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六. 傷寒關(guān) 2
- 月盡夜歌吟
- 露云熙
- 2454字
- 2022-05-08 23:30:16
恒覺知曉賀蘭明的秉性,這句話自然是她心中已有了計較,于是也無隱瞞,道:“我們從昨夜戰(zhàn)到今晨,殺了對方五百零八人,俘虜七十人,咱們死了九百一十三人,無人被俘。”
賀蘭明坐在恒覺床邊靜聽,恒覺繼續(xù)道:“對方主要以騎射為主,步兵為輔。我軍是騎射為輔步兵為主,雙方兵刃大致相同,箭弩方面略遜于韃部。他們完全是無章法的作戰(zhàn),我們幾次形成的陣型都被沖散。可能也是因為我們?nèi)松伲退阌性賲柡Φ年囆鸵驳植贿^人多勢眾。倒是有種秀才遇到兵的感覺。”
賀蘭明點頭了然,忽然問道:“三哥,你了解韃部為何突然兵臨城下,殺了我們這么多人?”
恒覺目光凝在一處,回憶道:“每年冬季都是韃部最難熬的時候,河道結(jié)冰,牛羊換草場,如遇風(fēng)雪,只能呆在氈房里耗著,為了活下去冬季也是他們滋擾各國邊境高發(fā)期。這兩年他們都會派人來問宣陽王索要可供他們過冬的食物等必需品,王爺剛開始接濟了幾次,但后來他們所求無度,也頗為讓我們頭疼,所以今年初王爺以交州大旱津梁要以接濟東境各州府運送糧草為先,見了三分之二的物品。韃部見求助大啟無門,轉(zhuǎn)而聯(lián)合起來求助西羅和北真。西羅和北真自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大肆給予財物,慫恿韃部攻陷傷寒關(guān)奪取津梁甚至大啟更多城池。韃部有了這樣的支持自是毫無顧忌,說開戰(zhàn)便開戰(zhàn),打的名號還是大啟言而無信,斷了他們的生路。”
賀蘭明冷哼一聲,這種開戰(zhàn)的借口之前在史書中不知聽過多少回,如今說來也是覺得荒唐。明明是自己起了貪心又吃了癟拉不下面子,被人慫恿當了炮灰還不自知。“所以他們誓要拿下傷寒關(guān)?”
恒覺點了點頭道:“對方有備而來我們只能死守,主動權(quán)完全掌握在對方手里。這仗也打得憋屈”
賀蘭明聽罷,起身正準備說話,忽聽外間號角聲起此起彼伏,恒覺臉色大變轉(zhuǎn)身即刻穿上鎧甲,道:“我不能與你多說,開戰(zhàn)了!”
賀蘭明心中雖然但有萬分,卻還是沉聲道:“三哥,我想與你同去。”
話音剛落,劉沖已進了屋子,面露焦急道:“明歌,你這就隨我出軍營,前線要開戰(zhàn)了此地不能多留。”
賀蘭明卻因擔(dān)心恒覺安危不肯就此離去,不料恒覺也贊同道:“你隨劉副官出去,這一戰(zhàn)說不上又要打到什么時候。你還是別跟我去讓我分心!”說完恒覺將頭盔往頭上一套就出了門,門外早有士兵牽了戰(zhàn)馬來。
只見他一步跨上馬背,舉起馬鞭在空中揮了一個圈,其余騎兵便跟隨其身后。恒覺將馬鞭狠狠在馬屁股上一抽,馬兒嘶鳴帶著他便向著傷寒關(guān)大門的方向奔去。
馬蹄卷起的塵土散去,賀蘭明望著空蕩蕩的驃騎營營地,一時間悵然。如今局面堪憂,若是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傷寒關(guān)的眾將士還有津梁的百姓都只有等死的分。屠城永遠都是勝利者攻城略地后向世人炫耀的最佳選擇。
說時遲那時快,賀蘭明嗖的一聲猶如脫韁的野馬飛奔了出去,劉沖一個恍神竟是沒追的上,只看著不遠處一個清瘦的藍色身影,越過受傷的士兵,越過運糧草的車架,出了兵營向著傷寒關(guān)奔去。
劉沖追到半路早已是筋疲力盡,大喘著氣指著前方的賀蘭明喊不出一個字,卻見她早已越上了傷寒關(guān)的城樓。
這女人是不要命了嗎?城樓上宣陽王夜君澤和北境軍元帥曹正正在督戰(zhàn),城樓外便是主戰(zhàn)場,曹文遠只怕已帶領(lǐng)士兵與韃部打了起來。若是被元帥和王爺發(fā)現(xiàn),他劉沖的命保不住,曹文遠私自放女子入軍營更是會受到軍法嚴懲。
想到這里,他猛的吸了口氣,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把這個女人從城樓上拉下來。
賀蘭明下意識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能再讓自己獨自面對分離的痛苦,就算是死,也要與恒覺死在一處。于是她一個猛子竄上城樓,借著自己的身形低著頭穿梭在士兵中。好在所有守城的士兵注意力都放在戰(zhàn)場之上,加之頭盔遮擋并未發(fā)覺她女子身份。她便找了一處距離夜君澤甚遠的哨塔邊看著不遠處戰(zhàn)場上的情形。
韃部男子比之大啟軍人魁梧,論力氣大啟士兵也自然略微遜色。且對方游牧的特性致使騎馬身形靈活,戰(zhàn)馬奔跑間便可連殺三四人。而曹軍士兵,只有等對方從馬背摔下或是將對方從馬背扯下后,才有機會上前廝殺,因此都將注意力放在如何砍馬腿上。
賀蘭明看著韃部士兵騎著的草原馬,身形高大肌肉線條分明馬鬃明亮,不禁嘆了一句“這么好的馬,砍了腿太可惜。”一旁守城士兵本精神集中于戰(zhàn)場,忽聽身旁傳來女子聲音,猛然一驚,正準備轉(zhuǎn)頭去瞧,卻聽鼓聲傳來,于是再也顧不上其他彎弓搭箭,開始遠程射擊任務(wù)。
賀蘭明目光放在曹軍馬匹上,很快便在一處馬背上看到了恒覺的身影。他對付這群士兵招數(shù)上游刃有余,但對方人太多,也知恒覺武藝高超,因此并不過于靠近,只是聚集在一處不停的揮刀,消耗著恒覺的體力。
原本昨日就有一場惡戰(zhàn),恒覺一夜未眠,加之賀蘭明前來,他也沒有過多休息便又上了戰(zhàn)場。如今又被這樣的車輪戰(zhàn)纏住,顯然已有一絲筋疲力盡之感。賀蘭明站在城樓上,心中越來越焦急。韃部就是要這樣一點一點耗盡曹軍的體力,讓他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因為體力不支而潰敗。
賀蘭明觀察許久,忽然瞥見一旁士兵肩上背著一串麻繩,趁其不備奪了過來一頭拴在自己腰間,一頭拴在不遠處的軍旗桿上,扭身一個俯沖,便順著城墻外壁躍了下去。與此同時,她頭上本就碩大的頭盔也隨之掉落,露出她不同于周圍士兵的膚色。
恍惚間,只聽有人在喊“哪個膽子大的竟然敢跳城樓!這是違抗軍令!”
“明歌姑……”劉沖那句“姑娘”還未全叫出口,對方已從城樓上跳了下去,解開腰間麻繩,沖進了戰(zhàn)場。
劉沖趴在城墻上大口喘著氣,正想著怎么跟曹文遠交代時,只覺身后一陣安靜,一旁士兵臉色也是難看至極,他背上滲出一層冷汗,心道完了。他不敢轉(zhuǎn)身,生怕自己背后站著的就是自己此刻最不想見的人,可身邊人的臉色又告訴他確實就是那個人。
他踟躕半刻,長出了一口氣,轉(zhuǎn)身下跪道:“末將劉沖參見王爺。”
夜君澤臉色鐵青默默從他身邊走過,站在了他方才占著位置,看著那個背影,冷聲問道:“你剛喚她什么,明歌……姑娘?”
而一旁的寒川則睜大了雙眼看著剛轉(zhuǎn)身殺了一名準備偷襲的韃部兵,那具面容不正是夜君澤這三年來遍尋無果的女人!他不禁張大嘴指著賀蘭明繼續(xù)向驃騎營所在方向奔去的身影,語無倫次道:“她不是……那個,她的臉!王爺……那個!”
夜君澤咬緊牙關(guān),震驚的盯著賀蘭明的身影,一雙手猛然握緊了拳頭,再說不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