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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文弱書生的求學之路

小山村里的多病少年

空中俯瞰浙閩贛三省交匯處的江山縣,只見絕壁千峰的仙霞嶺余脈逶迤而來,懷玉山支脈盤亙西北,丘陵起伏,古道綿延。

從江山縣城出發(fā),往西南走上20多千米,有一片丘陵地帶,其間坐落著一個秀美而閉塞的小山村——賀倉。小村散落在山坳間一塊高地上,僅靠一條彎曲而狹窄的田塍路與外界保持聯(lián)系。全村五百來人,家家比鄰而居,七成以上都姓毛。村人們互道:祖先本是一家,血脈原來相近。

1933年1月10日,毛江森出生在該村一個小院落內。[1]這是一個有著許多年份的舊院落,粉墻黛瓦已顯斑駁陸離。小院進門處是徽派建筑中那種常見的石庫門,門額上寫有“紫氣東來”字樣。全家3間樓屋,1間朝南,2間朝東,形成一個L形。小院落里居住著3戶人家,傳出新生兒哭聲的是其中一家。

圖1-1 毛江森老屋現貌(2018年)

消息不脛而走,很快傳遍全村。毛甲美、朱雙英夫妻倆平時與鄉(xiāng)里鄉(xiāng)親關系相處不錯,村民們聽說毛家生了個兒子,都當作自家喜事,紛紛上門祝賀。鄉(xiāng)鄰的祝賀讓孩子的父母很受用、很開心。夫妻倆開始醞釀給新生兒取名。

父親毛甲美在村里屬大家庭成員,幼時念過兩年私塾。兄弟分家時,分得5畝水田,一直務農。毛甲美雖讀書不多,卻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母親朱雙英在農村婦女中更顯出挑。朱雙英出身于當地大戶人家,其父是宗氏族長,思想比較開明,在村里頗有威望。朱雙英從小聰敏能干,深得其父厚愛。江山地區(qū)受楚文化影響明顯,農村重男輕女的思想極其嚴重。沒有女孩子上學讀書的傳統(tǒng),女人也從不下田勞動,只是料理家務;農忙季節(jié),偶爾幫著男人們翻曬一些稻谷柴草。但朱雙英父親破例送女兒上學,讀至小學畢業(yè)[2]。這在當地極為罕見,朱雙英也因此被鄉(xiāng)親們稱作“女秀才”,有膽有識又能干。

圖1-2 毛江森母親朱雙英(1993年攝于杭州家中)

給兒子取個什么名字好呢?夫妻倆頗費躊躇。毛氏宗族取名字按慣例是依據輩分排序。根據宗族輩分,這個新生兒屬于“維”字輩。那“維”字后面選個什么字呢?父母希望兒子耕讀傳家,將來做個有文化、有出息的讀書人,不必繼續(xù)臉朝黃土背朝天。于是,夫妻倆選中了一個“書”字,給兒子取名“維書”[3]

小維書出生那年,正值國難當頭、山河破碎,內憂外患、民生凋敝。彼時蔣介石政權堅持“攘外必先安內”方針,調集國民黨軍隊張輝瓚部等12個師外加3個旅兵力,向中央蘇維埃地區(qū)展開“圍剿”。雙方激戰(zhàn)于贛江、龍岡一帶,離小維書家所在地江山縣并不遠,猛烈的槍炮聲似乎依稀可聞。

自然,尚在襁褓中的小維書還不諳世事。但生在動亂年代,小維書童年生活一開始就罩上了厚厚的陰影,恍若舊時膠片上一層洗濾不去的灰暗底色。

不知是因為遺傳還是環(huán)境影響,嬰幼兒時期的小維書矮小、瘦弱、多病,瘧疾、皮膚病、尿道炎、麻疹、天花……幾十種病生了個遍。小山村封閉落后,村民只是偶爾去古老而破舊的清湖鎮(zhèn)上買回一些生活必需的食鹽和種田所用的石灰,村里根本見不到醫(yī)生和藥物。小維書生了那么多的病,沒有吃過一片藥、打過一次針,只能死捱硬抗。

父親聽老人們說,清晨抱著孩子在村里轉,可以治好瘧疾。于是,父親每天早早起床,抱著小維書從東家串到西家、從村口轉到村尾。轉了很多天,轉得大汗淋漓、雙腿發(fā)酸,自然一點兒效果也沒有。

母親聽村里人說,肥肉加紅糖可以治療孩子的皮膚病,就千方百計燒煮“糖肉”,然后逼著小維書吃下。直吃得小維書惡心嘔吐,病情卻絲毫不見好轉。

別人家小孩生麻疹,一般七八天就會痊愈。而小維書一發(fā)麻疹,似乎就生了根,居然病了四十多天。四十多個日日夜夜,小維書就沒有上過床,只要一上床,小維書就大哭大鬧。母親沒有辦法,只好把他放進搖籃里,自己則坐在搖籃邊上,整日整夜地陪伴著。一邊用手輕輕搖晃著搖籃,一邊嘴里念念有詞地祝禱著。

農村缺醫(yī)少藥,卻有一些算命先生經常上門轉悠。小維書父母深為兒子身體擔憂,就想到給他算個命,看看有何妙方可用。一位算命先生聽了小維書的生辰八字后,搖頭晃腦,說了一通誰也聽不懂的天干地支、陰陽五行之類,然后告訴小維書父母:這孩子命中缺木、根本不固,需要用木來補。建議將小孩名字由“毛維書”改為“毛樟森”[4]。增加四木,其體必強。另外,要寄拜村口大樟樹為“干爹”,祈求它的保佑。父母信以為真,一一照辦。從此,幼兒毛維書變成了幼兒毛樟森,而且有了一位不會說話的“干爹”——一棵大樟樹。

上述種種生活細節(jié),自然是毛江森逐漸長大懂事后,斷斷續(xù)續(xù)從父母那里聽來的。

名字改了,但身體并未如算命先生預言的那般好轉。小樟森還是三天兩頭生病,病懨懨地活著。

不過,與同齡相比,小樟森卻顯得早慧而聰穎,非常懂事聽話,深得大人喜愛。

家庭和家族給予小樟森的教育是“愛”與“善”[5]。小樟森家境僅僅是勉強糊口,但凡有乞丐到家乞討,母親總是先讓小樟森把守在門口的黃狗摁住,她擔心黃狗欺生,咬了乞丐。然后,走進灶間,盛出一碗滿滿的米飯,和顏悅色地遞給乞丐。

過年時,小樟森隨父母去外公和堂外公家拜年,經常得到那些外公、姑姑、嬸娘的表揚。他們非常喜歡小樟森,還會鄭重其事地燒出一桌好菜招待他。看到他個子小、爬不上桌椅,便親昵地把小樟森抱上去坐好。這些平等待人的細微之處給年幼的小樟森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也使后來毛江森回憶時每每熱淚盈眶。

彼時,農村底層基本上還是由宗法體制管理。每年正月初一,毛氏宗族的人,不論男女老幼,都要早早起來,做好庚飯,穿上新衣服,恭恭敬敬地列隊,到宗祠里祭拜列祖列宗。那種莊嚴肅穆的儀式、那種對祖先膜拜的虔誠,在小樟森的幼小心靈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他接受了這些宗族文化熏陶,懂得要尊敬長輩、尊重歷史。他感覺到,他們現在雖然窮,但家族身份不窮。由此激勵了他的自信、自尊、自重、自律,不負祖先榮光,遂成為日后毛江森的精神支柱之一[6]

轉眼,小樟森五歲半了。具有慧眼的母親看出了兒子的與眾不同之處,決計讓兒子提前上學讀書。

小學是由村里毛氏族長操辦起來的。族長是位輩分較高的老人,生得身材魁梧、面相和善,在村里極具威望,一應大小事務均由他說了算。前幾年,因找不到合適人選,學校關門停學。那一年,族長好不容易尋覓到一位理想的教書先生,宗祠小學才重新開門招生。這也許是毛江森冥冥之中的幸運。

學校就設在毛氏“孝忠祠堂”內。村里人似乎為了表示尊崇,把這個祠堂稱作“上眾屋”。上眾屋四周是雪面山、石家弄山、開塢山等。天朗氣清之日,站在學校門口,還可以望見遠處的江郎山。

開學前,父親帶著小樟森拜見表情嚴肅的周先生,央求周先生收下尚不到學齡的兒子。周先生一聽說小樟森尚不足6周歲,本想拒絕。但稍一注目,發(fā)現這小孩聰明伶俐,甚有書緣,便改變了初始想法。轉而彎下腰詢問小樟森:“你會數數字嗎?請從1數到10。”[7]小樟森自信地點點頭,然后不慌不忙地開始數起來:“1,2,3,……,100”。周先生禁不住連連點頭,破例收下了這位小同學。

進了學校,小樟森就像魚兒回到海洋,找到了自由游弋的感覺。他的學習興趣被充分激發(fā)出來,他的聰慧有了表現舞臺。

這所宗族小學是“新式學堂”,教授現代課程。老師就周先生一人,開設兩個班級,共20多名學生。兩個班級同處一室,輪流上課。周先生穿著一襲藍布長衫,學問不錯,為人嚴厲。

在學校,周先生教小樟森學算術、背誦《朱子家訓》,給小樟森講述屈原、岳飛的故事,告訴他從小好好學習、孝敬父母、尊敬師長。

周先生還特別介紹了江山當地一位名人毛彥文[8]。這是一位奇女子,比小樟森大一輩。她很早就走出高山深溝,到杭州上學。后來,她又漂洋過海,去美國留學。歸國后,成為國民政府第二任總理熊希齡的夫人,在北京香山創(chuàng)辦現代慈幼院。大山里的一個女孩子能有如此大的抱負,能做出那么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yè),真是了不起!從此,毛彥文成為他心底里江山人的一個榜樣。

母親對小樟森管教極嚴。小樟森每天放學回家,母親總是先讓他背誦完當天新上的課文,才允許吃飯。有空時,還讓他跟著父親去自家田畈上學著插種蠶豆。

第一學期期末算術考試,小樟森得了全班第一名。那天,周先生手里拿著一疊試卷,把全班同學集合到操場上,突然叫道:“毛樟森,你出來!”

“叫我?難道我犯了什么錯?”小樟森心下嘀咕。周先生帶著嘉許的口吻說:“全班算術考試,你第一名。喏,這些就是考試卷子,你代表我發(fā)給同學們!”

讓他發(fā)試卷?小樟森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感覺受寵若驚。他的確沒有思想準備,心底像有只兔子在撲騰撲騰地跳。他回過神來,走向周先生,接過試卷,然后轉身小心翼翼地將試卷逐一發(fā)給全班同學。卷子上有些同學的名字他還認不全、叫不出,有的叫得結結巴巴,小臉漲得通紅通紅。

但小樟森還是明顯感覺到同學們投來的一道道羨慕目光,幼小的心靈涌起一種自信與滿足:我雖然個子矮小,坐在第一排第一位,但在學習上,我不輸于任何人!直到晚年,毛江森回憶起自己第一次考試和分發(fā)試卷的情景,仍感覺歷歷在目[9]。他坦言,這個第一次對于他后來一直保持學習成績的優(yōu)異非常重要,尤其是對于幫助他克服畏懼心理、樹立人生自信非常重要。可以說,后來的所有一切都是在這一張試卷上長出來的!

正因為有了這樣一種自信和底氣,他感覺自己的名字“毛樟森”筆畫繁多,也沒有什么深刻含義。在一次考試時,他自作主張地改名為“毛江森”[10],即江山之森林。

在年復一年的讀書生活中,小江森慢慢長大,一晃到了10歲。此時,父親開始跟著別人學做清油、水缸生意,把小店開到離賀倉村七八千米的清湖鎮(zhèn)上,日出夜歸,賺錢糊口,家境逐漸好轉。小江森于是跟隨父親,進入清湖高小讀書。

清湖是個古鎮(zhèn),已有3600余年歷史,很早聲名遠播,其出名甚至早于江山縣城。從福建、江西奔騰而來的江水,在此地形成寬闊的河面,傍鎮(zhèn)流過。沿河兩岸,坐落著一個個古碼頭,可以想見當年水運的繁華。此時屬于淪陷區(qū)的清湖鎮(zhèn)因日寇占領,繁華不再,生意一落千丈。但古時留下的商行店鋪、深宅大院、雕梁畫棟仍在,非一般村落所能比擬。

小江森就讀的清湖高小在鎮(zhèn)東南一塊叫花田埂的平地上,緊挨著一個小山坡。學校建有兩棟平屋,每棟六七間房子,總共可以容納十來個班級。學校門口有一條小路通往鎮(zhèn)里,路左邊是個池塘,整年清水粼粼;路右邊是塊農田,一年四季變換著顏色。學校周邊排列著毛氏、張氏祠堂。最有趣的是學校附近的普明寺,里面塑著各種菩薩,寺外搭著一個大戲臺。鎮(zhèn)上偶爾會請戲班子來唱唱越劇或婺劇,平常空著,供小江森和同學們玩耍。同學們玩累了,就勢倒在寬寬的臺角睡上一會兒。

小江森學習成績在全班始終名列前茅。在家族和親戚眼里,他成為天分高、很聰敏、會讀書、能寫字的人物,受到姑姑們、伯母們的喜歡和褒獎。但令人煩惱的是,小江森身體還是那么瘦弱,一直擺脫不了疾病的陰影。

一次,小江森在清湖小學上課時感覺全身乏力、昏昏欲睡。下課后,他獨自一人回到學生寢室休息。心里想著,以往也有這樣的情況,也許躺一躺就好啦。誰知過了一會兒,病情似乎轉重,開始頭疼發(fā)熱,難受至極,懵里懵懂、半醒半睡地躺了兩天兩夜,差點忘記時辰了。等到第二天夜里,正在小江森感覺十分難受和絕望時,學生寢室的木門突然“嘎”的一聲被人推開,進來兩個熟悉的身影。小江森借著昏黃的青油燈光一看,進來的不正是自己日思夜盼的父母么?原來,小江森父母接到學校通知,連夜趕來了。

父親挑著一對籮筐,站在學生寢室狹小的空地中,媽媽趕緊上前用手摸了摸小江森的額頭。小江森心頭一酸,忍不住哭出聲來。他既為自己不爭氣的身體而傷心,更為父母的至愛所感動。

“不哭,不哭,病很快就會好的!”母親勸慰著病痛中的小江森,迅疾抱起他放入籮筐中。父親一聲不吭地挑起籮筐,籮筐另一頭壓著一塊沉甸甸的石頭。父親挑著小江森和石頭快步朝賀倉村方向奔走。母親一步不離地跟著,用手扶著籮筐繩,以盡量減少籮筐的晃動。坐在籮筐內的小江森感覺自己像在蕩秋千。一會兒,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七八千米的路,父母足足走了兩個鐘頭,到家時已是后半夜。

這一次,小江森病得很重,連續(xù)兩個多月茶飯不思、神思倦怠,一天到晚躺在床上,經常無聊地用小手摩挲著竹席,眼睜睜地盯著樓板發(fā)呆。母親寢食難安,晝夜照顧。

一天清晨,母親帶著滿臉愁容,端著一小碗粥來到小江森床邊,既焦急又心疼。她一邊流著眼淚,一邊望著小江森說:“江森啊,你怎么還不好?你的病我替你生好啦!你趕快好起來吧,好起來去上學!”[11]母親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掉落在小江森躺著的竹席上,也掉進了小江森的心里。小江森深信,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所謂的生病替代機制,母親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替代他的。毛江森記住了這個終生難忘的場景,記住了寬廣無邊、無私無我的母愛。這,成為他后來愛患者、愛人類的精神來源。

在小江森家里,還有兩個小患者,那就是小江森的姐姐和弟弟。姐姐比小江森略大些,擔負著護送小江森上學的任務。她患的是哮喘病,非常嚴重。有時走在上學路上,哮喘病發(fā)作起來,嗆得面紅耳赤、青筋畢露、上氣不接下氣。看著被病痛折磨的姐姐,小江森心里十分難過。而弟弟因病夭折的悲慘場景,小江森更是刻骨銘心。一歲半的弟弟不幸罹患破傷風,時不時痙攣抽搐、呼天搶地。家中沒有錢,農村沒有藥,一家人眼睜睜地看著可憐的他一步步走向死亡。最后那個晚上,屋外斜風細雨,室內油燈如豆,昏黃的光線勾勒出父母悲痛絕望的臉龐。小江森內心充滿恐懼與不安,蜷縮在不遠處的被窩中。驀然,小江森只見瀕臨死亡的弟弟在一陣猛烈痙攣后,朝著油燈方向“噗”地吐出最后一口氣。剛巧,此時一股冷風從破漏的窗戶處吹進來,同弟弟的那口氣匯合。那根正在飄忽不定燃燒的燈芯兀然熄滅,四周頓時陷入一片黑暗。在可怕的寂靜中,小江森只聽見母親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兒子——啊!”。[12]

弟弟亡故、姐姐病痛、自身病體,幼小的毛江森比一般同齡人更早更切身更深刻地領悟到了醫(yī)和藥的含義與價值。于是,這一切都轉化為他走上醫(yī)學科研道路后內心強大的驅動力。

在學習上,小江森似乎有某種天分。他不輸于任何人,幾乎什么課都喜歡,而且門門成績優(yōu)秀。但他唯獨害怕上體育課,老師帶著同學們跑步、做操、打球,偶爾有點技巧活動。他體弱、膽怯,總覺得自己體力跟不上、技能不過關。有次上體育課,練習跳高。體育老師因陋就簡,把學校操場上半截坍塌的圍墻作為逾越的高度。那圍墻并不高,許多同學縱身一躍輕松而過。輪到小江森時,他不甘示弱、躍躍欲試。結果,頭撞到墻角上,頓時血流如注。這一下,一道上課的同學被嚇壞了,老師趕緊帶他去醫(yī)院消毒包扎。血,是止住了,但額頭上卻從此留下疤痕,直到現在還依稀可辨[13]

最怕的還有體育考試。小江森怕體育成績不達標,怕同學們譏笑他。但他內心又很頑強,不肯服輸。臨近高小畢業(yè),學校體育考試項目為拋籃球:體育老師在操場一端畫上一條白線,作為考試者的站位。然后,在六七米遠處再畫上一條白線,作為拋擲界線,籃球超過白線即可。那些身強力壯的同學雙手一投,籃球就呼啦啦地飛起來,輕松越線。有同學甚至只用一只手拋,籃球也可沖出界線。籃球遞到小江森手中,頓時變成千鈞重鼎。他一次次憋住勁,用盡吃奶力氣試圖將籃球拋過那條白線,但籃球總是在跟前打轉,怎么也越不過那條要命的界線。

不久,小江森拿到體育考試成績單,見上面掛著“紅燈”,禁不住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按照學校規(guī)定,體育不及格就不能升級,也就不能畢業(yè)。他惴惴不安地回到家里,將自己體育考試不及格的壞消息告知父母。父母并沒有責怪兒子,只是馬上跑到學校,找到熟悉的老師說明情況、申訴理由,懇求學校網開一面。

其實,老師們都非常喜歡勤學上進的小江森,也正在為他惋惜。小江森父母的懇請打動了老師,他們轉而向校長求情,認為毛江森各門功課不錯,體育不及格是因為體力。非不為也,是不能也!即使留級幾年,體育考試也不會合格。小學校長愛才心切,破例同意毛江森及格升級、準予畢業(yè)。

1945年秋,全國抗戰(zhàn)勝利,但毛江森一家的生活仍然貧困如昨。此時已在江山縣城上初中的毛江森依舊過著清貧的學生生活。他與同學們一起擠住在一個名叫“江西會館”的破樓里。寢室內,臭蟲、跳蚤、蚊子肆無忌憚地襲擊他。

學校規(guī)定,學生伙食自理。每當開學,毛江森就帶上一大袋大米、干菜作為一學期的伙食。學校請了一位食堂師傅,協(xié)助同學們燒飯,但不提供柴火,同學們只得利用勞動課去附近山上砍柴。大家把砍下來的樹枝打成捆、疊成擔,然后挑回學校。這些活對于那些人高馬大的同學而言,自然不算什么。但對于矮小體弱的毛江森,就成了沉重的負擔甚至是痛苦。砍柴時,他力氣不夠,那些樹枝老賴著不肯離開主干。擔子壓在他稚嫩的肩上,一會兒就磨出紅紅的印痕。挑擔走彎道,更是腿肚子發(fā)抖,踉踉蹌蹌,好幾次差點跌下懸崖。

這些,成為毛江森學生生活中痛苦的回憶,直到晚年時說起這些,他似乎還有點后怕[14]

即便如此,當年就讀江山縣立初中的毛江森還是咬緊牙關,堅持學習,并以優(yōu)異成績畢業(yè)。

少年毛江森的目光,開始眺望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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