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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惱人的同事(2)

一走出貝蒂的辦公室,陶潔憋著的一股氣倏地松懈下來,與此同時,淚水在眼眶里打轉,她仰起頭,拼命遏制住眼淚往下掉的趨勢,但只覺得那沉甸甸的淚珠正在以一種眼眶無法承載的重量緩慢溢出。

絕不能在這種公共場合流眼淚!她在心里狠狠警告自己,一邊加快腳步往洗手間的方向走。

洗手間設在安全出口附近,要經過一條長且窄的走廊。

午后的走廊上一個人影都沒有,陶潔暗覺僥幸,正步履匆匆之時,偏偏迎面忽然走過來一人,看他轉身的方位,應該是從辦公大廳的方向折進來的。

淚眼模糊中,陶潔也沒眼力也沒心情看清來著何人,不過能意識到他仿佛正盯著自己,似有打招呼之意,心里頓時慌亂起來,她此時喉嚨里完全哽咽著,只要一開口,絕對是哭腔!

陶潔飛快地揣摩了一下自己所處的地勢——右手是隔墻,左手則是一排會議室,未及多考慮,她一回身,猛然間推開了離自己最近的那扇會議室的門,一頭就鉆了進去,余光似乎還能感覺到對方錯愕得連腳步都頓住了。

或許他看出不對勁來了。陶潔懊惱得想,但也顧不了這許多了,反手將門鎖上,這才抽抽搭搭地哭起來。

工作以來所受的種種委屈和心頭積攢的不滿與彷徨都在此刻由體內奔涌而出,她越想越傷心,一開始還盡量控制一下哭泣的聲勢,到后來索性咧開嘴象個孩子似的放肆地慟哭起來,在心里對自己默念著,“只要五分鐘,五分鐘就好。”

有人在外面敲門,輕輕的、遲疑的篤篤聲,陶潔一下子噤聲,一張被淚水搞得很花的臉上現出張皇的神色。

會是誰呢?是剛才那個人嗎?我該怎么辦?她在會議室里團團轉起來。

情急之下,她只能老著臉皮,在椅子里坐下,默默地不發出一點響聲,假裝這里沒有人。

隔了一分多鐘,門外果然沒有動靜了,陶潔暗自松了口氣,想來那人已經走了。

經過這番驚嚇,她哭泣的欲望一下子蕩然無存,只想收拾一下趕緊溜出去,可會議室里除了桌上的一只投影儀,其余雜物一概沒有,更別提紙巾之類的了,她萬般無奈地抬起裸露的胳膊,在雙眸處來回抹了幾把,也顧不上干不干凈,體不體面了,在腦子里盤算了一下回位子上的路徑,還是有一段不短的在眾人面前亮相的距離的,不免對貝蒂的辦公室被安排得離自己如此之遠感到不滿。

一邊胡思亂想著,陶潔一邊悄悄啟開了門。

門外,麥志強正單肩靠在白花花的墻上,低頭讀著手上的一份資料,聽到門打開的聲音,很自然地抬起了頭,陶潔頂著兩只紅腫的眼泡和一個通紅的鼻尖,就那么毫無風度地出現在他面前。

“……麥總。”陶潔喃喃地喚了一聲衣著筆挺,纖塵不染的麥志強,跟他的整潔相比,此刻的自己簡直就像從某個打劫現場逃竄出來的一樣。

一旦意識到這一點,陶潔的臉頃刻間就紅得跟眼睛齊平了,腳下更是生了根似的,明明想拔腿飛奔而去,卻怎么也邁不起腳來。

麥志強垂下捏著資料的手臂,另一只手則插在褲兜里,一絲不茍地審視她,目光既嚴肅又和善。

“方便進去聊幾句嗎?”他指指陶潔身后的房間。

陶潔飛速眨巴了幾下眼睛,剛才哭得心亂,此刻思維明顯有點遲鈍,自己的事似乎跟麥志強沒有絲毫關系,但她遲疑了片刻,還是微微點了點頭,做夢一般重返剛才的哭泣現場。

走進去之后回身一看,麥志強并沒有跟進來,陶潔既好奇又納悶,但她也懶得猜測了,兀自在椅子里坐下,身子微微蜷,象個無助的小動物。

兩分鐘后,麥志強終于走了進來,手上捧著黑色的筆記本,上面還立著一盒紙巾,他走到陶潔身旁,將紙巾盒擱在她面前。

陶潔很不好意思地瞥了他一眼。

“擦擦吧。”麥志強和藹地說。

“……謝謝。”陶潔感激地抽了兩張紙巾,慢慢擦拭面龐上的淚痕,沒想到麥志強這樣細心。

麥志強一邊將筆記本電腦跟投影儀鏈接起來,一邊向陶潔解釋道:“昨天我預定了這個房間,十分鐘后,有個會議會在這兒開始。”

陶潔抹淚的手頓了一下,立刻明白過來,“那個,我……”

她確實什么也不清楚,如此看來,剛才與她相對走過來的人一定就是他了,連襯衫顏色都是一樣的。

“沒關系,現在還早。”麥志強朝她笑了笑。

投影儀的插座在陶潔位子的下面,她忙把插頭拖過來,主動幫忙插好。

“謝謝!”麥志強真誠地說了句。

陶潔從他眼中讀出了贊賞,心里頓時有種得到認同的感激,這種情緒對她來說很重要,而最近她卻極度匱乏。

“今天翠希休假,我的電腦跟投影儀連在一起比較難搞,所以就早幾分鐘過來,沒想到還吃了你的閉門羹。”麥志強嫻熟地調試著投影儀,調侃地對陶潔道。

翠希是麥志強的秘書。

陶潔臉都羞紅了,“我,我不知道你們要用這兒,我以為是空房間。”

擺弄完最后一個按鈕,麥志強才在陶潔對面坐下,雖然還是很和善的臉色,神情卻很專注,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又指指自己的眼睛,“能告訴我怎么回事嗎?我剛才看見你情緒不太穩定。”

果然是他!

陶潔手上緊緊攥著紙巾不吭聲,心里十分猶豫,麥志強的眸中依舊波瀾不驚,仿佛沒覺得意外,甚至還帶著一點點慈祥,陶潔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好似一個年長者在看一個在幼稚園里哭鬧的孩子,她不覺低下了頭。

她的沉默令麥志強也有些尷尬,頓了片刻,他才問:“我是不是在多管閑事?”

“不是!”陶潔趕忙抬起頭來分辨,“我……”

或許是因為對他的印象一直不錯,陶潔突然心一橫,豁出去了,遂把跟愛麗絲的過節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她訴說的過程中,麥志強很認真地聽著,沒有表現出訝然或懷疑,這促使陶潔越講越順溜,那些深埋在肺腑的委屈和煩惱源源不斷地經由舌尖滾了出來,只覺得無比痛快!

“也許我真的不適應BR的文化,我來這兒快一個月了,可是沒有一件事做得是順順利利的。沒人肯幫我,老板也對我不滿意,我覺得壓力好大……”

講述完了,陶潔才驀地意識到,自己這樣算不算是在講同事的壞話?而且聽傳聞,好像愛麗絲對麥志強還挺有意思的。

正懵懂不知所措之際,麥志強開口了。

“如果你是存著這樣的心態去做事,以后的路恐怕會越來越難走,而且,難受的那個人只能是你自己。”

陶潔心一沉,吃驚地看向麥志強,他的表情沒什么起伏,但言語里卻有不容置疑的味道。

“在這個公司里,人人都很忙,沒人愿意在這種狀態下還要抽時間去幫助一個對自己來說沒什么作用的人,也沒有這種義務。所以,你如果想要從別人那里得到什么,就必須先給予,在對方那里先建立起你的信用來,這在一開始可能會有點難,只是如果你要在這種企業里生存下去,恐怕只能這么做。”

陶潔的眼睛黯淡下來,她在琢磨跟愛麗絲的那場糾葛,心里總歸是不甘心的。

大概是讀出了陶潔的心思,麥志強凝重的表情緩和下來,臉上有了一絲笑意,“不知道你聽過貝蒂的‘感情投資銀行’沒有?我剛才說的這些,其實是從她那里學來的。感情跟利益,有時候真的很像,沒有人愿意無緣無故地一味付出,情人之間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同事,對嗎?”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里帶著明顯揶揄自嘲的味道,仿佛是在借題發揮似的感慨什么。陶潔心里一動,她隱隱的有種感覺,麥志強其實并不認同這種觀點,不過也許只是她的錯覺,因為他適才說話的神情相當正色。

“你的意思是,我還是應該幫愛麗絲做事?不管那些事該不該我做?”陶潔氣餒地請教。

“我沒這么說過。”麥志強搖了搖頭,“既然是投資,有付出,就要有回報,否則豈不是一項失敗的投資?”

陶潔聽得云里霧里,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沒懂,她若有所思地出了會兒神,點點頭,繼而搖搖頭。

麥志強看著她一臉迷惘的神色,頓時笑了起來,眼神也柔和了不少,他抬頭瞥了眼掛在墻上的公司宣傳畫,上面畫著四個醒目的符號,每個符號旁邊都帶有一個英文詞匯,分別代表了公司倡導的四種特質。

他指給陶潔看其中一個詞語,“知道什么叫‘edge’嗎?就是要有鋒芒,做人做事都要有棱角,沒有原則的容忍只會讓你越來越痛苦。”

陶潔盯著那個閃閃發光的字眼發愣。

麥志強慢慢地又道:“職場中其實沒有那么多的對錯之分,你把事情做好了,你就ok,否則,哪怕你有再多理由也不過是失敗的借口。所以,你想做什么就要去做,但同時要想清楚那樣做的后果。”

陶潔聽著聽著,覺得信心似乎又回來了。

“還有,千萬不要把個人情緒帶到工作中去,更不要讓自己總是沉浸在委屈之中——如果連你都覺得自己可憐,那么別人會更加覺得你可憐,就是讓你做了事,也不會感激你。要想贏得別人的尊重,首先得尊重自己。”

這時有人走進來,先跟麥志強打招呼,“嗨,麥克!”待看到陶潔,頗為意外,不過也沒有多嘴,找位子坐了下來。

麥志強揚一揚手,順勢看了下表,時間差不多了。

陶潔的眼淚早干了,但眼睛還是微有些紅腫的,她把用過的紙巾捏成一團,牢牢攥在掌心,不透露出一絲一毫的線索來,很快識趣地起身,“麥總,那我先走了。”

麥志強朝她點了點頭,眸中充滿鼓勵。

走出會議室時,陶潔的心情明顯平靜多了,她一路琢磨著麥志強說過的那幾句話,慢慢往自己的位子上走。

“在這個公司里,人人都很忙,沒人愿意在這種狀態下還要抽時間去幫助一個對自己來說沒什么作用的人……”

一個念頭突然很莫名地躥入陶潔的腦海:麥志強跟自己說這些,不也是在幫她么?但是,自己對他又有何益處可言?

愛麗絲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大概還沒從貝蒂那兒回來,陶潔很容易就能想像得出她在貝蒂面前如何賣乖的嘴臉,她自己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的。可是,如果真的只有這樣才能博得老板歡心,并籍此上位,自己又該如何是好呢?

陶潔托著腮坐在桌前,一團愁霧地胡思亂想了一會兒,也沒得出什么結論來。嘴巴里很干,她端著茶杯去茶水間續了點兒水,重新走回來時,心里漸漸有了主意。

誠如麥志強所說,不要把太多的個人情緒拖入工作中來,在職場中,又有幾人是在展現真正的自我呢?人人都在演戲,她又何必當真?即使她當不了一個出色的演員,也可以保持一個觀眾的心態。

這樣一想,陶潔頓時又輕松了許多。

回到座位上,陶潔的思路更加清晰,她手腳麻利地從電腦中把那份被貝蒂狠批的報告調出來,花了十分鐘將自己不懂的縮寫用標注標出,然后又寫下一封措詞誠懇的請教郵件,發至愛麗絲的郵箱,同時抄送了貝蒂。這樣一來,愛麗絲就不好意思再搪塞自己了。

發完郵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后腦勺,之前為什么就沒想到呢,光顧著對愛麗絲的冷漠和貝蒂的聲色俱厲自哀自憐了,卻一點反擊措施都沒有,真是十分的愚蠢!

愛麗絲直到下午三點多才回來。經過陶潔的位子時,陶潔抬頭對她說:“愛麗絲,我剛才發了封郵件給你,都是關于縮寫名稱的,很多我都不懂,麻煩你幫忙給一下注解吧,謝謝啊!”

愛麗絲瞥了她一眼,對她如此輕松怡然的口吻感到莫名其妙,她明明記得陶潔在沖出貝蒂辦公室時那幾乎要爆發的神色,當時貝蒂還皺眉盯著她的背影喃喃低語了一句,“小公司出來的,唉……”

雖然聲音很低,愛麗絲還是聽清了,心里一陣得意。

但眼前的陶潔的狀態卻跟剛才有天壤之別,莫非吃錯藥了?

“好啊!”愛麗絲懶懶地答了一句,隱沒在她自己的格子間里。

過了五分鐘,愛麗絲在后面喚陶潔的名字,她回頭,愛麗絲抓著一摞發票的手就伸在她眼前。

“這些是上周溝通培訓的報銷單據,你盡快把它匯總一下做了。”愛麗絲語調生硬,也許是剛才答應了幫陶潔的緣故。

陶潔沒有接,“不好意思,我沒空啊,還有三張報表沒做出來呢!”

愛麗絲一愣,大概沒想到一貫低眉順目的陶潔會這樣直接回絕自己,口氣軟了一點,“明天做也行,這周完成就可以了。”

“愛麗絲。”陶潔抿抿唇,雖然心里在打鼓,但她明白,如果現在她心軟接下來了,那以后就只能繼續憋屈著了。

“我想你也應該知道,貝蒂交待給我的工作職責里并不包括你那邊的一份,所以,以后我恐怕沒法幫你做事了。”

陶潔事先在腹中準備過多種措詞,但最后還是很沒技巧、很直接地說了出來,因為她很清楚,無論自己怎么說,愛麗絲都不可能到貝蒂面前去告狀,正如愛麗絲讓自己做事,不也是吃準了這一點?

既然如此,她沒必要跟對方拐彎抹角,這些日子來,她受的氣已經夠多了,這樣直白地講話已經算很客氣的了。

看著愛麗絲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又象羞憤又象驚愕的表情,陶潔也說不上來是什么感受,但有一點她是能真切察覺出來的——說真話,不憋著的感覺真好。

愛麗絲一聲不吭地縮回那只握著單據的手,低頭看著自己桌面的某一處,陶潔的頭尚未回過來,不是她熱衷于欣賞別人的窘樣,她只是突然發現,很多人其實都是紙老虎,喜歡揀軟柿子捏。

“如果連你都覺得自己可憐,那么別人會更加覺得你很可憐。”

陶潔扭過身來,重新埋頭做自己的事時,心頭又涌起一個念頭,職場里的確沒什么真正意義上的對錯,她不想去追尋所謂的專業發展技巧,她只想盡可能地做回一個真實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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