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位登基,本是如何讓人快意的事情,而忽必烈此時,心里確有說不出的苦楚。
皇帝登基,百官朝拜,忽必烈就這樣成為了一個新的政權和疆域的主人。
可是他心有不快,那些本該來朝賀的大部分蒙古舊部并沒有來。阿里不哥還不知所蹤。他知道,雖然自己坐在了這至尊之位,心里還是非常不安。縱觀蒙古國這些年為了汗位的血腥的斗爭,他覺得自己脊背發涼,坐立不安。他看著朝臣們對自己伏首,他不禁覺得自己要更加威嚴起來。可是,這威嚴,終究要靠實力支撐。
是他忽必烈實力不夠嗎?非也。他忽必烈在中原勤勤懇懇經營的這些年,財力雄厚,廣納天下英才,成就偉業需要的東西,他都有。他還缺什么呢?那些蒙古舊部,就像是一根刺,深深插進了忽必烈的心里,讓他夜不能寐。
他經常半夜醒了,就獨身走出帳外。
這一天,他又撇下熟睡的皇后,獨自一人在外面散心。他看著天上的繁星,不禁覺得寒冷萬分。
有一個人,也在外面,她就是梁媛。
她靜靜地坐著,拖著下巴,望著浩瀚的夜空。
忽必烈走近。梁媛察覺到有人,她起身,行禮,道:“參見皇上!”
“你怎么也不能安睡,要在這夜深時分,出來和星星說話?”忽必烈問。
“近來閑的很,白日空閑時多,睡得太久,夜晚便無法入眠了!皇上日理萬機,當是煩心國事無法入眠?”
“我在想,我這個人失敗的很。我心愛的女人,無論我怎么花心思,她終究不肯心甘情愿讓我靠近。我的那些童年時期就敬仰愛戴的血親們,叔伯們,我童年時期一起長大的表親堂親們,他們很多人都還不支持我。他們遠在都城外的邊疆,于我而言,就是虎視眈眈。我哪里是寶座上威嚴的皇帝,我是萬劍之的!阿媛,我心里很苦楚,你明白嗎?”
“陛下原來是為了此事煩憂。不知陛下的那些謀士們,是怎么想的。這件事情,總歸要找個解決的方法。新帝即位,最重要的是豎立威信,否則臣心不服,政令不通。那些蒙古大臣們,一定是不能放棄不管的。”
“他們向我提了很多方案,我都覺得不周全。”
“此事應速速決斷,日久恐生變。”
“你有什么想法嗎?如果你是新繼位的皇帝,你遇到這個情況,你怎么想?”
“奴婢不敢!”梁媛想了想,忽然笑了起來,想起大學剛入學那會,全班男生給她起難聽的綽號,仿佛每個人都與她為敵,盡管她沒做錯什么,最后,她通過每人一包零食而封住了那幫男生的嘴。
“你笑什么?”
“我想到了我以前的一些往事,竟與此事的情況有點類似。不過,我是女兒家,玩的是小把戲罷了。”
“說出來,無妨。”
“疏財,聚義。”
“疏財,聚義?”
“蒙古舊部的番地,多為游牧草原,物資匱乏,而陛下掌握的土地,多為農耕屬地,糧米充足,各種物資應有盡有。Jerad Dimond的一個重要觀點,就是糧食生產是對外征服的重要原因,甚至是直接原因。”
“誰?杰。。。什么?”
“哦,那是個研究植物的。。。學士。。。”梁媛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更正道,然后接著說,“陛下不如主動示好,把中原這邊盛產的糧食,絲綢,棉麻,甚至是珠寶,送一些給這些蒙古舊部。”
“這個方法已經有人提過類似的,說是要割讓一些中原屬地給蒙古舊部。被我否定了。權威,不是這樣用示弱收買來的。”
“陛下,這兩種方案本質千差萬別!糧食和物資,是可以被消耗的,也是需要運輸的,而屬地一旦割讓,就再難收回!陛下用草原無法生產的糧食和物資去收買人心,他們會看到陛下意欲交好的愿望。但是,糧食和絲綢,棉麻,珠寶,有時運的過去,有時運不過去。在這些中原的好東西運不過去的時候,他們便會想到陛下的仁愛,從而真心誠意地臣服于陛下。“
”這個主意不錯!“忽必烈沉思了半天,大叫出來,”阿媛,這個辦法可行!“
”陛下,一定要用最好地東西,少量地給他們,有時還需要中斷,畢竟這不是向他們進貢,而是獎賞。這也叫饑餓銷售法。“
”什么,饑餓銷售法?“忽必烈哈哈大笑起來,”阿媛,好一個奇女子,我忽必烈,在這深更半夜,與你閑談一番,竟忽然豁然開朗。心中地愁云盡散!“
”讓陛下見笑了。“
”你對我,是不是也是饑餓銷售法?“忽必烈溫柔地看著梁媛,問。
“陛下,請贖罪!”梁媛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請罪。
“何罪之有,阿媛,快平身!無需這樣!我也是個人,也喜歡說笑。當這個皇帝,我整天板著個臉,有時我甚至懷疑,當初非要爭這個汗位做什么?就是為了讓自己吃不好,睡不穩嗎?與你說話,我總是放松極了。我說過,在阿媛面前,只有我,沒有朕。”忽必烈將梁媛扶起,眼里充滿愛意。
兩人對面站著,良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