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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玖』行查訪夜宿罪孽地

  • 天下盛宴1
  • 亦骨.
  • 4728字
  • 2021-12-05 02:23:48

半烏領著楚令昭一路走到頂樓,但見這一層裝潢細處暗顯費心,闔層陳設玩器一應珍奇,不似先前幾層虛浮華飾,那道異香亦淡了不少,半烏走到一處雕花槅門前,邊笑著推開邊作言,“女郎真是好福氣。”

“此話怎講?”楚令昭隨著半烏走進內室,半烏走到窗邊,伸手推開雕花窗子通風,聞言釋道:“女郎不知這其中因果,進了這頂樓的人,一時半刻是不會被殺的,都是要精心養著等少督主,少督主手藝極好,再丑陋的人落到他手里也能被制成十分美麗的傀儡,而如女郎這般模樣的,就更是珍寶級別的人偶了。若能讓少督主送給公子……”

“那公子……是這里的主人?”楚令昭問。

察覺到自己話多了些,半烏眼中不知為何流露出畏懼之意,急忙轉移話題道:“說起來,一會兒潘樂人便該回來了,女郎可要當心些。”

楚令昭輕搖團扇,“為何要當心一位樂人?”

談起那位樂師,半烏言辭間的敵意不掩,“樂人名喚潘憎,原是個流落街頭的樂伎,玉管事愛聽曲兒便留了他在身邊作個義子,可那人實在是個順桿兒爬的白眼貨色,借著管事的路子攀上了少督主,如今當上了僅次于管事的副手,爭功搶事,鉚足了勁想將管事取而代之,奪得圳林諸樓的話事權。他正想奉承少督主表現一番,聽說了管事尋得了女郎這等姿貌的傀儡軀殼,還不得想盡法子使招數爭搶?要是到最后搶不過,潘憎是寧肯將人弄死也不肯讓玉管事得利的!”

他低罵著啐了口,想到潘憎便恨得牙癢,與玉管事同仇敵愾,他將楚令昭帶到案幾前坐下,將兩大碗看不出是什么食材的湯推到少女面前。

望著她譎艷殊麗的容顏,半烏想到什么,面上的氣焰又轉為貪婪,道:“不過管事這回防備著他呢,派了不少人守在六樓口,必不讓潘憎有縫使壞!公子向來只要最罕見的人偶,等來日少督主抵達,管事將女郎交上去,必定能潑潘憎一盆冰棱子,扎他一身血窟窿,看他還有沒有順桿兒爬的力氣!”

楚令昭沒有接話,捏起湯匙舀起一點湯水,這湯水透著異樣的藥氣,格外刺鼻。

半烏又罵了好一會子潘憎,總算解了氣,叮囑道:“夜色不早,女郎將這湯喝了就歇息罷,這里不會提供其他食物的,不喝就只能餓著了。”

說罷,便退了出去。

月漸西沉,楚令昭才不喝那異常難聞的湯水,她走到窗邊,將那兩碗湯順著外墻倒掉,房間內的刺鼻氣息逐漸消散。

她隨手放下瓷碗,眸中掠過淺淺暗影,在大椅上落座,聽剛剛玉管事的意思,那些籠子里的稚子最終也會送往錦州,并不長留此處。雖然很想查清這座人偶酒樓背后的勢力,但依照玉管事與半烏的所言,他們其實并不能確定那位少督主具體何時才抵達。

不能陷入被動的在這里耽誤下去。

看來,她是等不到去見那位喜愛人偶的公子了,不過……

楚令昭思緒落在外廊所見的景象上,傀儡子所佩的楊柳木面具很接近于儺,'儺戲'本為驅逐疫鬼的祭儀之舞,但如此物的將儺面具的神繪更改為鬼繪,上下顛倒,繼而調轉至發髻后反戴,則變為'逆儺',與正術之'儺'偏離,落為異術。

圳林諸樓內遍布‘逆儺’的傀儡人偶……在這場攪雜著操控暗河、童男童女擄掠、州郡與外姓諸侯勾結的混亂之案中,又扮演著什么樣的角色?

但,將生人女子絞殺制成人偶的酒樓么?

想起方才被扶著從連廊穿行的女子,一張張面孔已然毫無鮮活氣息,她握緊手下座椅扶柄,衣袖再離時木柄已現裂痕。

“離開前,倒是可以毀了這罪孽之地……”

少女起身行至窗畔,將隨身攜帶的特殊煙花從窗口放出,對山下畫舫內的衛隊釋放信號。

這支特殊的煙花無聲,飛上空中不過是一個如星辰般的光點,旁人不會注意,而楚家的暗衛卻會清楚她的位置。

做完這些,她靠在窗畔閉目,將翻涌的戾氣與亂緒壓下,恰在此時,卻聽敲門聲響起,一位清瘦的年輕郎君抱著把琵琶推門進入。

那郎君面若芙蕖瞧著半男不女,身穿著件湘粉繡百蝶長袍,輕軟的絲緞料子松松垮垮隨步伐輕晃,他將琵琶放下,望見面前的女孩,眸內乍起了明光,旋即親昵地開口笑道:“女郎便是外奴們所言的那位罷,瞧著當真是副珍品軀殼的模樣,也難怪玉管事做賊似的藏著掖著命人攔著我……”

他頓了頓,笑意逐漸不達眼底,話語里交織起與圳林諸樓內其他管事如出一轍的骯臟腐爛底色,“真是的,玉管事偏會搶先一步跟少督主賣好!三四年了,他擄來絞殺的女人不過才八十位,我不過耗費一年就趕到了他大半的數目,他竟還能握著話事權不放,要是你是我找到的該多好,少督主必定讓我升職!”

聽到他口中擄掠來的女子數目,楚令昭蹙眉,而后瞳仁微動,眼前這位莫不就是……

“潘郎,您怎的在這兒?玉管事說客人的酒還沒選好,正喚您過去。”侍從快步進來,對著那郎君說道。

潘憎聞言又對楚令昭笑了笑,“客人要緊,左右少督主到這兒前,在圳林有的是時辰,我晚些時候再來找你。”

他言罷,正隨著人往房間外走,卻見半烏領著幾名侍從臉色慌張地闖進來,迎面遇到,對上那芙蕖郎君的視線,半烏勉強壓著憤忿見禮,到底忍不住質問:“潘郎如何進來的?”

潘憎抱起琵琶,揚著調子喟了聲,姿態卻并不將半烏等人放在眼里,抬步微帶蔑意地離開,遺了句:“圳林,還沒有我踏不進的門檻。”

他出去后,半烏走到楚令昭身邊,又回頭望了眼那芙蕖郎君的背影,待他徹底走遠,才對楚令昭問道:“女郎有沒有與他過多交談?”

見楚令昭不言,半烏臉上浮起陰翳色彩,“我并無惡意,只是提醒女郎一句,公子不喜見圳林的人為了升職而爭搶人偶,女郎還是不要與潘憎有所交集為好,且那潘憎身骨雖清弱,心思卻比玉管事毒辣不知多少倍,一路從個流浪樂伎爬到圳林副手的位子……”

他頓了頓,只道:“總之,從他手里送上去的人偶死前更不好過,女郎若是個聰明人,便不要與他多交談。”

他點到為止,接著就示意捧著紅漆托盤的侍從進來。托盤上盛著一小盅粥,里面泡著的東西,是三枚黑蟲。

侍從進來后,半烏警惕掩上房門,而后收拾走桌上的另兩個空碗,壓著聲道:“這是女郎明早的膳食,潘憎回來了,玉管事自己也要防備對付他,不得已改了吩咐,將守著六樓人調走,暫時封住門,少督主到來前,一次送兩日的膳食,這是管事的仁義,女郎若不想餓著,就休要再將湯粥倒掉。”

他半威脅地點破,顯然聽見了方才倒湯的聲響。

楚令昭打量了眼那盅黑蟲粥,平靜拎起盅側的瓷勺,隨手在桌角敲碎。

室內桌畔,半烏冷色抬頭須臾,便感到銳物刺入脖頸滾熱,瓷勺執柄深扎進血肉,他張口,卻被泵上的熱流嗆住,緩慢失力倒下。

候立在旁的侍從端著托盤邊緣的手略緊,恐駭到極點反而失聲發不出片音,眼睜睜看著面前美人從容回望于己……

滿室重歸一人獨息的靜謐,楚令昭拿雪帕緩緩擦拭凈指間,哂笑著將帕子浸入盅內的黑蟲粥里。

不知過了幾時,暗衛統領推開雕門來到她面前。

“主人,我們的人到了,已經進入這酒樓各處。”

燭火幽微中,楚令昭唇畔笑容折過一絲暗戾,嗓音優雅如清曲,“刑具帶齊了么?”

暗衛統領恭敬頷首,將一套鐫花麂皮卷軸呈到案幾上展開,十三柄形制不同的鋒利器具有序橫列,平刀、長銼刀、角刀、圓刀、花刃刀種類繁多,握柄上雕紋精細得仿佛只是作收藏用的珍品。

明明是專作雕刻之用的刻刀,少女卻將之稱為刑具……然而,暗衛統領毫不意外,對這些物件在楚令昭手里發揮的作用習以為常。

楚令昭托腮打量一番案上器物,眼尾挑起絲妖邪意味,“把玉管事帶到我面前,這個人我親自來審,至于那些術士……”

……

翌日夜間,錦州江岸邊。

皎月升至半空,岸邊的道路上已然停著許多奢華的車駕,一中年模樣的男人走下馬車,直裾為刺史官員服制,正是錦州刺史曹踞德,一眾錦州官員緊隨其后。

有官員低聲試探著問道:“大人,您匆忙將下官們喚來,不知是要接待什么人?”

曹踞德并未答話,他轉身,只見一架銀白色的肩輿停在了人們面前,他立即上前,殷勤地將遮簾撩起。

那官員暗嘆,究竟是哪位大人物,能讓刺史大人親自迎接……

幽微燈火下,一片雪白的袍踞緩緩地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內。

“太子殿下。”曹踞德恭敬稱呼道。

官員們皆驚,忙要行禮,卻聽略微薄涼的聲音響起,“本宮無意在岸邊逗留太久,禮數便免了罷。”

眾人不敢違逆。

除了錦州刺史以外,這些官員們都是剛剛得知是太子到來,也從未見過這位傳說中的人物。

夜色無邊,眾人好奇地望去,面前,白衣謫仙般的清絕青年緩步走上畫舫,身后跟著一只雪白的獅子。

青年漆眸懾人,周身縈繞著極北冰原古老而蒼茫的氣息。

所經之處,人們皆恭敬地低下頭。

曹踞德隨著蘇寒玄走入畫舫中,眸中泛過層層思量,眼前這位太子,在十二之時身赴北疆,短短五年間便已完全掌握北疆勢力,臨近極北冰原的反叛軍隊能被式微的皇族內部之人收回……不正常。

昨日這位太子突然來到錦州,卻又不言明用意,看來還是要小心應付才是。

皇城,郡王府地牢。

楚殊吟握著根沾滿血的鞭子,在牢房里的大椅上落座,氣勢陰冷狠戾,蒼白的面龐上透著邪氣,他將鞭子扔給一旁的小廝,語調輕慢:“最后一遍,阿姐呢?”

“我說……我說,”刑架上,朔山樓管事渾身是血,聲音顫抖,望向楚殊吟的眼神中透出無邊的恐懼,仿佛眼前坐著的不是什么年輕的郎君公子,而是噬滅生靈的鬼魅,“小人只知道楚娘子與二位殿下還有唐小將軍進了一條暗道,禁衛防泄密才將小人等關押,小人無罪!其他什么也不知道!真的只知這些!”

“哦?那二位殿下可是太子與襄王?”

“……是”男人顫顫巍巍。

地牢陰寒而潮濕,幽暗的燭火微微晃動。

楚殊吟低笑出聲,瞥了眼刑架上奄奄一息的男人“皇帝手里那漏成篩子的禁軍實在讓人不敢恭維,今日我能將你弄出來,來日他人亦能如此,我是難確定你腹底是否倒空的,既讓你保密,還是徹底閉了嘴干凈。”

他拎起長劍揮下,薄薄的銀色冷劍,在他手中運用自如,劍影劃過,血花四濺,刑架上的男人頭徹底低垂了下去。

長劍性涼,留不住一滴血液,鮮血順著雪亮的劍身滑落到劍峰處滴下,轉眼間,便已恢復如初,楚殊吟將長劍收入劍鞘,面上陰冷尚未褪去,只轉身離開了地牢。

……

江中畫舫內。

蘇寒玄把玩著酒杯,斜靠在大椅上,懶懶聽著樂師們奏出的雅樂聲,曹踞德見他好似不想在畫舫內再待下去,便極有眼色地上前,“殿下,畫舫已在中岸邊停靠,不若去江心樓臺賞賞夜景?也好散散酒肉之氣。”

下首的一位小官員觀察了下青年的神情,想要與青年搭話,剛剛靠近一點,卻實在忌憚他身旁的那只雪獅子,便又退回到原位,諂媚附和道:

“是啊殿下,此時江上正涼爽宜人,您難得出訪,來江心看看景,可不是極妙的滋味!”

他說著,殷勤起身,引著眾人離開宴席,來到江岸畫舫緊接的門廊處,四周樂師們緩緩退下,為眾人讓出一條通往岸邊的道路。

江風吹拂,正在一眾官員隨伴著談笑和樂準備走下畫舫階梯之時,侍衛匆匆邁步走上畫舫報信,他面上驚懼難抑,顧不得防備旁人聽到,唇齒戰栗道:“刺史!圳林……出事了……”

關乎到圳林,曹踞德神色一變,也顧不上再應付面前的青年,急切到聲調陡然升高:“怎么回事?”

侍衛恐意未平,好半天才斟酌著說道:“圳林里面的術士,都被摘……摘了肋骨,絞殺掛在了人偶間,好些樓中管事都不知所蹤,不知道是不是散落在各處打不開的隱秘房間,門縫里都透著血腥氣,淌了一地的……”

侍衛強壓著胃里泛上的酸水,“對方下手太快,我們發現時已經晚了。”

蘇寒玄的視線梭巡過侍衛與面色灰白的曹踞德,他昨日從探子口中聽說過這家人偶酒樓之事,只是忙于查找曹踞德參與暗河牽連的一系列案子的證據,還未來得及處理,竟有人先了他一步。

不過,總覺得這人的手段有幾分熟悉……

明明是在開闊的江水之畔,四周的氣氛卻沉悶了下來,眾官員察覺氣氛不對,身體微微發僵。

因著出了事,眾人也無心再繼續游江,曹踞德則親自送蘇寒玄去城外別苑暫住。

可剛剛走下畫舫,江中便傳來落水之聲,曹踞德本不想理會,可在青年沉沉的眼神下,還是訕訕吩咐侍衛去撈了人。

侍衛將人撈起后帶到眾人面前,只見落水的是位年輕的公子,秋令內的江水太過冰冷,他衣袍被涼意浸透,落水受了不小的驚,此刻面色蒼白地望向蘇寒玄。

望著面前之人,蘇寒玄狹眸危險瞇起。

見這位太子神色異樣,曹踞德疑惑試探著出聲:“殿下識得落水人?”

“皇兄。”蘇寒玄直視落水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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