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寧王雇兇斬世子,天刀門里稱英雄(3)
- 遷唯記
- 雪梨蘸辣椒
- 5533字
- 2022-02-11 20:51:37
京都,金鑾殿外。
一條足有人腰粗細的五爪金龍盤踞于大殿金頂之上,一雙人頭大小的前爪穩穩地扒住殿檐琉璃瓦,龍頭頷首探出,除去那對兒猙獰龍角,一雙龍目中各嵌血紅鴛鴦石,隱隱間似有波動流轉。
再看龍口旁,須冉張揚,滿口染金琉璃龍牙在陽光的照耀下奪人心魄,頜下一顆嬰兒頭大小的夜明珠泛著綠光。
整顆俯視來人的龍頭霸氣中透著跋扈與殘忍,一時間威風無兩,卻唯獨頸處三片逆鱗只剩一片。
龍頭下,南王仰著頭瞇眼與那龍頭對視許久。
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一手抬起,用肘尖搭著國師肩膀,厲千刃指了指金龍感慨道:“老和尚,想當年叛軍圍城時,這金龍陣的一片逆鱗之可是擋住了三千鐵甲啊,要是我那銀安殿也有這等大陣守護………”
言罷,國師原本含笑捻珠的手一頓,一臉嚴肅地轉頭看著厲千刃道:“王爺,龍蟒雖為同族,卻依舊是龍為首蟒為肩,如今時節萬不可造次啊…”
厲千刃聽老和尚那言外之意竟是將他擬做竊國之徒!
當下眼睛一瞪,就勢一推國師虎著臉道:“嘿,你個老禿子!這等誅心的話都能說出來,是不是皮癢了找抽!說的老子好像要篡權一樣!這天下都是我打下來的,我要想當皇帝早就當了!”
末了,厲千刃白了一眼國師,一昂頭,兀自進殿,獨留老和尚在原地困有所思地唱了句佛號。
大梁王朝四王一帝,北王梁山擁兵三十萬,坐守北方,常年與匈奴較量。平西王梁錦江,擁兵十萬,坐鎮大梁西部,主掌西部貿易,為人最是和善,所以要說真揭竿子起義,有這實力的還真就他南王一人。
坊間傳聞,南王八十萬南燕鐵騎開國后除去十八營三十萬鐵騎外皆化整為零,分布南燕五州乃至梁姓江山各地,更有甚者稱其南燕為五州皆兵!如此飄忽不定的底蘊也正是此次南王敢獨自進京的底牌之一。
金鑾殿內,從龍椅六步外,自上而下五層臺階擺滿點燃的油燈,火光一映在梁帝臉上,他那枯槁的臉便有了幾分血色。
看著自緩臺下寸寸浮現的身形,梁帝下意識挺了挺腰板兒,一雙蒼白修長的手不由得顫抖著握緊龍椅上的龍頭。
殿前,護殿禁軍環殿而立,皆身著明黃山紋甲,內襯紅錦袍,大紅披風甩在身后上銹一金“梁”字,腰挎環首燕翅刀,陽光一照金光熠熠好不威風!
新任殿前官余光瞥著有人腰間掛刀大踏步而來,暗叫一聲倒霉,再看來人腳步沉穩目光如炬,心更是涼了半截。暗道:“持刀進殿藐視王法卻如此坦蕩,看來一會兒少不了一場惡戰!”
想到此處殿前官賈忠便把心一橫!
右手不著痕跡地在披風上擦了擦,重新握緊了刀把,心道“老賈啊老賈,升官發財可就全看這一哆嗦了!”
厲千刃走上正殿門前緩臺,目光掃過空無一物的大殿后不由得面色一沉,正猜想著梁帝近些年所經歷之事,一股勁氣帶著涼風奔著他脖子便來!
這一刀雖說來的急沖的猛,但這鎮南王畢竟是馬上王爺,久經沙場。對生死一線這種感覺是再熟悉不過。
身后老和尚剛登上緩臺便看侍衛拔刀,心道一聲“苦也!”
說時遲,那時快!老和尚尚未張口喊停,只見厲千刃腳如無根浮萍,身形朝來刀方向一晃,一時間繞是再戰場上摸爬滾打十余年的老和尚竟也是眼前一花,不見厲千刃如何出手。
當他再看清時,厲千刃正一只手攥著那護衛的脖領,一臉壞笑的盯著那個緊張的年輕人。
看著年輕的新面孔一臉驚恐,國師忙上前朝著護衛道:“這位乃是鎮南王,持刀進殿,乃是皇恩浩蕩!爾等無要阻攔!”
護衛賠禮后一場鬧劇就此罷了,厲千刃哈哈一笑,松了手,替護衛整理了甲胄后拍了拍護衛肩膀道:“敢想敢干,忠心耿耿,是條漢子!該賞!”
說罷,在年輕護衛結實的胸膛上象征性地錘了一拳,隨后厲千刃瀟灑轉身,一手扶住刀柄,一手大拇指插進腰間嵌玉虎頭帶,大刀闊斧地走進大殿。
直到行至距龍椅二十步處,二人停下腳步,國師雙手合十,躬身施禮。
厲千刃盯著龍椅上面容枯槁的梁帝雙眼一瞇,心道:“梁老二這小子生性多疑,搞不好這貨是個贗品,我且試他一試!”
打定主意,老南王虎威一震,高聲喝道:“梁老二!你一代帝國開國君主怎么混成這個鬼樣子!”
見龍椅上梁帝身形被這氣勢驚的一抖,厲千刃見狀心道:“他奶奶的梁老二,果然給老子玩兒貍貓換太子!”
在國師詫異的目光下,厲千刃單手豎掌,朝著梁帝以掌作刀隔空劈下!
不同于厲若海真氣灌注下的霸道刀罡,厲千刃這一手刀所蘊含的氣勢與刀意可謂是飽經歲月的沉淀。
單單是這架小沉勢,刀韻飽滿刀意通達,便勝過此刻千萬個全盛時期的厲若海!
龍椅上。
此刻冒牌梁帝后頸處涼風大作!
哪怕是先前梁處積對他說過這南王可能會做些出格之事,但他無論如何也沒想過這南王竟敢抬手便打!
言語三時實則一瞬!
勁氣臨身,假梁帝瞄個真切,朝著龍椅左側就是一撲。
掌刀勁氣貼著假梁帝大腿擦過,火辣辣的刺痛疼的假梁帝心中大罵梁處積不是個東西!
腿上的火辣刺痛略有好轉,假梁帝正欲爬起身,忽覺一絲冰涼貼在后頸。
一身金甲的梁處積自龍椅屏風后走出,持劍手腕向下一扣,宛如熱刀切冰塊,地上人未來的及發出一聲慘叫,已是身首分離!
淳王枯槁的面容驚恐中帶著難以自信,瞪著的一雙死魚眼還直直的看著自己脖子上碗大的疤。
雖為假皇帝卻為真皇弟!宗親之殘忍竟荒唐如斯。
梁處積跨過無頭尸體,沉穩中透著冰冷的聲音自他口中傳出,梁處積道:“厲老大,要說這普天之下知我者,舍你其誰?”
厲千刃短暫的震驚被這句話打斷,干笑兩聲扯了句無關緊要的話:“哈哈,老二多年不見,風采依舊,心性更是不減當年?。 ?
“呵”
梁處積輕笑一聲,擺手喝退左右。
國師見狀面容越發愁苦,眼神示意厲千刃一切小心后,朝著堂上金甲深施一禮道:“老臣告退?!?
待所有人走后,空蕩蕩的大殿只剩兄弟二人。
對視片刻,梁處積先開口道:“自長平四年起,北匈奴單于刺殺朕,八國余孽刺殺朕,就連東邊的矮子也要插上一腳。更可笑的是宮中三百甲士竟不能擋!
于是朕便搬空了這殿,喝退殿內甲士,幔帳屏風通通扯去!呵,打那時起朕便成了那真正的孤家寡人,堂堂金鑾大殿,唯有八十一盞長明之燈伴我身前,還有這元引金甲。”
說罷,梁處積氣行左手,朝著胸甲狠狠一拍!
甲手接觸,元氣蕩漾澎湃間好似分不清孰強孰弱,那霸道跋扈的帝王元氣竟是絲毫滲透不進甲中!
瞇眼看著臺階上直直的長明燈火忽改飄忽,梁處積朝著堂下之人不屑道:“厲老大你老了,區區幾句話竟讓你的心亂了!既然不知何所謂不知何所為,那你還是回你的南燕去,今后你我各憑手段!”
言畢,堂下厲千刃虎眼一瞇似有精光迸發,握住刀柄的手又重新握緊。
一昂頭,厲千刃語氣不善地朝著梁處積質問道:“落霞鎮三族影衛廝殺,四妹殞命,與你有關否?”
原本飄忽的八十一盞燈火隨著話音落地穩如朝天古樹!
“然。”
梁處積答后,只見八十一盞燈火如同被殿外邪風吹過般,竟齊齊朝向他。
厲千刃緩緩拔出“秋震”,雙手一上一下握緊刀柄,元氣激蕩間,刀身輕震,刀鳴聲聲!
“殺意飽滿,可以一戰!”
“秋震”揮舞,刀罡中裹著煞氣直奔梁處積!
八十一盞長明燈盡皆炸裂!
老和尚原本在殿外不安的踱著步,忽感殿內元氣震蕩,猛然一抬頭,正看那護殿金龍雙眼血紅,頸下逆鱗泛著幽幽暗金光芒。
盯著那龍看了半晌,老和尚自嘲道:“法修無我自在,我這法中不光有我,還有天下。如此斑駁之法談何修成正果?
苦笑著搖了搖頭,老和尚將國師璽授恭敬擺于殿外,朝著大殿深施一禮轉身離去,自此一代兩朝國師不知去向。
后坊間有傳言,玉門關處不知何時來了一位行腳僧人,須發皆白,看其年齡少說有一甲子,治病救人,步施銀錢吃食于窮苦,最終修成正果,飛升之時似有梵音相伴。
“來的好!”
殿內,梁處積面對周身上中下三路刀罡封鎖大喝一聲。
身形激退之時,其手中天子之劍順勢上撩!
元氣震蕩間,一劍破三罡!
不等梁處積身形站穩,厲千刃飛身上前,雙手合握,刀勢迅猛如奔雷!
抵住削首一刀,厲梁二人各持兵器較力,刀劍相交火星四濺!
四目相對之時,梁處積咬牙切齒,面露殘忍之色道:“公無渡河,公竟渡河!”
不提京都龍爭虎斗難解難分,單說雷州城里,城中心一擂臺上,一白袍青年手持把寬面長把利刃傲視臺下群雄,一時間意氣風發,春風得意!
只聽那白袍人朝著臺下一眾武夫大聲喝道:“何人可戰?”
此擂臺不是別處,正是天刀門十年掌門之選!
此擂臺除去看熱鬧的不說,單說臺下手中背上有家伙事兒的,可都盡是天南地北的刀客散修。
而臺上白袍之人乃是鎮南王世家長子,厲若海是也!
要說厲若海來打這天刀擂原因有三。
其一是臨行前四人之計劃,其二則是客棧里元生入伙時酒桌上厲若海提出要精進刀法,元生便向他推薦了這天下練刀人的十年之約。至于其三,以武會友,刺探情報籠絡人心自是不必多提。
三天前,厲若海登擂,守擂三天,共戰三十三場,未曾一??!
一聲喝罷,見臺下無人應答,厲若海朝著臺下眾人抱拳施禮道:“各位前輩,小子厲若海,多謝三日來各位前輩的指點,明日于此處繼續朝各位討教,望諸位不吝賜教!”
言罷一躬到地,臺下人皆抱拳還禮。
又強又有禮,不說籠絡人心,名聲定已遠揚!
一躍下臺,老王頭屁顛屁顛跑到跟前,朝厲若海一伸大拇指道:“要說做人那還得是我家少爺,剛才老頭子我可看見了,就連那幾個被打的鼻青臉腫的都朝少爺還禮了,是吧元小子?”
老王說著還用胳膊肘懟了懟在一旁發呆元生。
“?。繉Γ ?
元生直愣愣的回復惹得主仆二人哈哈大笑。
一攬二人肩膀,厲若海笑道:“走,吃酒去!”
三人走后,街上原本幾家賣糖角果子的紛紛收了攤,三五人在街上眼神交流一番后各自鉆進巷子。
寧王府。
寧王一成不變的捻著念珠,對面前五個平民打扮的人視而不見。
五人之中為首一人正欲稟報,寧王朝旁邊一內侍統領瞟了一眼,那老太監心領神會,不多時便領著世子回到此處。
那首領得到示意后,朝著世子一躬身道:“稟殿下,厲若海三日守擂共戰三十三場,無一敗無一平,屬下觀其境界,應是通達境四品上下?!?
寧王世子間那首領躬身施禮,一擺手道:“去領賞錢,給老子繼續盯!”
“是!多謝世子殿下!”
五人走后,梁封朝著寧王深施一禮道:“父王!”
見寧王點頭,梁封難掩心中之歡喜,再施一禮轉身便走!
雷州校事府,一灰衣劍客負長劍而來,自稱元毅,乃是寧王府劍侍。
面對校事府領事,那灰衣劍客只是冷冷丟出一句話:“三百校事,后日城中擂臺附近,以青龍旗為號?!毖援?,轉身離去。
年邁領事間自己未來繼承人一臉憤憤不平莞爾一笑道:“小子,你還是太年輕,面對這些個王公世家,人家怎么說我們怎么做就是了。不要不平,這世道,害。你我再權貴面前與臭蟲無二!要知道老夫當年也是有著一顆濟世報國的雄心啊…………”
再說厲若海一行三人,酒足飯飽后皆躺在厲若海的房間里躺著,厲若海躺在床上叼著根毛草,元生臥在桌上,老王抱著那口寶貝鍋毫無形象的躺在地上,嘴里念叨著“小翠兒,小翠兒……”
聽著鼾聲陣陣,厲若海思緒飄忽不定,腦中倩影越發清晰。
白沙覆面,手持細劍。
明明一雙眼睛溫柔明亮,卻偏偏長著一對兒倒豎柳眉。
那面容雖精致,卻也是兇的很,兇的厲若海眼角滴下一滴晶瑩,兇的厲若海雙目癡癡,伸手要抓……
酒勁自后頸行之上腦,厲若海仿佛看到腦中倩影在笑罵自己是呆子。
苦笑一聲,厲若海口齒不清道:“蓮兒…呆子又如何,只要你活著……”
翌日。
厲若海掙扎著醒來,捂著沉重的腦袋罵道:“他媽的黑心店家,什么他娘的破酒!醉后竟如此纏頭!”
老王遞一邊上一碗早就做好的醒酒湯,一邊賤兮兮道:“少爺昨夜思春了?”
“噗!”
厲若海聞言一口湯盡數噴在老王臉上,惹得老王一臉難以言喻,那表情要是放到大姑娘身上許是可以用幽怨來形容。
用袖子擦了擦臉,老王不滿道:“是那小書生今早對我說少爺昨夜叫了一晚上一女子的名字?!?
“是?。 ?
主仆二人正說話,元生提著包子推門而入還搭了句嘴。
遞給厲若海一個包子,元生繼續道:“咱們海哥兒昨夜叫的那個親呦,情至深處時悠婉纏綿,聽的小生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醒了大半的酒哦!”
老王湊到元生身旁,用肩膀一撞他道:“小書生,你給說說,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蓮兒,主要是昨夜海哥兒叫的太急,口齒又不清楚?!?
元生一臉三八的看著厲若海,擠眉弄眼問到:“是也不是?”殊不知,此刻的老王已是躲在了一旁,暗自抹了抹眼睛,心道:“如此深情,可如何是好哦!”
厲若海盯著面前的元生,那表情似曾相識,竟同府里老媽子聚在一起扯老婆舌時的表情一般無二!
嘆了口氣,三口兩口吃完包子,厲若海伸了個懶腰道:“走!去打擂!”
今日乃是守擂最后一日,若今日擂上之人守的住,明日便可挑戰掌門,成為下一個十年內的天刀之主!若守不住被人破擂,則前功盡棄!
也正因如此,今日無論是打擂的還是觀戰的都照比前幾日多了不少。
一連二十三場,厲若海從辰時一直戰到酉時,當最后一人跌下擂臺時,厲若海幾近脫力!
感受著中脈中隱隱有些松動的心輪厲若海呲牙一笑,暗道:“果然實戰才是提升實力的捷徑!”
想到痛快處,厲若海手持“斬因”振臂高呼!臺下一眾江湖兒女也不由自主,同厲若海一同高呼!
此刻,連同厲若海在內的三百多號人都想不到,短短五年后這三百人在北方的邊境同今日一樣,在厲若海的帶領下振臂高呼,共同守衛國之北方!
京都金鑾殿。
梁處積一掌拍在厲千刃胸口,而厲千刃也是一拳擊在梁處積右胸,二人雙雙倒飛出去。
厲千刃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出氣,一身衣袍上不泛細小刀口,刀口密集之處已有鮮血滲出。
一旁靠著龍椅的梁處積也好不到哪去,頭發凌亂不堪貼在臉上,身上金甲交叉著劃痕,背部金甲已然破碎。
梁處積掙扎著站起,喘著粗氣道:“厲千刃…想不到…想不到你竟同我一樣已是半步宗師,如今你我二人交手互傷心脈,三年之內我是無法在對你兒子做什么了,好算計!好算計!”
一連說了兩個“好算計”,梁處積一頭栽在地上,已是脫力。
嗤笑一聲,厲千刃顫抖著手撐著“秋震”站起身嘴里嘟囔著:“誒呦,可累死老子了?!?
走到近前,厲千刃低頭看著雙目緊閉的梁處積笑道:“半步?梁老二??!是狗改不了吃屎,聽大哥一句勸,看不起人可是要吃大虧的!”
言畢,厲千刃尋得刀鞘,收刀入鞘后,拄著“秋震”一瘸一拐的走出大殿。
回頭看著最后一片逆鱗破碎的金龍,厲千刃嘿嘿一笑,自言自語道:“沒磷的金龍可不如蟒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