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駕非常順利地出了城,杜書賢和羅嬌娘同乘,望著京都趕路。
車上,每當煙癮犯了的時候,杜書賢都會出去,跟賀安坐在一起。
羅嬌娘說:“杜先生其實不必介意,賀國公也都抽煙,我聞得慣。”
聞言,杜書賢只是笑笑,依然還是蹲在車外抽煙。
一路上,總少不了觀山看景。
面前來到一座小山坡,山上大多是些小草灌木,零星分布著幾棵成才的大樹。
羅嬌娘介紹說:“這里我曾來過,這座小山叫做‘登天梯’,山勢一邊平緩,另一邊卻十分陡峭,就好像是一級階梯一樣。另一邊的山腳下有大江盤旋而過,江水滔滔,很是壯觀。杜先生如果有意,我們可以騎著馬,到山頂上看看。”
杜書賢驚訝道:“夫人還會騎馬?”
羅嬌娘笑道:“我父親是武將出身,騎馬射箭是我自小就會的玩意。”
杜書賢大笑:“好啊,那我便要上這登天梯,作為日后飛黃騰達的好兆頭。”
趕車的賀安卸下車套,裝好了馬鞍轡頭。
杜書賢和羅嬌娘各自拿了一條韁繩,翻身上馬,沿著登天梯飛奔而上。
須臾登上了山頂,果然見到了另一側的峭壁,一條江水奔騰而過,卷起滾滾浪花。
江水的另一邊是一大片草原,遠處還分布著幾個大大小小的湖泊,灌溉著一方水土。
二人止不住興奮地大喊,聲音蕩過草原,穿透了蒼穹。
看夠了景色,趁著興奮之情未減,羅嬌娘提議:“我們來比賽,看誰先下山。”
“好!”杜書賢欣然應允,二人策馬飛馳。
看似爭先,其實全都有意相讓,最終竟然變成了二人牽著馬,踱步走下山。
賀安已經等了大半天,見二人歸來,連忙說:“少夫人,杜先生,時候不早了,咱們可別錯過了宿頭。”
把馬車裝好,賀安繼續駕車前行。
待到黃昏時分,賀安回頭問:“少夫人,前面五里地就到了秋水縣城,可是我們趕不及關城門了。”
少夫人說:“那就找個地方借宿一宿吧。”
賀安說:“巧了,前面一二里路就有一家客棧,這家店我也相熟,可以投宿。”
少夫人說:“好,那就住下吧,吩咐店家準備些干凈的伙食。”
賀安應了一聲,繼續把馬車往前趕。
到了客棧,有伙計給幫忙卸車喂馬,賀安自己動手下廚。
等飯的過程難免無聊,杜書賢回憶起白天的場景,遺憾道:“可惜沒有手機,不如就把登天梯的景色都拍下來。”
羅嬌娘不解:“杜先生說的‘手機’是何物,‘拍下來’又是什么意思?”
杜書賢努力比劃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最后只能說:“手機是一個能讓你和千萬里之外的人對話的工具,并且它有一個功能是把你所見之處的景色全都記錄下來。”
羅嬌娘捂著嘴吃吃地笑著:“與千萬里之外的人對話,杜先生你可真有意思,飛鴿傳信都沒這么快吧。”
杜書賢想到:“是啊,居然在這個時代說這種話,看來自己玩得有些忘乎所以了。”
“不過,”羅嬌娘說:“把所見的景色記錄下來,這有何難?”
杜書賢驚訝道:“你能把景色記錄下來嗎?”
羅嬌娘得意地一笑:“可以。”
她站起身,留下一個俏皮的笑容:“稍等。”
轉身出門,從車上拿了紙筆和顏色。回到大堂,吩咐伙計添燈。
四盞蠟燭照亮四角,果然亮堂了許多。
趁著燭火,羅嬌娘一手拿著三支筆,蘸著顏色刷刷點點,很快就把白天策馬登天梯的場景畫了出來。
將山坡、峭壁、江水和云朵,全都完美地呈現了出來,山坡上的二人大有俯視天下之意。
不多時就畫完了,羅嬌娘一邊涮筆一邊問:“杜先生覺得,拙作可還值得一看?”
杜書賢端著煙桿走到正面,欣賞著這幅畫,默默地點頭。
許久,吐出一口煙,忍不住夸贊:“少夫人果然慧質蘭心,是文武通才。”
羅嬌娘眼珠一轉,說道:“此畫尚缺題詞,不能成作。不如就請杜先生題詞。”
杜書賢說:“我可以口占一首詞,還是請夫人落墨。”
羅嬌娘又用筆蘸飽了墨:“先生請說。”
杜書賢回憶起了前世讀過的一首《十六字令》,于是念道:
山,快馬加鞭未下鞍。驚回首,離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瀾。奔騰急,萬馬戰猶酣。
山,刺破青天鍔未殘。天欲墮,賴以拄其間。
落下最后一筆,羅嬌娘看著這首詞愣了半天:“可惜妾非男兒,筆力不足、字體太軟,恐怕壞了杜先生這首詞里,那股吞吐天地的氣魄。”
杜書賢連忙說:“少夫人將門虎女,筆力看似溫婉,內中透著筋骨,與這闕詞實是絕配。”
羅嬌娘捧起畫作,微微嘟起紅唇,輕輕將墨跡吹干。裝進竹筒里拿給杜書賢:“杜先生若是喜歡,就送給先生吧。”
杜書賢接過畫,說道:“正好,我也有一件東西,就當借花獻佛,送給少夫人吧。”
從懷里掏出那支八寶珍珠釵,交到少夫人手里:“此物是先前得到的,今日正好寶物配與美人。”
羅嬌娘驚得張大了嘴,雙手小心翼翼地捧過珠釵:“先生有心了。”
將八寶珍珠釵輕輕地戴在頭上,從懷里掏出一個銅鏡照了照:“杜先生,我美嗎?”
看著燭光朦朧、俏眼含笑,杜書賢覺得仿佛落進了熱湯一般,渾身愜意。
二人的思緒被打斷了,原來是賀安已經在旁邊站了半天,到此時終于找到一個節骨眼:“少夫人,杜先生,飯已經好了,請入座吧。”
回過神來,二人入座,羅嬌娘依舊笑意不減,而此時的杜書賢已經低下頭只顧著吃了。
店小二過來問:“幾位客官,今日天色已晚,你們怕是走不成了,還是在小店住下吧。”
賀安搶先說:“我就住通鋪就好了,這兩位貴人,要住客房的。”
店小二又問:“兩位開幾間房啊?”
羅嬌娘不答,只是看著杜書賢,杜書賢猶豫半天:“呃,開,開……”
“嗯?”羅嬌娘借著燭光晃了晃八寶珍珠釵,發出一個低回婉轉的鼻音,卻還是沒有說話。
“開,就開……”杜書賢咬著牙,終于說出來了:“開兩間吧。”
店小二恐怕是此時唯一一個感到開心的人:“得嘞,兩間上房!小心伺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