光環無數的親信。
帥歸
1928年4月初,國民黨南京政府以實現國內統一為名,調動蔣、馮、閻、桂所轄的第一、二、三、四集團軍,沿京浦、京綏各線北開,向張作霖在河南和京津地區的防地進逼。
北伐軍咄咄逼人,奉軍三、四方面軍軍團長張學良、楊宇霆認為不如避其風頭,退兵言和。箭已經出弦,再好的盾也會有個閃失,奉軍得不了好。
張作霖再三考慮,接受了他們的建議,發表了主張和平的佳電,表示愿退兵關外、與北伐軍握手言和。
張作霖退兵,日本人卻是極為不滿。北伐軍一旦進駐京津,控制北方,勢必影響日本在華利益。為阻止國民黨軍隊北進,駐京津一帶的日軍連日來調兵遣將,卻沒有想到張作霖自退回關外。
張作霖的撤退打亂了日本人的計劃,美、英等國又在暗中支持北伐軍的行動,日本人也不敢在軍事上有大動作。
軍事受挫,日本人就轉向外交訛詐,聲稱他們允許國民軍進駐平津,但必須平靜地交接,不得訴諸武力。
對張作霖,日本駐華公使芳澤向他遞交了《覺書》,促其撤回東北。至于張作霖的后半生,日本早就為他準備了兩條路:一、下臺,日軍解除奉軍武裝;二、當傀儡,日本人從此成為東北的主宰。
張作霖是從死人堆里殺出來的主,輕易不愿受人控制;東北是他拼死打出來的江山,更是不會拱手讓人。
張作霖給日本政府回話:東三省及京津地方均為中國領土,主權所在不容漠視;當然,張作霖還是考慮了日本人的感受:你們不用擔心,我們正準備撤回東北。其實不考慮日本人的感受,奉軍還是要回東北,惹不起北伐軍,自然只能躲得起。
日本關東軍少壯派不愿意他躲,最少不愿意他躲回東北。少壯派早就想出兵占領東北,放個不聽話的張作霖回東北,事事添堵,很不自在。
樂意也好,不樂意也罷,張作霖還是要坐著他的專車回沈陽。專車其實是慈禧太后的豪華花車,共掛有二十多節車廂。花車特意編排在整個列車的中部,前后的車廂坐滿了隨行人員和全副武裝的衛隊。為防不測,在火車前面還特別設置了壓道車,想在路軌上做手腳,絕無可能。
路軌有防備,橋洞呢?在離車站不遠處有一個三洞橋,三洞橋的橋上由日軍警戒。
張學良一向不信占卜,也不感興趣。送完父帥,回到中南海的萬宇廊,副官吳泰勛正在室內扶乩問事,張學良突然心中一動,湊上去說:“替我乩乩大帥此行的吉兇禍福!”副官應命,不久他那乩語上批出四個大字“大帥歸矣”!
6月4日清晨,天剛破曉,皇姑屯南滿鐵路車站的日軍監視崗亭發現掛有藍鋼皮車廂的列車奔馳而來。
只聽一聲巨響,黑煙騰空而起,高達200公尺,沙石橫飛,南滿鐵路鋼橋頓時炸毀,全橋塌下。花崗巖橋墩被炸毀,橋上枕木火勢熊熊,電線全被炸斷。張作霖所乘的車廂被炸得粉碎,車身碎片飛散到線路之外。其余的車廂冒著黑煙,開始起火。
張作霖被炸得臂斷肢傷,血肉模糊,昏倒在血泊之中。同車的吳俊升當場死亡。奉天憲兵司令齊恩銘趕忙找了一輛舊汽車,把張作霖抱上汽車,急開沈陽,直奔大帥府。上午9時30分,張作霖死,終年54歲。
皇姑屯事件發生后,奉天第二天即發布戒嚴令,任命齊恩銘為省城戒嚴司令,同時通知在京的張學良迅速返回沈陽。
奔喪
張學良心中大亂。
大帥皇姑屯遇難,速回奉料理善后。接到電報的張學良大悔,乩語竟然如此,如果早知這樣應該及時提醒父帥。
父帥遇難,張學良不敢露出破綻,強裝鎮靜,命令軍團部立即撤離北京。
聽說張作霖受傷回到大帥府,日本外交官林久治郎親自來探視大帥傷勢,并提出要派高水平的醫生給大帥看病。帥府有禮貌地謝絕了。
壽夫人邀請相識的日本太太聊天打麻將,心情好得不行,嚷著要大吃三方。太太們也很開心,壽夫人講的笑話挺逗,只是對面大帥臥室的燈有點晃眼。常為大元帥看病的杜醫官每天照常到帥府上班,廚房照常為他送飯,勤雜工照常灑掃,花工照常在庭院里修剪花枝。
張作霖不死,又進了大帥府,想再動手已是不可能。大帥受傷,張學良絕對是要回東北。張作霖運氣好,張學良就要看他的造化。
張學良不能不回。一切安排妥當以后,他把部隊指揮權移交給楊宇霆,匆匆踏上返奉的列車。
張學良剃光長發,穿上士兵服裝,化裝成伙夫,在由衛隊營長崔成義率領的幾名得力衛士護送下,在夜里混雜在經灤州東撤的衛隊騎兵連的悶罐車廂返回奉天。為了以防萬一,私人醫生馬揚也化裝成士兵隨行。馬揚是復合型人才,醫術挺好,日語賊溜,和日本人打交道用得著。
張學良的日本熟人越來越多,列車一路走來,山海關、綏州、錦州各站站長和荷槍實彈日本憲兵登車巡視。他們每檢查一個車廂,就問誰是車上的指揮官?張學良是否在這趟列車上?
士兵們有人認得崔成義,就說崔成義是指揮官。憲兵拿著燈往崔成義臉上一晃,問崔成義:“列車去奉天干什么?”
崔成義鎮定自若地回答:“我們到奉天另有任務。”
“張學良軍團長在車上嗎?我們站長找他有事。”三個憲兵接著問。
崔成義心中一樂,你們不就是來找事的,嘴里卻說:“張軍團長不在,他還在灤州督軍呢。”
憲兵不死心,繼續巡視。座位底下、廁所,只要能藏人的地方,都伸長脖子往里面看。
巡視多次,憲兵確信張學良的確沒在車上,這才下車。
大帥府仍在,父帥已不在。張學良不敢露出半點異樣,更不敢讓人知道張作霖已死,一旦消息泄露,張家滅門都有可能。
張學良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迅速地鞏固自己在奉天的地位,順利控制東北的軍政要務。
虎倒威在,張學良只能借用父親的威風。張學良模仿張作霖的字體,草擬了一個手令:本上將軍現在病中,所有督辦奉天軍務一職不能兼顧,著派張學良代理。最后,寫上張作霖的名字和一個“銑”字,蓋上大元帥印。
落款時間為6月16日,這是有講究的。6月16日,張學良還在北京,說明他是奉命回奉天的。
手令交給奉天省長劉尚清,以奉天省長公署令的名義公布張作霖的“手令”。6月19日,張學良正式就任奉天軍務督辦。全城懸掛五色旗慶祝,官商各界紛紛來賀喜,奉天人心開始平定。
官商各界人士滿臉笑意,張學良卻是清明一片,路才走出第一步。
繼業
張作霖在,東北姓張。
張作霖不在,東北說話的人有三:一是吉林省督辦張作相。張作相是張作霖的老把兄弟,長期以來是第二號人物,對張作霖極為忠誠,待人忠厚,處事穩重,在東北軍政各界威望很高。二是張作霖的參謀長楊宇霆。此人智謀過人,深得張作霖的器重,但他恃才傲物,人緣不好。三是張學良。悉心培養的接班人,掌握奉系軍隊,軍事才能可以,政治資歷不夠。
張作霖死后,一些人認為有利于日本,但也有一部分人認為不利于日本。
實力派楊宇霆和日本人走得近,完全可能得到日本人的支持。楊宇霆從來不把張學良為首的少壯派放在眼里,只能說明人家硬氣,不少人紛紛在楊宇霆那里排隊。
日本人炸死張作霖,張學良絕對和日本人過不去。南京政府風頭正勁,閻錫山和馮玉祥都歸順了,張學良疏遠日本,投靠南京政府是遲早的事。看好南京政府、反對日本的勢力則有意擁護張學良。
東三省省議會聯合會召開,選舉東三省保安總司令。
楊宇霆來,張學良來,老督辦張作相未到。張作相雖然人未到,但話已傳到,他支持張學良。他對張學良說:“如果老帥安去,我可以接任,但今天老帥殉國,我必推你繼之。”然后又說:“你好好干,場面上我一切都服從你。私底下你還是我侄兒,你干不好,到房間后我會擰你耳朵,打耳光子。”
不等了,楊宇霆手一揮,大聲說:“老督相德高望重,他來不來,我都選他。”
常萌槐不明白楊宇霆這話的意思,但知道他絕對有用意,于是站出來說:“張作相督辦德高望重,深受東北民眾及全軍將士愛戴,完全可以就任東三省保安總司令。”
張學良不愿意選楊宇霆,這人一向不待見自己。張學良也不敢投自己的票,這擺明是當保安總司令想瘋了。老叔張作相對自己不錯,張學良選張作相。
楊宇霆看著張學良,不經意的笑意寫在嘴角。二張聯手,張學良這保安總司令的位置是坐上了。張學良父承子業,名正言順,手中又握有軍隊,當個幾十年都沒問題,自己想從他手中搶位置,那是基本沒戲。張作相德高望重不假,但在東三省根基還是不深,暫且把這位置寄存在他這兒,隨時都可以拿回來。
楊宇霆選張作相,張學良選張作相,站出來反對,那不是和東三省三大巨頭當面叫板,沒有人活膩。
主持會議的人看沒有人提出異議,便宣布說:“東三省省議會聯合會今日一致推舉張作相為東三省保安總司令。”
楊宇霆笑意更濃,東三省保安總司令的軍服他早就派人給張作相送到府上,張作相只怕已在來會場的路上。
大家起身熱烈鼓掌,忽然衛隊在門外高聲喊道:
“張——作——相——督——辦——到——”
東三省最高軍政長官親自到了,掌聲更響。
兩扇大門一拉開,人們不由得愣住了。只見三盞黑紗燈在前面開路,黑紗燈上寫著黃色的大字:“母喪”。張作相沒有穿東三省保安總司令軍服,而是身著孝袍,腰系麻繩,腳蹬麻鞋,手里捧著東三省保安總司令的軍服。
張作相把總司令軍服放在張學良的面前,然后面對大家跪下身子,磕了三個頭,雙淚俱下地說:“作相不幸,慈母西去,作相實有負諸位重托。”
張作相走,與會的人見此情景,都面面相覷,不禁啞然。
楊宇霆笑意頓失,人算不如天算啊!
扯皮,協商,再扯皮,再協商,東三省省議會聯合會決定放棄舉手表決的方法,九天后改用選票推舉東三省保安總司令。
張學良當選取選。會議成立東三省保安委員會,委員共17人,楊宇霆提出辭職,由高維岳代替。
張學良身著總司令軍服,正式宣布就職。從此,以張學良為首的東三省保安總司令部成為東三省省議會聯合會的執行機關。
張學良一波三折地子承父業,楊宇霆敗退,有人卻上來緊逼。
易幟
日本人是來要債的。
日本人稱,張作霖生前對我們日本做出種種保證與許諾,比如東北獨立,現在老帥雖然不在,他的承諾還是得由少帥兌現,省得壞了老帥的名頭。
壞了老帥名頭,日本人不過在敲打張學良:你爹的命就是壞在我們手里,不聽話,我們可以對付你爹,自然就可以對付你。
日本人逼張學良獨立,蔣介石為首的南京政府則極力策動張學良“易幟”,把奉張政權的五色旗換成國民黨的青天白日旗。
張作霖撤離北京時雖然沒有談到易幟的事,卻已經有和南京和好的意愿。皇姑屯事件發生后,南京國民政府的使者趕到東北,與張學良商量易幟的事。日本人逼張學良獨立,南京國民政府很緊張:一旦張學良宣布獨立,國民政府會陷入兩難的境地。出兵攻打,肯定會受到日軍的強烈干涉;承認獨立,中國就此失去整體性。
獨立?還是“易幟”?
東北獨立,當個東北王絕對沒問題。只要答應日本人的要求,日本人肯定會在背后死撐,南京政府只能干瞪眼。
易幟,前途未卜。南京政府從未識荊,蔣介石更是沒有打過交道。日本人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一旦易幟,日軍立即發難都有可能。日本新任駐沈陽總領事林久治郎和關東軍司令村崗長太郎多次來訪,要求自己不要易幟,而應“保境息民”,否則,由此而引起的一切嚴重后果,日本將不負任何責任。
日本人反對易幟,辭職不當東三省保安委員會委員的楊宇霆站了出來,帶領一批人堅決反對東北歸附南京政府。楊宇霆等擔心易幟后,日本會進行武力干涉,奉軍也會被南京政府吞并,失去自主地位。
父仇不共戴天,張學良決定易幟。
內部有反對聲音,張學良整肅內部和取信于民。他注意不斷整頓軍紀、政紀,減輕人民負擔。對于外系軍閥勢力對東北的滲透,也都作了恰當的處置,有的被分散改編,其頭目改任文職官員,不再掌握兵權,如名噪一時的軍閥孫傳芳,就正是在這個時期出任奉天墾務委員會委員長職務的。
日本在東北駐有大批軍隊,張學良想辦法緩和緊張氣氛。8月9日,張學良偕秘書王家禎前往日本總領事署,對林權助(日本駐華公使)作禮節性的回訪。
張學良鼓勵他們發起統一運動,用民意對付日本人的威逼。他拉住美、英等國牽制日本,在國際上爭取同情者。
機會終于來了。日本制造濟南慘案以后,美、英、法等帝國主義抓住日本出兵山東問題不放,一再向日本施加壓力,日本政府在國際上的日子不好過。田中內閣在國內也受到在野派的攻擊,根本無力關注東北問題。
12月29日,張學良毅然通電全國,稱:“力謀統一,貫徹和平,已于即日起,宣布遵守三民主義,服從國民政府,改旗易幟。”
張學良舉行易幟盛典,和貴賓對飲美酒,和貴賓合影留念。東北易幟,主張中國統一的人們歡呼起來。
有人拒絕照相,挾著皮包憤憤而去。
楊常
楊宇霆一直是紅人,張作霖的紅人。
楊宇霆做過張作霖的參謀、總參議,是張作霖的“智囊”及左右手,奉軍新派首領。
張作霖在,楊宇霆不敢有二心;張作霖死,張學良胡子短、資歷淺,東北第一把交椅除了我楊宇霆,沒人能坐。
東北保安委員會委員,楊宇霆不放在眼里;黑龍江省軍務督辦,楊宇霆不當。東北第一把交椅落在張學良手里,楊宇霆不服。
東北第一把交椅坐不成,那就管坐東北第一把交椅的人。楊宇霆對張學良儼然以父執自居,每當張學良向楊詢問情況或發表主張時,都以斥責的口吻說:“你不懂,別瞎摻和,我會做決定。”
有一次,張學良生氣地對楊宇霆說:“我干不了,還是你來干吧。”楊聽后,回答說:“甭提這個,你身體不好,有事我替你張羅張羅,出出主意,就比什么都強了。”
楊宇霆不贊成東北服從國民政府。易幟慶典,楊宇霆走。
楊宇霆的心事,日本人看得一清二楚。張學良不聽話,不如換個人試試。
滿鐵總裁山本條太郎派町野武馬面見張學良,就“滿蒙五路”問題交涉,空手而歸。町野武馬找楊宇霆交涉,用威脅的口吻問楊宇霆,楊宇霆竟滿口答應。
常蔭槐一向執法無情。1923年,奉軍第四混成旅一個團駐扎在中東路沿線的博克圖車站,團長管兵十分苛刻。大家都是提著腦袋過日子的人,受不了氣,士兵蜂擁而上把團長殺了,全團嘩變。常蔭槐把一部分叛變逃出的官兵騙回,派兵包圍,當場殺死百余人。對張學良,常蔭槐也是直接無視,動不動就是:“小六子少不更事,懂得什么!”張學良的命令,他是有選擇地聽,或者說,對他有利的他就聽,對他不利的他就不聽。
常蔭槐無情,對楊宇霆卻是愛戴,極力主張楊宇霆主持東北大局。楊宇霆要主持東北大局,必須有自己的武裝。常蔭槐自建山林警備隊,楊宇霆則派自己掌管的兵工廠給他運送軍械,還向捷克訂購3萬支步槍。
對己無禮,張學良盡量忍,畢竟是父親的重臣。向捷克訂購3萬支步槍可不是小事,張學良找楊宇霆詢問此事,楊宇霆輕描談寫地來了一句:“人家的槍好!”
槍好,當然是槍好用,問題是槍用在什么地方,用在誰的身上。東北已經服從中央,再打內戰已不可能;東北易幟,日本人那邊雖然憤怒,短期也沒有翻臉的意思。槍,只能用在東北。
捷克槍的事,楊宇霆一眼放過;成立東北鐵路督辦公署,楊宇霆極其上心,帶著常蔭槐三番五次地找張學良批示。
楊宇霆成立東北鐵路督辦公署理由是:中東鐵路為中蘇合辦鐵路,一向不接受東北交通委員會的指揮;如果成立了東北鐵路督辦公署,就可以將它納入管轄之內。
常蔭槐為督辦,張學良當然不肯答應,當即表示涉及外交大事應該慎重考慮,必須從長計議。
長有時候是好事,萬里長城萬里長,擋住了匈奴入侵的腳步。從長計議可不是好事,楊宇霆掏出事先寫好的便條,不用發文了,簽字就行。
張學良心中冒火,我再怎么地,也是東北一把手,簽字還有最后通牒?張學良一指天色說:“該吃晚飯了,你們倆在帥府用飯再說吧。”
晚飯不重要,重要的是簽字。楊宇霆和常蔭槐轉身回家,吃飯。
楊宇霆和常蔭槐再到帥府,帶著大批的警衛。
槍響。張學良站在屋子中央,楊宇霆和常蔭槐倒在地上。
巧電
得友如兄,死無憾矣!
無憾的是蔣介石。
天津,張群和賀耀祖恭候,專車由鐵甲壓道車開路,直駛南京。
津浦沿線,彩旗招展,鑼鼓喧天,軍民熱烈歡迎。
浦口時站臺,軍樂大作,儀仗隊舉槍致敬,武官戎裝,文官中山裝,列隊恭候。
國府大院門口,蔣介石更是親自恭候。
張學良到了南京。
1930年是生死戰,生死戰是閻錫山、馮玉祥、李宗仁的,也是蔣介石的。
張學良東北易幟以后,南京國民政府短暫的形式上的統一很快被新一輪的戰爭打破。
蔣介石召開編遣大會,要求馮、閻、桂三派削減裁軍,聲稱是為了減輕國家財政負擔、促進國家建設。
馮、閻、桂三派拒絕,槍炮為王的年代,手中無槍,說話不響。
蔣介石出兵攻李宗仁,李宗仁敗。馮玉祥出兵討蔣介石,馮玉祥敗。獨斗蔣介石,沒有最慘,只有更慘。
馮、閻、桂三派抱團取暖,共渡裁軍寒關。1930年4月,馮、閻、桂三派共推閻錫山為“中華民國軍總司令”,糾集六十萬大軍,討伐蔣介石。蔣介石也調兵遣將,率五十萬大軍與馮、閻軍廝殺于豫、魯、皖,戰火燃遍了整個中原。
中原戰火橫飛,張學良家卻是門檻都恨不得換上鐵的。馮玉祥使者剛走,閻錫山的使者又到;李宗仁的說客剛剛放下茶杯,蔣介石的代表已是登門拜訪。
中原大戰已經打了4個多月,雙方吃奶的勁都使了出來。張學良擁兵幾十萬,在一旁也看了幾個月的槍戰片。張學良幫蔣介石,馮玉祥等人必垮;張學良助馮玉祥等人,蔣介石從此在江湖上除名。
雙方封官許愿,一再加碼。張學良一等再等,市場大勢不明,不如持幣觀望。抄不到底,至少等市場企穩。
1930年9月18日,張學良通電全國,表態“擁護中央”、“呼吁和平”,隨即發兵入關。中央是中央,中央也是蔣介石。
反蔣聯軍頓時亂作一團。閻錫山退避三舍,望風而逃,一下退回山西。東北軍一槍未發,輕而易舉地接收了北平、天津。馮玉祥眾叛親離,四面楚歌,部下紛紛倒戈投蔣。10月5日,閻、馮聯電張學良,表示愿意停戰,聽候和平解決。10月15日,閻、馮便聯袂下野。
1930年10月9日,張學良在奉天宣誓就任國民革命軍陸海空軍副總司令職。蔣介石授予他節制奉、吉、黑、晉、察、熱、綏、魯八省區軍隊之權,北平、天津、青島三市也隸屬奉系管轄,同時又大舉冊封奉系將領。
蔣介石熱情邀請張學良出席正在南京召開的國民黨三屆四中全會,聽說他不是國民黨黨員,立即做了張學良的介紹人。
張學良夫人于鳳至也備受歡迎。宋美齡設家宴為于鳳至洗塵,宋美齡的母親倪老夫人更是認于鳳至作干女兒。
恭候,家宴,親情,張學良感激涕零。一封遲來的巧電,竟然受到如此多的禮遇。
12月4日,張學良離開南京北返。蔣介石為他送行,緊緊握著張學良的手說:“漢卿,北方善后,東北、華北八省全靠你了!”
馮、閻雖敗,北方依然不是自己的北方,不如送個順水人情。張學良鎮得住場子,北方暫且讓他鎮,至少比馮玉祥讓人放心。鎮不住,自己對他這么好,他肯定得為自己賣力打頭陣。
張學良儼然成了中國的第二號人物,似乎已有了中國黃河以北的半壁江山。
一時,少帥聲譽鵲起,名動天下。
沉船
名動!
張學良再次名動天下!
上次名動,有恭候,家宴,親情,這次也有掌聲,更有詩。
詩名《哀沈陽》,內容如下:趙四風流朱五狂,翩翩蝴蝶正當行。溫柔鄉是英雄冢,哪管鬼子進奉天。告急軍書夜半來,開場鑼鼓正相催。奉天已陷休回首,且抱嬌娃舞一回。
人不風流枉少年,少年多金,少年英俊,正是風流當頭時。風流無罪,國破時風流則是大罪。
1931年9月18日夜,日軍炸毀柳條湖處鐵路軌道,并進攻東北軍的北大營。張學良當時為遼西嚴重水災演戲籌款,偕于鳳至、趙四小姐在前門外中和劇院看梅蘭芳表演京劇《宇宙鋒》。
聽說沈陽有日本人攻擊,張學良立即給部下發命令:“不準抵抗,不準動,把槍放在庫房里,挺著死,大家成仁,為國犧牲。”
罵不還口,打不還手,日軍很是喜歡。一天之內占領了沈陽、海城、大石橋、公主嶺、四平、開原、昌圖、長春、鳳凰城及營口、撫順等要地。僅僅4個多月,東北三省全部淪陷。
有人打你的左臉,你必須把右臉也讓給人打。如果是信耶穌,讓出沈陽,再把東三省拱手相送,倒是可以理解,問題是張學良不信耶穌。
張學良認為單靠東北軍一定抵抗不了日本,只要不放一槍,日本找不到發動戰爭的借口,自然不好動手。退一萬步,上面還有中央的大哥蔣介石,大哥都說不能多事。
日本侵華,激起了中國人民的無比憤怒,在中國共產黨的號召與推動下,全國掀起了轟轟烈烈的抗日救亡運動。當時舉國上下,同仇敵愾,反對國民黨的“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要求停止內戰、一致抗日。
9月28日,南京和上海的請愿學生包圍了國民黨政府外交部,痛打外交部長王正廷。
人們稱張學良為“不抵抗將軍”,詩人馬君武更是以詩相贈。
馬君武以詩相贈,張學良無言以對,風流不是錯,錯的是不抵抗。日本人支持張作霖時,經常給些槍支彈藥。張作霖應對自如,你給,我就拿,并有畫回送,落款:張作霖手黑。秘書大急,低聲告訴他:“大帥,底下還有土。”張作霖眼一瞪,小日本想要中國的土,老子不給。
日本逼近熱河省,蔣介石正在江西忙于“剿共”,仍然堅持他的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守是要守,但日軍攻勢正盛,熱河是守不住的。
國民黨軍事委員會北平分會的代理委員長張學良不再不抵抗,提出保衛熱河。日軍一百二十八騎,守軍數千,攻占承德。熱河省主席兼司令官湯玉麟不戰而退。日軍奪取熱河后,繼續向華北進軍,威逼平、津。
不抵抗,失地;保衛,還是失地。先失東北,又丟熱河,國仇先放一邊不說,父仇呢?
全國上下一片怒罵。蔣介石扛不住。丟東北,不抵抗是自己下的命令;守熱河,自己只是說熱河守不住,并不是主張不守。
蔣介石找張學良談話:“你我同舟共命,但一條獨木小船容不了兩人過河,如二人俱乘,一定會同遭滅頂;若是先有一人下水,讓另一個人先渡過去,然后再設法渡那個人,則二人皆可得救矣。”
板磚總得有人挨,一把手還得處理善后,正式工又有事業編,挨板磚的人非二把手、臨時工莫屬。
張學良不是臨時工,他是二把手。
1933年3月11日,張學良宣布下野,出國考察。4月中旬,他在于鳳至和趙四小姐等人的陪同下,登上一艘名為“康特羅索”號的意大利郵輪。
困惑
蔣介石召張學良回國。
蔣介石有點想他,打仗需要人手。派往福建去打紅軍的十九路軍不打紅軍,反而扯起大旗反對南京中央,還在福州建立什么革命政府。江西的紅軍更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張學良回國,蔣介石任命他為鄂豫皖三省“剿匪”副總司令(總司令由蔣兼任),代行總司令職務。先是讓其出兵江西、福建,繼而又命令他的東北軍與其他中央軍相配合,進攻鄂豫皖革命根據地的紅軍。
東北軍黃顯聲等高級將領反對打內戰,主張抗日。張學良給他們做工作:“日寇侵略野心很大,我們國家正處在危急存亡時刻。日寇為什么敢于大膽地侵略中國呢?就是因為中國不統一,要統一就必須大家都擁護國民政府,擁護蔣委員長。我在德國作了考察,他們就是由于全國有嚴密的組織,有大家擁護的領袖,所以才富強起來的。我們中國也要走這條路才能富強,才能抵抗日寇的侵略。”
張學良從東北軍中抽80余個團的兵力參加“圍剿”鄂豫皖根據地。“圍剿”失敗,東北軍第一一五師的5個營在長嶺崗一戰被紅二十五軍殲滅。
紅軍一路突圍到達陜北,蔣介石命令張學良又以十萬兵力“圍剿”只有七八千人的陜甘紅軍。
命令一下達,東北軍內部就有謠言傳出,蔣介石這是一石二鳥,消滅紅軍是真,借機削弱甚至消滅東北軍和十七路軍等雜牌部隊也不假。
打仗當然要死人,不過死的絕對是紅軍,陜北紅軍人少、槍破,打起來當然是東北軍占優勢;陜西離東北近,打下以后,再回東北就容易。張學良打。
三個月,東北軍丟掉近3個師!2名師長陣亡,7名團長或亡或被俘,直羅鎮一役一茵九師全師被紅軍干掉。
東北軍建軍以來還沒有吃過這么大的虧,張學良大驚,也很困惑,東北軍的精銳部隊竟然敗在人少、槍破的紅軍手里。
道理很簡單。錢是人的膽,槍是軍的命,可打勝仗憑得不僅僅是錢和槍。
天時,地利,人和,東北軍全無。
東北軍長途跋涉,身心疲乏;陜西地形生疏,想追追不上,想跑跑不過;紅軍幫咱們老百姓提水砍柴,事事替咱們想,咱們給紅軍遞個小消小息是對東北軍客氣,惹急了咱掄起胳膊上。
東北軍為什么打敗仗,張學良不明白。蔣介石對東北軍的做法卻讓他明白過來。
南京“中央”減發東北軍軍餉,實得軍餉只有蔣介石中央軍的七成,削減一一茵師番號,直接拒絕自己給兩位陣亡師長家屬每家10萬元撫恤金的提議。
賣力血戰就是如此待遇,謠言原來都是真的。
打,打不過紅軍;賣命,蔣介石只想東北軍給他當義工,最好是因公殉職。想自立門戶,東北軍不比蝸牛,人家是有房一族,東北軍連個宅基地都沒有,想安身不可能。幾十萬人要吃要喝,軍費還是中央撥的,少是少點,總比沒有強。
張學良不想打紅軍,又不愿意蔣介石打自己,只好讓蔣介石打日本,既可以轉移矛盾,又獲得國內外的支持,完了還可以打回東北東山再起。
兵諫
張學良停兵不前。
蔣介石對此大急,一旦讓共產黨回過神再成氣候,想要斷根又得多費手腳。緊處理完兩廣事變之后,他立即把注意力轉向西北,催逼張學良和楊虎城加緊“剿共”。
1936年10月22日,蔣介石到西安視察,督促張、楊“迷途知返”,迅速投入剿共戰爭。
張學良不想再當義工,一心要走聯共抗日的道路,他不僅在此之前當面向蔣說過,而且在前不久給蔣的一封電報中也痛切陳辭,作了誠懇的規勸。
蔣介石在洛陽的時候,張學良曾和閻錫山一起見蔣,勸蔣“停止內戰,一致抗日”。蔣介石拒不接受,冷冷地說:“是我服從你呢,還是你服從我!”
12月4日,蔣介石在洛陽作了一番軍事部署后,再度來到西安。
蔣介石給張學良和楊虎城兩個選擇:打共產黨,或者離開。東北軍調福建沿海,十七路軍去安徽。
蔣介石決心要在西北大干一場。兩廣事變時南調的軍隊,這時也重新調回內地,集結于平漢、隴海路一帶,準備向陜甘進攻。他甚至安排好新的西北“剿總”和前敵總指揮的人選,一旦張楊不干,有人能立即上崗。
張學良很失落,他還是抱著一線希望,再次勸說蔣介石聯共抗日。蔣介石濤聲依舊,最后竟拍著桌子說:“你就是拿槍把我打死了,我的‘剿共’政策也不能變!”
張學良有點絕望,執著是好事,但太過執著,不給人活路就不太好。
內戰,張學良不愿再打,打不過人家還打,那是找死;到福建去,東北軍不但無法打回老家去,還有被消滅掉的危險。
張學良不想裝飾別人的夢,特別是用鮮血和生命。
12月12日凌晨,華清池突然槍聲大作。
蔣介石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穿著睡衣就跳窗向外逃。
前面槍聲緊,蔣介石直奔后門,可是后門緊鎖,只好由衛士扶著爬上華清池后面的院墻。
上墻不難,跳墻卻不容易。和尚跳墻有水平,跳出色香俱全的一道菜。蔣介石水平本來就不高,年紀又大,華清池的墻又高,一不小心,跳進大坑。脊椎骨和腳當場跌傷,鞋也只剩一只,再也跑不動了。
衛士只好背著他繼續往后山上爬,眼看搜山的部隊越來越近,衛士只好讓蔣介石在西繡嶺虎畔石旁一處很淺的洞穴內躲起來。
張學良的部下孫銘九、王玉瓚等率部隊搜了好大一陣子,天也大亮了,卻仍不見蔣介石的影子,只捉住他的侄子蔣孝鎮。
衛隊營的副連長張化東看到他鬼鬼祟祟,就拿槍對著他喝問:“委員長在哪里?快說,不說實話,就打死你!”
蔣孝鎮的臉色發白,嘴張了幾張,卻沒有說話,但慌亂的眼神不自覺地老朝不遠的那個山坡上看。
張化東快步跑過去,高聲說:“里面有人嗎?快出來!再不出來就開槍了!”有些士兵還故意“嘩啦嘩啦”地拉動槍栓。
再不出去,被人突突都有可能,活捉可能還有一線希望。蔣介石被逼無奈,走了出來。
石驚
事變爆發的當天上午,張、楊二將軍向全國和南京政府發出通電,提出八項救國主張:
(一)改組南京政府,容納各黨各派共同負責救國;
(二)停止一切內戰;
(三)立即釋放上海被捕的愛國領袖;
(四)釋放一切政治犯;
(五)開放民眾愛國運動;
(六)保障人民集會結社一切政治自由;
(七)確實遵行總理遺囑;
(八)立即召開救國會議。
在通電發出之前,張學良向被扣留的南京軍政要員說明情況,說此次行動純為國家民族,絕非為個人利害打算,只要蔣介石同意抗日,他們和委員長都可以返回南京。
事變消息一傳出,南京政府頓時大驚。以下犯上,這就是造反。
考試院院長戴季陶認為張學良劫持統帥為國法所不容,如不立刻明令討伐,有損中央威嚴。
何應欽也主張討伐張楊、踏平西安,認為“不能過于瞻顧蔣公之安全,置國家綱紀于不顧”。何應欽有私心,踏平西安是手段,逼張楊殺死蔣介石給自己創造上位的機會才是真。
宋子文和宋美齡堅決反對出兵,出兵就是考驗張楊的耐心,耐心沒有了,蔣介石命也就沒了。
戴季陶發表講話以后,退入休息室想了又想,走出來,跪下向大家磕了一個響頭,說:“我是信佛的。活佛在拉薩,去拉薩拜佛有三條路:一是由西康經昌都,二是由青海經玉樹,還有一條是由印度越大吉嶺,這三條路都可以通拉薩。誠心拜佛的人三條路都走,這條不通走另一條,總有一條走得通的,不要光走一條路。”三條路都走,也就是說他也贊成嘗試和談。
何應欽不敢太堅持,想進步沒錯,但進步得看張楊兩個人的眼色。一旦蔣介石活著回來,進步不可能,退步那是絕對。
事變之后,張學良與楊虎城立即宣布撤銷“西北剿總”,成立抗日聯軍西北臨時軍事委員會,他與楊分別擔任正副委員長;組織抗日援綏軍第一軍團,以孫蔚如為軍團長,馬占山為援綏騎兵集團軍總指揮,新編一東北抗日先鋒隊,成立參謀團(包括東北和十七路軍的將領以及紅軍代表葉劍英等);在政治方面,成立設計委員會(包括東北、西北政治人員及共產黨方面的人員),并與楊虎城提出了停止內戰一致抗日的八項主張。同時致電中共中央,請速派代表來西安共商大計。
宋美齡到了西安,勸蔣介石答應張學良聯共抗日的要求。
手槍還是沒有美人的魅力大,美人一出馬,蔣介石口頭答應國共合作抗日,但絕不在協議上簽字。
蔣介石堅持君子動口不動手,張學良還真拿他沒轍,宋美齡都已經出馬,總不成請上帝他老人家出來吧。
23日,宋子文代表蔣介石與張、楊及中共代表談判。24日,達成了以中共代表團的主張為基礎的六項協議:改組國民黨與國民政府,驅逐親日派,容納抗日分子;釋放上海愛國領袖,釋放一切政治犯,保證人民自由權利;停止“剿共”政策,聯合紅軍抗日;召集各黨各派各界各軍的救國會議,決定抗日救亡方針;與同情中國抗日的國家建立合作關系及其他具體救國辦法。
協議已簽,張學良決定放蔣介石回南京,并親自送他回南京。西安事變挫了蔣介石的面子,以下犯上,怎么也得給個交待。一國領袖,不能想捉就捉、想放就放。即使退一萬步,蔣介石不追究,黨內肯定也會要個說法。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主動一點,爭取個好印象。
衛士營長孫銘九向周恩來報告張學良親自送蔣走的消息,周恩來立即和孫銘九乘汽車趕到機場,想勸阻張學良不要親自送蔣到南京。當他們趕到機場時,蔣、張所乘的飛機早已飛上天空。周恩來無可奈何地感嘆說:“唉!張漢卿就是看《連環套》那些舊戲看壞的,現在他不但要擺隊送黃霸天,而且還要負荊請罪啊!”
關羽
臺灣的草山樹木蔥蘢,鳥兒在林間飛來飛去。
張學良捉了一只鳥,把鳥關在籠子里,派人送給蔣介石。蔣介石收下鳥籠,派人送來了一個更大的籠子,并捎來一句話:“你再捉鳥吧,我有的是籠子。”
鳥兒只能在籠子里,張學良也只能在軟禁中。
從南京到臺灣,張學良一直在軟禁中。十多年來,他換過很多地方,但軟禁的嚴厲程度從來就沒有放松過。
他沒有戴刑具,也沒做苦役,可他過得卻是無可置疑的囚徒生活。
軍統局成立了一個專門的監視機構,連名字都動聽得很,竟美其名曰“張學良先生招待所”呢!實際是防衛森嚴,處處戒備的。那時,對張學良的幽禁由軍統局負責,是戴笠親自掌握的。抗戰勝利后,戴笠因飛機失事摔死了,這個“招待所”就由蔣介石直接控制,是從不松懈的。
在雪竇山時,他的住室、飯廳、前后院門都有人監視,門口有武裝憲兵,還放有步哨。雪竇山山麓修有一座亭子,名曰“入山亭”,是登上雪竇山的唯一要道。在這里派有憲兵一班人,配合特務隊四個警衛,一方面放哨,一方面對前來登山的游客進行盤查。只要有人上山,馬上用電話通知山上,好叫山上加強戒備。
不管是在什么樣的情況下,一般都是層層設防,至少設立三道封鎖線。
第一道封鎖線多由特務隊擔負,他們共有30多人,全由軍統特務組成,下分若干小組,組有組長,隊有隊長、隊副。隊長一職較穩定,長時間是由劉乙光擔任;副隊長常常變換。30多歲,矮墩墩的個頭,兇狠狡猾的劉乙光是湖南郴州人,早年他曾在浙江警官學校任教官,后任復興社(軍統局前身)特務處特務隊長,是個絕對忠于職守的特務。國民黨的特務對結婚是有嚴格限制的,但他卻倍受青睞,不但結了婚,還一直把老婆孩子帶在身邊。多年以來,他就是靠著這點本事,居然加官晉級,平步青云,一個當年僅僅是個小小的中尉的小軍官,在不長的時間內,竟爬上了少將專員的寶座,其對張學良看管之嚴、“保護”(戴笠語)功勛之大,就可想而知了。
第二道封鎖線是一個連的武裝憲兵,他們的職責是站崗放哨,日夜戒備,原本也是比較固定的,后來這第二道防線的部隊就經常變更了。當然,當局之所以這么小心提防,也怕他們同張學良在一起的時間長了,會受影響。
在第二道封鎖區域內,張學良可以出來走一走,但不能越過劃定的范圍,外人也絕不允許接近這個嚴密警戒的營壘。他們對張學良囚禁的地點是時常變換的。具體地址的選擇也都是煞費苦心的,他們不住大城市,連一般的小縣城也很少光顧,而是專門選擇人煙稀少之處,所以不是鉆山溝,就是住到渺無人跡的深山古寺里頭。
第三道封鎖線,一般是在住的時間較長的地方搞。這便是派遣特務去充當囚禁張學良地區的地方官員,如縣長、鄉長、保警隊副之類,以利于軍政配合,在防范方面更加天衣無縫,無懈可擊。他們還指派特務參與地方上的通訊聯絡工作,控制電臺,作為他們與軍統局隨時進行聯絡之用。
為了讓張學良認識錯誤,靜以思過,蔣介石特地為他請了一位前清老進士天天上山搖頭晃腦說三綱五常。張學良聽得暈頭轉向,陪他聽課的特務也如坐針氈。
在抗日戰爭勝利后,蔣介石在得知張學良希望得到自由時,還曾給他送過兩樣東西,這就是一本1936年的年歷和一雙繡花拖鞋。蔣介石的意思非常明顯,那一年,你傷害了我。
到了臺灣,張學良先被監禁在高雄,不久遷往新竹的井上溫泉,后又搬到草山北投復興崗附近一所爬滿綠藤的平房里。晚年的張學良的看守比起當年在大陸是放松了一些,但警戒并未解除。在他周圍“照顧”他的人,從秘書到廚師,甚至看門人和清掃工人都是經過特別挑選的。
蔣介石直到臨終的時候,也沒忘記這件事,留下遺言:“不可縱虎歸山。”張學良屆時75歲,一位被囚禁了40年的高齡老人,在蔣介石的眼里仍然是一只“虎”。
在漫長的幽禁中,很少與外界接觸,生活實在單調寂寞,為了排解胸中的郁悶,張學良盡量培養自己多方面的愛好,如他除了讀書外,也注意鍛煉身體。他喜歡登山、散步,有時也愛打網球。后來年歲大了,跑不動了,則又喜歡起養花來。他在自己的庭院里養了很多的花,并愛養蘭花,特別喜歡養君子蘭。
張學良原本是不信教的,晚年由于苦悶孤寂,為了尋求精神寄托,他信教了。1961年,蔣介石為了平息人民的怨憤,安撫東北人士,假意宣稱恢復張學良自由,解除了對他的“管束”。自蔣介石去臺至解除對張學良“管束”的十多年內,“管束”工作一直是蔣經國負責的。蔣介石臨死前還叮囑蔣經國看住張學良,“不可放虎歸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