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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獅心王理查
  • (英)約翰·吉林厄姆
  • 17550字
  • 2021-12-03 15:40:46

第三章 
阿基坦的理查,1157——1172

理查體現出的那些令穆斯林印象深刻的政治特質,很大程度上是他在法蘭西,尤其是在他的母親阿基坦的埃莉諾(Eleanor of Aquitaine)的領地阿基坦成長時就已形成的。理查在阿基坦度過了他少年時光的大半,并從1172年起成為阿基坦公爵。由于他的父親亨利二世來自法國的安茹,從理查的家譜中找到一位有英格蘭血統的祖先十分必要,而亨利二世將理查的血統追溯到他的曾祖母之一、亨利一世國王之妻伊迪絲(Edith)身上。這支與安茹王室相連的英格蘭血脈盡管較為微弱,但它依然在歐洲王侯的宮廷間廣為人知。家族淵源在理查生活的時代至關重要,它不僅影響著個人命運,還左右著諸多地區和王國運勢的走向。當時一位對此頗有研究的學者、訓練有素的歷史學家、圣保羅大教堂教長迪切托的拉爾夫將理查的譜系從伊迪斯進一步上溯至威塞克斯的盎格魯-撒克遜諸王——阿爾弗雷德大帝(Alfred the Great)以及塞迪克(Cerdic),并通過他們將譜系再延伸至奧?。╓oden)和諾亞(Noah)時代。1盡管理查的英格蘭先祖們聲名顯赫,甚至日耳曼人的戰神也位列其中,但他們對生于英格蘭的理查而言卻幾乎毫無意義。理查于1157年9月8日生于牛津,地點很可能就在博蒙宮中。幼年的理查以戲謔的口吻將自己稱作異教惡魔的后代,不過,這并非對其先祖奧丁不敬的言論。理查所指的其實是安茹傳說故事中的“梅露辛”(Mélusine),這位絕色美人嫁給了一位安茹伯爵,并為他生了四個子女。對她本人及其婚姻的所有描述都完美無缺,除了以下這件令人不安的事情:她厭惡進入教堂,也對出席領取圣體的祝圣禮十分抵觸。那些嫉恨梅露辛的言論也反復地對伯爵提及這些事實,最終伯爵決定對她進行考驗。伯爵將他的妻子叫來教堂參加禮拜,在祝圣禮進行時,梅露辛打算離開教堂,但她被四名士兵阻止了。但當士兵們抓住了她的斗篷時,她將斗篷從肩上抖落,懷抱著她的兩個孩子從窗口飛了出去,此后她的丈夫和另外兩個被她留在丈夫身邊的孩子便再沒見到她。2理查的言論實際上表明:無論是真實的還是傳奇的家譜,對他而言更加親近的都是來自法蘭西西部,而非來自英格蘭或諾曼底的家系。

至于理查雙親的結合,也是有著當時少見的強烈政治影響的婚姻。這樁婚姻帶來的一系列后續影響也在很大程度上主導了理查的人生。亨利與埃莉諾的結合是在1152年5月,當時距離埃莉諾結束與法王路易七世的第一樁婚姻不過8周時間。作為疆域廣闊、占現代法國領土面積近三分之一的阿基坦公國的繼承者,埃莉諾將這份令其新任丈夫財富和聲望倍增的巨大贈禮帶給了亨利。3這一選擇也顯然會令她的前夫路易七世震怒不已:畢竟亨利當時已身兼安茹伯爵和諾曼底公爵——他從父親杰弗里·金雀花(Geoffrey Plantagenet)那里繼承了安茹領地,4 又從他的母親瑪蒂爾達(Matilda)那里繼承了諾曼底。此時他又與埃莉諾結婚,并以埃莉諾丈夫的身份統治了阿基坦,他的實力顯然已經躍居法王之上。盡管法理上作為伯爵和公爵的亨利仍然要向法王效忠,但他與埃莉諾的婚姻仍令路易七世倍感不快。在路易七世看來,這無疑是本末倒置。5除此之外,作為前任英王亨利一世的孫子、英格蘭王位有力爭奪者的亨利二世也令路易七世更感恐慌。雖然路易七世離婚后仍然保持著阿基坦公爵的派頭,并仍然將前妻視作他的被監護人,但正統的阿基坦女公爵、30歲的埃莉諾在目睹其前夫懊悔不已的情形時,感到十分自在。兩年后,英王斯蒂芬被勸服,接受亨利作為自己的繼承人。1154年12月,亨利在威斯敏斯特加冕為王。如今,他成了全歐洲最有權勢的統治者,甚至比神圣羅馬帝國皇帝更為富有。亨利的權勢也完全壓過了他名義上的封君法王路易七世。當埃莉諾與路易成婚后,路易七世曾一度是諸王國中最強大的君主,那么他究竟出于什么原因決定要與她離婚呢?

路易與埃莉諾于1137年結婚,當時埃莉諾的父親阿基坦公爵威廉十世(Duke William Ⅹ of Aquitaine)在前往圣地亞哥-德孔波斯特拉(Santiago de Compostela)朝圣途中突然逝世,并未留下男性繼承人。而埃莉諾的叔叔的黎波里伯爵雷蒙德(Raymond, count of Tripoli)是一位十字軍國家的統治者,他與埃莉諾相距甚遠,既不能對她施以援手,也無法將她繼承的領地占為己有。對一個失去父親和叔叔庇護的15歲女繼承人而言,與路易的婚姻能和他結成可靠的同盟。此外,同時代的人們也普遍相信,作為丈夫的路易七世給予了她關愛和保護。但隨著時間推移,這樁婚姻變得令人失望。路易在婚后逐漸成了一個極度虔誠而清心寡欲的人。曾有故事說到,有一次路易身患重病,醫生給他的建議是:若他愿意與女人同床,這將會增加他康復的概率。人們將一位充滿魅力的年輕女子帶到他的床前,可他甚至宣稱自己寧可病死,也不愿遵照醫囑犯下如此通奸罪惡。6可想而知,美麗活潑的埃莉諾與清心寡欲的路易是何等格格不入,不過也有人說,埃莉諾在安條克時就以頑固而輕浮著稱。不論這些評價真實與否,關于埃莉諾私生活的謠言都已廣泛傳播開來。最終,這些謠言幾乎將埃莉諾描述成如同梅薩麗娜(Messalina)一般的傳奇人物。米什萊寫道,她才是真正的梅露辛。7難怪埃莉諾曾抱怨道,比起國王來說,路易更像是一個修士。8

到12世紀40年代末,埃莉諾和路易兩人顯然已經極不相容了,但僅僅因為性格的差異還不足以使他們解除婚姻。9在當時,婚姻的首要職責便是傳宗接代,然而埃莉諾和路易的婚姻卻未能給他們帶來一位男性繼承人。在他們14年的婚姻中,埃莉諾除了一次流產外,只為路易生了兩個女孩。雖然埃莉諾本人得以繼承她的領地,但近期于英格蘭和諾曼底發生的一系列事件都足以說明:一名女兒根本不可能成功保有她所繼承的領地。假如路易七世要想避免在法國重蹈英王斯蒂芬的覆轍,他就必須要有兒子。所以,當1154年教會判決他與埃莉諾的婚姻無效后,路易與卡斯提爾的康斯坦絲(Constance of Castille)結婚。然而她仍然只為路易生育女兒,1160年,康斯坦絲在生下第二個女兒后不久去世。對法蘭西王位男性繼承人的極度渴求,促使路易在康斯坦絲去世5周后又找了第三任妻子:香檳的阿德拉(Adela of Champagne)。終于,路易在1165年8月有了自己的兒子。當時還是學生,住在西岱島(?le de la Cité)一間出租屋里的威爾士的杰拉爾德,仍對多年前巴黎民眾們聽到這一期盼已久的喜訊時的歡樂情景記憶猶新:在一個溫和的夏夜,他突然被響徹全城的洪亮鐘聲驚醒,同時看到窗外閃耀的焰火之光。杰拉爾德最初認為巴黎發生了火災——畢竟在那個以木料作為主要建材的時代,火災的威脅無處不在。但那火光其實是篝火,鐘聲傳遞的并非警報而是喜訊,狹窄的街道上此刻也擠滿了人。杰拉爾德很快便明白了當時巴黎民眾狂喜的原因:“感謝上主的恩典,今夜我們的新王降生了,他將給予英格蘭王沉重的一擊?!边@個男孩被取名為腓力。10日后,他將成為理查的十字軍戰友,也將成為理查的勁敵。

不難想象,當理查于1157年降生時,還沒有兒子的路易七世是何等惱怒:他與埃莉諾14年的婚姻沒能給他的王國帶來一個繼承人,然而在埃莉諾第二段婚姻的前5年里,她就已經給亨利二世生下4個孩子,其中3個是男孩:他們分別是1156年早夭的威廉、小亨利和理查。事實上,亨利二世和埃莉諾總共生育了8個子女,他們最小的孩子約翰生于1167年。這無疑說明亨利二世不是路易那樣的苦行僧式人物。1157年時,亨利年方24歲,體格壯實,比他的妻子年輕了12歲,即將成為一位偉大的國王。在亨利二世35年的統治期間,作為西方基督教世界中的一位老練政治家,他總是能夠通過強力手段或巧妙智謀壓制和挫敗所有對手。只是在他晚年受困于疾病并與之斗爭時才遭到失敗。亨利二世富有智慧且受過良好的教育,喜歡用法語或拉丁語與人交談辯論。此外,在那個視狩獵為貴族風范重要象征的時代,亨利二世對狩獵的熱愛也無人能與之相比。對他來說,再沒有比在拂曉前就跨上馬鞍開始狩獵更好的事情了,11也總是有人目睹他簡單地穿著耐磨的獵裝的模樣,不過他的廷臣之一沃爾特·馬普(Walter Map)卻說,“他經常穿著用華貴材料織成的與其身份相宜的袍子”。12亨利二世厭惡久坐不動,始終保持著不斷活動的狀態,看起來總是一副坐立不安、不知疲倦的樣子,為避免無所事事的情況發生,他寧愿拿起針線親自縫補自己的衣服。13沃爾特·馬普認為,在亨利二世施政方式之中之所以會存在極易招人憤怒的一面,與他母親的教育不無關系。正如理查和其他人所見的那樣:

他應當盡可能地將所有人的事務拖延,將所有空缺的官職長期掌握在自己手中,并利用官職空缺從中獲利,始終讓那些渴求高位者心懷得以晉升的希望。他還使用一個并不友善的比喻佐證自己的這一見解:當訓練一只難以馴服的鷹時,若在給它喂肉時先以肉示之,然后將肉迅速拿開或隱藏起來的話,這只鷹將因為對肉的渴望加劇,表現得更加溫順服從。14

不過,由于亨利二世統治著北達英格蘭與蘇格蘭交界、南抵比利牛斯山脈的廣闊領地,他不得不比大多數王侯和統治者經歷更多更加漫長也更為緊張的旅程。雖然謠傳稱亨利二世能夠自在飛翔,但他實際上由于不停乘馬四處奔走而雙腿疼痛不已。

亨利二世的性格和他的上述舉動,無疑會在理查和他的兄弟姐妹們心中留下一個不易親近、時刻奔忙的父親形象。亨利二世可能將子女們留在相對安穩的英格蘭,他則經常在海外居留,致力于他一生中最為重要的事業:治理自己的大陸領地。亨利二世是如此與子女疏遠,以至于坎特伯雷大主教提奧巴爾德(Theobald)在1160年夏季寫給國王的一封書信中,提出了讓國王返回英格蘭的請求。除了討論其他事務,大主教還提醒國王關心自己的子女:“即使是最鐵石心腸的父親,在如此長的時間內都不與自己的子女見面,也會于心不忍的。”15不過大主教在信中的這一勸告并未奏效,亨利二世直到1163年1月才回到英格蘭,這時距他上次離開英格蘭已過去了4年半的時間。應該說在亨利二世人生的這一階段,他并沒有什么關愛子女的表現,隨后的另一件事也證實了這一說法:1165年5月,王后埃莉諾將理查和他出生于1156年的姐姐瑪蒂爾達帶回諾曼底。兩周后,亨利二世渡過英吉利海峽回到英格蘭,將他的家人拋在身后,發起了一場對威爾士人的不甚成功的大型攻勢。16所有關于亨利晚年生活的記載也都表明:對理查來說,母子關系遠比父子關系更為親密。但埃莉諾也時常外出旅行,于是在埃莉諾旅行期間,理查的乳母自然地承擔起每日關愛和撫育他的工作。12世紀時的傳奇故事通常告訴讀者,一位貴族婦女親自哺乳并養育她的子女是極為少見的體現母愛的舉動。幼年的理查被托付給一位名叫霍迪爾納(Hodierna)的乳母撫養,而他也對這位乳母心懷感激。30余年后理查成為國王時,他慷慨地贈給乳母一筆不菲的年金。17霍迪爾納也變得富有,并成為當地的知名人物——畢竟她很可能是歷史上唯一一位自己的姓名成為地名的乳母:威爾特郡的諾伊勒·霍迪爾內(Knoyle Hodierne)教區便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18

和其他所有王室子女一樣,在理查的父母看來,理查的主要作用之一就是在外交活動中擔當人質的角色,而理查日后也十分擅長使用這樣的外交手段。因為當時的外交活動很大程度上是圍繞著各國王室間的家庭關系開展的,王室子女們也都會被要求較早地訂婚,早婚更是十分常見的事情。亨利二世在1158年和1159年訂立的兩個婚約,便深刻地影響了理查的一生。其中較早的婚約是他的兄長小亨利與路易七世之女瑪格麗特(Margaret)訂立的,這位瑪格麗特是路易七世的第二任妻子所生的第一個女兒。當時小亨利只有3歲,瑪格麗特還是嬰兒,但按照當時的風俗,她已經被指定獲得一份嫁妝,這份嫁妝便是位于塞納(Seine)河、埃普特(Epte)河與昂代勒(Andelle)河之間的諾曼維克桑(Norman Vexin)地區。一旦兩人成婚,這片土地就將被納入安茹王朝治下。此外雙方還商定,兩人成婚前路易七世仍然保有諾曼維克桑,不過瑪格麗特應轉由亨利二世監護。于是在1158年9月,亨利二世前往巴黎將瑪格麗特帶回了諾曼底。這一婚約的重要性在于其中包含的嫁妝——諾曼維克桑內的諸多城堡恰好控制著巴黎到魯昂(Rouen)之間的交通要道。長期以來,維克桑地區以埃普特河為界分為兩塊:埃普特河東岸的法蘭西維克桑(French Vexin)地區歸法王所有,西岸的諾曼維克桑地區則歸諾曼底公爵所有。然而1145年時,安茹伯爵杰弗里及其子亨利將諾曼維克桑劃給了路易七世,以換取他對二人進行諾曼底征服行動的默許。現在亨利二世打算重奪諾曼維克桑,對他來說,只有重新占有吉索爾(Gisors)、諾夫勒(Neaufles)、當居(Dangu)等眾多城堡,他才能在魯昂地區高枕無憂。1160年11月時,他認為小亨利和瑪格麗特已經到了能成婚的年紀,決定為他們舉行婚禮——然而當時小亨利也不過5歲,瑪格麗特的年齡則更小。婚后不久,亨利二世便將諾曼維克桑重新納入自己治下,令路易七世甚感不快。19

此前,亨利二世也為理查訂立了婚約。1159年初,亨利二世前往法國南部,穿過普瓦圖(Poitou)和圣通日(Saintonge)后,來到吉倫特(Gironde)河畔的布萊(Blaye),在那里與巴塞羅那伯爵雷蒙德·貝倫加四世(Raymond Berengar Ⅳ)會面。雖然貝倫加四世當時已和阿拉貢女王結婚,并與他的妻子一同統治阿拉貢,但他拒絕了本應獲得的國王稱號,在他看來“以最偉大的伯爵之名為人所知,更勝于只做一位第七偉大的國王”。亨利二世不僅與貝倫加四世締結同盟,還承諾理查將與他的一個女兒訂婚,婚后還將把阿基坦公國封為理查的領地。20亨利二世之所以要訂立這一婚約,是為了發動對圖盧茲伯爵雷蒙德五世(Count Raymond Ⅴ)的戰爭。這時富有而強力的貝倫加四世恰好與雷蒙德不和,這一婚約的訂立無疑能使他成為亨利二世對付雷蒙德的強力盟友。然而,作為埃莉諾丈夫的亨利二世此舉違背了昔日阿基坦公爵與圖盧茲伯爵間的舊有盟約。埃莉諾的祖父阿基坦公爵威廉九世(Duke William Ⅸ)娶了圖盧茲伯爵威廉四世(William Ⅳ)唯一的女兒菲麗帕(Philippa)為妻,而菲麗帕此前已被她的叔叔、威廉四世的弟弟驅逐,但在她的后代看來,菲麗帕才是正統的圖盧茲女伯爵。為此,他們時常發起戰爭,重申她的正統地位。對亨利二世而言,若因此放棄對圖盧茲這片富饒之地的索求,這實在是不明智的選擇。傳統上,作為阿基坦地區西哥特王國故都的圖盧茲看來確實屬于阿基坦的一部分。將拉羅謝爾(La Rochelle)、波爾多(Bordeaux)、巴約訥(Bayonne)等大西洋沿岸港口與繁榮的地中海貿易連接在一起的要道交點上的圖盧茲,成為重要的商業中心。為確保從波爾多到圖盧茲的加隆(Garonne)河水道都能通行無阻,人們將周圍的沼澤全部抽干,并清除了河岸上的樹木。21因此,無論從經濟還是戰略角度考量,埃莉諾對圖盧茲統治權的主張對亨利二世而言也有著重要的政治意義。不過,現任的圖盧茲伯爵顯然不愿未經一戰就將圖盧茲拱手相讓。作為路易七世之妹康斯坦絲(Constance)的丈夫,雷蒙德五世可以從他的這位連襟那里獲得援助。1159年夏季,亨利二世發起了對圖盧茲的遠征,這也是他在位以來最大規模的軍事行動。盡管這次遠征未能使他實現自己的主要目標——迫使圖盧茲伯爵臣服,但他成功地攻占了卡奧爾(Cahors)和凱爾西(Quercy)。22這時理查的婚約也無果而終,曾與他訂婚的那位女孩已消失在歷史長河中,甚至時至今日她的姓名也無人知曉。不過這段短暫的外交經歷也并非毫無意義,它標志著理查開始與阿基坦緊密相連。

阿基坦公國疆域廣闊,它的總面積甚至比亨利二世治下的諾曼底和安茹領地面積之和還要大。身兼普瓦圖伯爵(Count of Poitou)的歷代阿基坦公爵同時還長期統治著普瓦圖和圣通日,并被昂古萊姆(Angoulême)、拉馬什(La Marche)和佩里戈爾(Périgord)的伯爵們,以及利摩日(Limoges)子爵們視為他們的封君。到11世紀中葉,阿基坦公爵又獲得了加斯科涅(Gascony),這使他們成為波爾多的統治者,廣布于加隆河到比利牛斯山脈之間的諸多領地也將他們視為封君,而這些領地的總面積約為普瓦圖面積的兩倍。在阿基坦東邊的是貝里(Berry)和奧弗涅(Auvergne),阿基坦公爵雖然對它們有名義上的宗主權,但當地人時常對此表示質疑。至于阿基坦地區內使用的語言則是五花八門:普瓦圖的居民們說一種法蘭西北部方言;圣通日以南通用的則是利穆贊(Limousin)方言,這是普羅旺斯語(Proven?al)或奧克語的一支,也是吟游詩人用于寫作詩歌的語言,它與法國北部使用的奧依語(Langue d’?uil)有很大不同,而南部的人則使用奧克語(Langue d’oc)。在更南邊靠近納瓦拉(Navarre)地區的居民則說巴斯克語(Basque),這種語言除了當地人外無人能懂。23一個古老的故事曾說道:魔鬼試圖學會巴斯克語,以奪取巴斯克人的靈魂,但經過7年不間斷的學習之后,魔鬼最終卻只學會了3個單詞。在獲得加斯科涅之后,阿基坦的政治傾向也有所變化。起初,身為普瓦圖伯爵的阿基坦公爵們主要關注法蘭西北部的政治形勢,當他們身兼加斯科涅伯爵后,他們便開始更多地關注南方的圖盧茲和西班牙,并投入到與穆斯林的圣戰之中。隨著阿基坦公爵將關注焦點轉向南部地區,這一舉措不僅使他們疏遠了與北方地區的關系,也使他們在那些主要關注英吉利海峽兩岸的盎格魯-諾曼領地的影響廣泛的作家心中退居次要地位。

雖然從父系角度上說,理查屬于安茹人,但他更像母親一方的南部阿基坦人。在理查一生中記憶最為深刻的母系祖先,是他的曾外祖父——阿基坦公爵威廉九世。威廉九世不僅是一位十字軍領袖,更以他的英勇、慷慨和英偉相貌受人仰慕。此外,威廉還是第一位知名的吟游詩人,堪稱歐洲文學史的代表人物之一。他的生活態度固然令同時代人們感到愉悅,卻也使他們感到驚奇甚至擔憂。根據當時的英格蘭史家馬爾姆斯伯里的威廉(William of Malmesbury)記載,威廉九世的缺點在于他對凡事都漫不經心,“他把所有事情都講成笑話,讓他的聽眾們都開懷大笑”。24不過從威廉九世抒情詩文中體現的精妙文采來看,他在創作詩歌和演奏音樂時還是非常嚴謹用心的。受威廉九世影響,阿基坦也成為當時法蘭西境內文化氛圍最為濃厚的省,那時僅有的另一位知名吟游詩人旺塔多的埃布勒斯(Ebles of Ventadour)便來自利穆贊地區;下一代詩人中的佼佼者們,比如塞爾卡蒙(Cercamon)、馬卡布魯(Marcabru)、若弗雷·呂德爾(Jaufré Rudel)和旺塔多的貝爾納(Bernard de Ventadour)都在阿基坦的邊境范圍內生活創作。體現當時文化氛圍的另一逸事是,理查的祖父、安茹家族的杰弗里·金雀花伯爵有一次將4位普瓦圖騎士俘虜,但這4位騎士創作并演唱了一首歌頌其逮捕者的歌謠,最終他們也因此重獲自由。在歐洲音樂史上,12世紀可以說是歐洲音樂發展的重要階段。當時,格里高利圣詠(Gregorian Chant)式的共奏音樂讓位于復調音樂,不過這種新式的復調卻讓索爾茲伯里的約翰(John of Salisbury)這樣的傳統學者感到十分厭惡,他對這類音樂頗有微詞:“(復調音樂)不過是由繁雜矯飾的旋律演奏的、荒誕無比的靡靡之音,它們就是塞壬海妖(sirens)的和聲?!比粑覀兿肓私?2世紀音樂史的總體特征,再沒有較利摩日的圣馬夏爾修道院(abbey of St Martials)更著名、更有代表性的地方了。修道院保存的抄本里不僅有教會音樂的記錄,也包含了許多附帶旋律的早期吟游詩人們的詩歌。25視覺藝術方面,利摩日也是當時歐洲琺瑯工藝的重鎮。在昂古萊姆的大教堂和普瓦捷的圣母大教堂(Notre-Dame-la-Grande)的正面,都能看到精美絕倫與繁復的雕塑。不過,更令人驚嘆也更具代表性的例子或許是位于圣通日地區的許多羅馬式小教堂里的雕刻。這里重要教堂的外部裝飾大多在阿基坦公爵或昂古萊姆伯爵贊助下完成,無疑都出自國際知名的工匠之手,而村莊教堂也完全展現了地方傳統精湛工藝的影響力。26

當然,阿基坦公國不只是法蘭西文化氛圍最為濃厚的地區,它也擁有足以支持優秀藝術創作的豐厚財富。博學的英格蘭史家迪切托的拉爾夫就曾以熱情洋溢的話語,描述了富庶的阿基坦:

阿基坦充滿多樣的財富,它所擁有的財富總量竟遠遠勝于西方世界的其他所有地區。歷史學家們也總是將它視為高盧最為豐饒繁榮的省之一,它有著肥沃的田地、高產的葡萄園以及盛產珍禽異獸的森林。比利牛斯山以北的整個鄉村地帶都得到了加隆河與其他許多河流的灌溉滋養,也正是這些滋養萬物的生命之泉(aquae)將它的名字和豐饒屬性都賦予了阿基坦(Aquitaine)。27

為阿基坦帶來豐厚財富的兩大主要出口物分別是鹽和酒。作為維持生命不可或缺之物的鹽,在阿基坦公國內臨近大西洋的整個海岸地帶都有出產,其中的主要來源包括:產自阿基坦北部普瓦圖和布列塔尼(Brittany)交界處的布爾納夫灣(Bay of Bourgneuf)的海鹽、產自奧萊龍(Oléron)島和雷(Ré)島后部避風海岸曬鹽池的布魯阿日(Brouage)鹽以及產自南部巴約訥地區的鹽。不過,關于這一時期我們所知更多的是,葡萄酒貿易在12世紀時得到了迅速發展。有充分的證據表明,當時在波爾多地區已出現大量新的葡萄園,即使是普瓦圖人也開始承認波爾多產的葡萄酒有著極佳的品質。但當時最重要的葡萄酒出口產地,還是位于阿基坦北部的奧尼斯(Aunis)和圣通日地區。28優質的白葡萄酒在尼奧爾(Niort)、圣讓-當熱勒(St Jean d’Angély)和拉羅謝爾生產完畢,隨后在拉羅謝爾集中運往海外。拉羅謝爾港雖然直到12世紀30年代才建成,但它很快便具備了新興城市的一切特征。29拉羅謝爾有當時最先進的碼頭,它十分適于容納一種被稱為柯克船(cogs)的新式大型槳帆船。到12世紀后期,柯克船已成為在波羅的海、北海和英吉利海峽兩岸進行海上貿易所使用的最主要船型??驴舜氖褂?,也使得拉羅謝爾的商人們得以在英格蘭和佛蘭德斯(Flanders)的市場上,與那些來自巴黎盆地附近和萊茵蘭地區(Rhineland),同樣從事葡萄酒生產的商人們競爭逐利。拉羅謝爾的葡萄酒成功打入英格蘭市場后,很快使當地的葡萄園都陷入破產倒閉的境地。與這些進口酒相比,英格蘭自產酒的質量正如一位12世紀晚期的作家所評價的那樣:人們只有在緊閉雙眼、咬緊牙關的情況下才能喝下英格蘭葡萄酒??傊?,這一時期蓬勃發展的出口貿易對阿基坦公爵可謂意義重大。阿基坦公爵在保護境內生產商和銷售商的同時,也通過向商人們征收通行費和關稅獲利——若公爵統治的范圍擴展至所有進口阿基坦葡萄酒的英格蘭和諾曼底港口,這些收入總額還會加倍。盡管如今我們已無從知曉和計算它的總額,但它無疑幫助阿基坦公爵成為西歐地區最強大和富有的領主之一。30

安茹的亨利與埃莉諾的聯姻,以及亨利在結婚兩年后登基成為英格蘭國王這兩起重大事件,也促使那些生活在不同行省、互不相知的人們開始處于同一王權的統治之下。從1066年以來大約一個世紀的時間內,英格蘭和諾曼底已成為統一政治體的兩大重要部分,英吉利海峽并未使它們疏離,而是成為連通盎格魯-諾曼領地之間的重要通道。人們自如地來往于海峽兩岸,許多富有的家族在英格蘭和諾曼底也都置辦了地產。語言方面,即使那些對語言最為敏感的行家老手們很快開始嘲弄“帶馬爾伯勒口音的”法語,但海峽兩岸的上層階級們使用的卻都是盎格魯-諾曼法語。31不過,當時的英格蘭人仍然對阿基坦知之甚少。為此,迪切托的拉爾夫在他的編年史中用心寫下了介紹阿基坦公國及其居民概況的長篇記錄。只有那些出于對宗教虔誠或出于冒險好奇心,踏上前往著名圣地圣地亞哥-德孔波斯特拉的朝圣之旅的人們,才有可能在他們穿越阿基坦的行程中,了解到對理查一生都至關重要的阿基坦地區的一些知識。12世紀時,對“摩爾人屠夫”圣雅各(Santiago Matamoros, St James the slayer of Moors)的崇拜開始興起,圣雅各崇拜也開始像葡萄酒貿易一樣使英格蘭和歐洲西南部地區建立聯系。亨利一世在雷?。≧eading)修建的最大修道院不僅是他的埋骨之地,1156年時亨利二世也將他早夭的第一個兒子威廉安葬于此,這座修道院就是獻給圣雅各的。另外,盡管雷丁修道院里保存了許多珍貴的圣物——比如亞倫(Aaron)之杖的一部分和基督的圣包皮,但這些遺物中價值最高的無疑是圣雅各之手,它是由理查的祖母瑪蒂爾達王后從意大利帶回到英格蘭的。321173年時,一位雷丁修道院院長成為波爾多大主教,1181年時亨利二世還以圣雅各之名,在波爾多為貧窮的朝圣者們出資修建了收容所。33

至12世紀中葉時,為滿足數量眾多的朝圣者們的需求,一部阿基坦的旅行指南應運而生。這本指南的作者是一位對普瓦圖十分熟悉的教士,他為來訪的朝圣者指明道路,并告訴他們在行進途中將會看到的景觀。書中提及的一些著名景點至今仍然存留,比如位于普瓦捷的圣伊萊爾大教堂(St Hilaire-le-Grand)和位于桑特(Saintes)的圣優特羅庇烏斯(St Eutropius)教堂,人們相信,這位圣優特羅庇烏斯就是波斯王薛西斯(Xerxes)的后裔。不過許多景點如今已不復存在,比如當時富有的圣讓-當熱勒修道院,11世紀時,人們奇跡般地發現了施洗者圣約翰(St John of Baptist)的頭顱,此后它便在這座修道院里備受人們的尊崇。位于吉倫特河口北岸的布萊也是名勝之一,朝圣者們可以在此俯瞰《羅蘭之歌》(Chanson de Roland)的主角羅蘭的墓,而《羅蘭之歌》也是所有傳世的武功歌(chanson de gesta)中最為知名的。雖然羅蘭實際上是在龍塞斯瓦列斯(Roncesvalles)隘口遭遇巴斯克人伏擊,并于此役陣亡的,但12世紀的傳奇故事卻將羅蘭描述成在基督徒和異教徒的大戰中光榮犧牲的人物。隨著朝圣者們逐漸接近比利牛斯山,他們將更加深入一片鄉村地區,這一地區的所有遺跡都或多或少地與羅蘭相關。朝圣者們將在波爾多的圣瑟蘭(St Seurin)修道院中看到羅蘭當年攜帶的號角。盡管羅蘭可以在剛剛遭遇伏擊時便吹響號角,召集援軍來到龍塞斯瓦列斯支援他與伏兵作戰,但珍惜榮譽甚于生命的羅蘭拒絕吹號求援,直到他發現自己身處死地,打算吹響號角時,已然回天無力。正是羅蘭傳奇故事遍布的這幅圖景使理查認識到,反對薩拉森人的圣戰理想是如此真切,如此近在咫尺。

另外,那位普瓦圖教士的指南還為朝圣者們提供了他們途經地區內居民概況的實用信息。按他的記載,普瓦圖人堅韌好斗,精通使用長矛和弓箭的技藝。戰爭時期他們英勇奮戰,在追擊逃敵時迅速敏捷;和平時期的普瓦圖人穿著優雅考究,給人以風度翩翩、能言善辯、慷慨大方、熱情好客的印象。相較而言,圣通日人的談吐富有鄉村氣息,波爾多人的言談則更加粗野不堪。放蕩不羈、衣著簡樸的加斯科涅人喜歡搬弄是非,還有暴飲暴食的習慣。加斯科涅人在用餐時一般圍坐在火堆旁而非餐桌上,他們不僅在用餐時共用酒杯,睡覺時無論男女主人,還是仆從和其他客人,都睡在同一張破爛的稻草墊上。巴斯克人和納瓦拉人與加斯科涅人十分相似,他們在某些方面的表現甚至比后者更加惡劣:用餐時,他們像是圍著食槽的豬群一般圍著一口大鍋狼吞虎咽,他們說話時的聲音則與犬吠無異。當他們打算在火堆前暖身時便掀起短裙,對暴露自己私處的行為毫不感到羞恥。此外,他們像對待牲口一樣對待他們的女人,獸奸行為也很常見。事實上,他們甚至還會出于嫉妒,為他們的母馬和騾子戴上貞操帶。34可悲的是,這部指南的作者對阿基坦南部的記載表明:他描述的地區越是靠近南方,他就越是不熟悉這一地區的真實情況,他對陌生地區的偏見也以越來越尖酸刻薄的語句體現出來。實際上,朝圣者們也因為極少偏離他們前往圣地和客棧的固定線路,而對他們所經地區的社會情況知之甚少。像別的旅客一樣,他們除了歷史遺跡和旅店之外不會探訪其他去處。在大多數英格蘭人和諾曼人看來,甚至連普瓦圖都是一片位于偏遠南部地區的未知之地。因而,阿基坦仍被他們視作未曾探索的化外之境,阿基坦的居民更被視作以反復無常和背信棄義著稱的人群,也沒有任何思維健全的英格蘭人會信任他們。

不過,上述偏見將無疑會導致我們對阿基坦產生錯誤認知,將它視作一片廣闊的政治荒地——佃農在這里發起反對他們地主的叛亂,侄兒在這里與他們的叔叔交戰,這些激烈的暴力事件也必將導致阿基坦公爵幾乎無法有效統治他的領地。實際上,直至今日也仍然有歷史學家以此種方式描述當時阿基坦的政治情況。對此,我們當然可以容易地舉出這個案例:康伯恩(位于利穆贊地區)的埃貝爾斯二世(Ebles II of Comborn)與他的叔叔貝爾納之間的著名紛爭。埃貝爾斯在眾目睽睽下強奸了他的嬸嬸,這起紛爭隨后以貝爾納將他的侄子閹割并謀害告終。35但我們不宜由于對政治常識和政治地理學的無知而以偏概全,將此類極端案例視作阿基坦政治的常態。比如,僅僅依據在蘇格蘭邊境地區的幾起特殊事件便判定英格蘭國王權力大小的舉動無疑也是十分荒謬的。事實上,當時所有的君王都要面對在偏遠動蕩的邊境地區發生的種種問題,相對來說,得到良好治理、境內保持安定的阿基坦公爵“直屬領地”范圍如下:領地最北端的界線從普瓦捷向西延伸至塔爾蒙(Talmont)海濱,領地西端的界線則以塔爾蒙為起點,沿海岸線向南抵達波爾多后延加隆河谷而上,一直到領地最東端的阿讓(Agen)。這片 “直屬領地”的面積,大致與英格蘭中部和東南部地區的面積之和相當,領地里還包含著整個公國中一些經濟最為繁榮、商業最為發達的地區。誠然,諸如威爾士的杰拉爾德和迪韋齊斯的理查這些12世紀晚期的英格蘭史學家們都將阿基坦描述成幾乎無法統治的地區——但這不過是他們為贊美理查對它卓有成效的統治而故作曲筆罷了。36

不過,年輕的理查還是提前遭遇了此后將習以為常的與阿基坦公國的統治相關的特殊問題。當時,那些受兩大貴族勢力——呂西尼昂(Lusignan)家族與昂古萊姆伯爵所控制的城堡偶爾會成為普瓦捷、桑特及波爾多這三座城市間陸路交通的阻礙。它們既是古老的羅馬式主教城市,也是阿基坦公爵治下的三大行政中心。屬于泰爾弗(Taillefer)家族的昂古萊姆伯爵及其封臣的領地和城堡包括雅納克(Jarnac)、布特維爾(Bouteville)、阿爾夏克(Archiac)、巴伯齊厄(Barbezieux)、蒙蒂尼亞克(Montignac)以及昂古萊姆,這些領地都位于將普瓦捷和桑特與圣通日相連的大道上;屬于呂西尼昂家族及其封臣的領地和城堡則包括庫埃(Couhé)、武旺(Vouvant)、沙托拉爾舍(Chateau-Larcher)、弗隆特奈(Frontenay)以及呂西尼昂,這些領地則位于將普瓦捷與桑特和著名的拉羅謝爾港相連的大道上。而政治地理學方面的材料便足以表明,阿基坦公爵在許多事務上都與泰爾弗家族和呂西尼昂家族意見相左,而與這些家族的糾紛,也成為12世紀早期的阿基坦公爵們的主要議題。37盡管呂西尼昂家族看似實力要弱于昂古萊姆伯爵——畢竟后者在阿基坦中心地區統治著一個獨立伯國,且更為富裕,更具影響力——但在1168年初的一場暴動中,呂西尼昂家族卻成為這次風暴的核心。導致這一現象的原因,可能由于當時亨利二世正忙于圍攻距普瓦捷西南部15英里處的叛亂者主城,無暇東顧,或者僅是由于昂古萊姆伯爵威廉的名望已經在1168年時被精力更為旺盛的呂西尼昂家族新領袖杰弗里·德·呂西尼昂(Geoffrey de Lusignan)徹底壓倒。這時的杰弗里·德·呂西尼昂即將開始他波瀾壯闊的人生,日后的一系列經歷也將使他成為整個歐洲世界和十字軍中的偉大騎士,并使他的家族躍居普瓦圖地區所有男爵家族之上,穩固地居于基督教世界主要王侯的行列之中。38不過,彼時的呂西尼昂家族還不是正值權力巔峰的亨利二世的對手,呂西尼昂的杰弗里(Geoffery of Lusignan)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亨利二世摧毀他的家族及其追隨者們的土地,屬于呂西尼昂家族的巨大城堡也被亨利二世攻克并夷為平地。39若不是亨利二世因忙于其他事務而調轉兵鋒,呂西尼昂家族將無法絕處逢生。

亨利二世之所以要在1168年3月選擇率部北進,正是由于他和路易七世的談判進行到了緊要關頭。此前,亨利二世已對他的王朝和領土的未來做了慎重思考,并打算在此時完成對家庭成員的財產分配,但這并非易事:不僅因為亨利二世有眾多孩子和幅員廣闊的領土,更重要的原因是,亨利二世對這些領土的分配必須要經過埃莉諾的前夫、他的封君路易七世的準許,才具有法律效力。不過,亨利二世也深知路易七世對圣地的事務十分關注,于是他向路易表明:當下自己最迫切的事情就是將家務安頓好并確保孩子們無后顧之憂,完成上述事情后,他愿意率部加入封君前往圣地的十字軍隊伍。亨利二世的計劃如下:他此前繼承的所有領地(安茹、曼恩、諾曼底和英格蘭)將由自己的長子小亨利繼承;屬于理查的領地,則是由他和埃莉諾的婚姻所帶來的阿基坦公國。40路易七世暫時認可了這一安排,并要求亨利二世前來簽署條約以最終確定此事。除了將理查指定為阿基坦公爵外,這份條約還為他和路易之女艾麗絲訂立了婚約。條約中并未討論安茹王室對圖盧茲地區的所有權問題,不過卡佩王朝的立場十分明確:圖盧茲問題只能在法王宮廷中進行裁決。41于是,亨利二世在北上與法王見面前,命王后埃莉諾負責普瓦圖的事務,并指定了一位經驗豐富的指揮官——索爾茲伯里伯爵帕特里克(Earl Patrick of Salisbury)擔任她的軍事顧問。趁著亨利二世離開之際,叛軍也重新集合在呂西尼昂,重新修建呂西尼昂城堡。亨利二世聞訊,決定再次返回普瓦圖,委派自己的幾位朝臣繼續與路易七世討論條約事宜。法王似乎將亨利二世此舉視作對他的侮辱,于是他迅速與普瓦圖地區的叛軍取得聯系(如果他之前尚未和他們聯系的話),并在布爾日(Bourges)會見了叛軍派來的使臣。雙方一拍即合,迅速建立同盟,彼此宣誓絕不在未經另一方許可的情況下與亨利二世議和。路易承諾幫助普瓦圖人收復失地,作為他們遵守盟約的保證,普瓦圖人則向法王交出人質。

到4月初時,亨利二世考慮到自己的家事尚未安排完畢,于是準備組織對普瓦圖的賠償,打算畢其功于一役。但路易七世的行動更為迅速,在英王決定出兵的同時便宣布撤銷他對理查和艾麗絲婚約的認可。正當亨利和路易在諾曼底邊境為此事爭執不休時,帕特里克伯爵與杰弗里·德·呂西尼昂的部下在普瓦圖地區爆發沖突,并由此導致了帕特里克伯爵的死亡。盡管對一位活躍的貴族而言,投身戰爭是家常便飯之事,但在當時,貴族殞命于戰場實在是極為少見的事情:原因之一是,當危險來臨時,貴族可以穿著防護良好的貴重護具——頭盔和鎖子甲——以抵御武器傷害;另一原因則是,即使他陷入極端不幸的境地,他的敵人們一般也不會將他殺害,而更愿意將他俘虜并利用他索取贖金,這樣的做法不僅更加有利可圖,同時也會給俘虜的朋友和家人們帶來經濟壓力。換言之,在12世紀的戰爭中,人們認為只有拿不出贖金的窮人會戰死。因此,帕特里克伯爵之死令所有人都大吃一驚。42對此,普瓦圖人宣稱:他們在與對方進行和平談判時遭受攻擊,于是不得不實行自衛,伯爵之死絕非他們有意為之;然而包括伯爵的年輕侄子威廉·馬歇爾(William Marshal)在內的伯爵隨從們卻對此矢口否認,他們宣稱伯爵是在未穿甲胄的情況下遭遇敵軍伏擊,從身后被刺死的。當時威廉盡管沒戴頭盔,卻仍然如猛獅般奮戰,希望為他死去的叔叔復仇,但被人數占優的敵軍壓制,威廉自己也因身后中了劍而被俘虜。時隔數年后,威廉仍對此事記憶猶新:由于懼怕亨利二世的暴怒,俘虜威廉的敵人借著森林掩護,暗中拖著未受包扎且傷口未愈合的威廉在不同的藏身處之間到處游走。這段令威廉極為痛苦的經歷也使他對普瓦圖人留下了極為惡劣的印象,在他看來,普瓦圖人都是不守信用、徹頭徹尾的反賊。43

帕特里克伯爵死于這種混亂而令人極其難堪的境地,無疑加劇了雙方的對立,增大了議和的困難。雙方雖然于1168年7月在貝爾納堡(La Ferté-Bernard)舉行了一次會談,但由于彼此懷疑、互不信任,這次毫無成果的會談最終破裂。此外,法軍大營中不僅有來自普瓦圖、布列塔尼、威爾士和蘇格蘭的使臣們,還有來自加斯科涅的特使,這也給未來的阿基坦公爵帶來了另外一個令他不安的理由:如今公國內部正紛爭四起、叛亂叢生。1168年的整個后半年也都在戰爭中度過。44所幸的是,亨利二世仍一如既往地在與路易七世的交鋒中居于上風,他比后者更為富有,有能力招募大量雇傭兵的同時,還使用獻金政策籠絡路易七世的重要封臣——佛蘭德斯伯爵、布洛涅(Boulogne)伯爵和布盧瓦(Blois)伯爵。為使他們在戰時保持中立,亨利二世贈給他們大量金錢。我們可以通過路易七世對沃爾特·馬普講的話,了解到兩位國王在戰略資源方面的巨大差距:

“你的封君,英格蘭之王應有盡有——他帳下兵強馬壯、金銀滿倉,絲綢珠寶乃至各類物產皆無比豐富。身在法蘭西的朕除了圣餐所用的面包和酒,以及由此帶來的歡樂,一無所有。”以上便是我記錄的路易國王言論,這雖聽來輕松,卻也是由衷之語。45

歷盡艱辛之后,雙方最終于1169年1月在蒙米拉伊(Montmirail)達成和約。亨利二世重新向路易七世行臣服禮,并看著他兩位較年長的兒子——繼承諾曼底、安茹和曼恩的小亨利,繼承阿基坦的理查——行臣服禮。理查與艾麗絲的婚約也最終敲定,但艾麗絲不會為這樁婚事帶來任何嫁妝。46

在這充滿戰事和外交談判的一年中,我們并不知曉理查當時身處何方,但我們可以理所當然地認為他與母親生活在一起——不僅因為阿基坦屬于她的領地,也正是在她的授意下這片土地才被封給理查的。47理查的父親則對《蒙米拉伊和約》的簽訂感到十分滿意。為了回報路易對他的家庭安排的允準,他同意與普瓦圖的叛軍和解,并補償他們在戰爭中遭受的損失。不過,路易其實并沒有能力迫使亨利二世遵守這個承諾。無論法王是否清楚這一點,他都放棄了他的普瓦圖盟友。處理完家事的亨利二世并不打算按照之前的約定踏上十字軍征程,而是下定決心懲治叛軍。在亨利二世看來,盡管他和路易七世已經在蒙米拉伊達成和平,但他對叛軍作戰的行為并不受和約束縛:畢竟他根本沒與叛軍互致和平之吻,約定彼此休戰。

于是,亨利二世再度出兵平叛,在阿基坦南部度過了1169年的春季和初夏時光。亨利二世的軍隊攻占了許多由違抗國王權威的叛軍控制的城堡,并將它們化為齏粉。昂古萊姆伯爵和拉馬什伯爵只得向亨利臣服,與此同時,在一件臭名昭著的事件中,他們的盟友之一羅伯特·德·賽亞克(Robert de Seilhac)也已死去,據稱他是在被亨利二世囚禁期間,遭遇酷刑虐待而死的。48另一方面,盡管理查和他的兄長已經為獲得他們的封地向路易七世行臣服禮,但他們的父親無疑還不打算放棄對這些地區的控制。不過到1170年8月時,縱使亨利二世再不情愿,他也因為身患重病而不得不做出讓步。自覺大限將至的亨利二世再次確認了在蒙米拉伊達成的領地分配協定,并希望自己埋在利穆贊的格朗蒙(Grandmont)修道院中,因為這所修道院中的一位修士曾在議和時發揮了重要作用??祻秃?,亨利二世還前往凱爾西的羅卡馬杜爾(Rocamadour)圣地朝圣。49此外,他還將他的女兒埃莉諾許配給卡斯提爾國王阿方索八世(Alfonso Ⅷ of Castile),謀劃了一場在奧弗涅地區的戰役,還宣稱阿基坦公國對布爾日大主教轄區有正當統治權。上述事件都無疑表明,亨利二世在這幾個月內仍然對他的南部領地事務極為關注。50即使是1170年12月29日在坎特伯雷大教堂發生了托馬斯·貝克特(Thomas Becket)謀殺案之后,阿基坦境內仍有眾多教堂向亨利二世尋求幫助和庇護。一個典型例子是,1171年3月時,處境窘迫的利摩日圣馬夏爾修道院修士們雖然有些尷尬,仍請求亨利二世幫助他們平定由拉馬什伯爵奧德貝爾(Count Audebert of La Marche)主使,爆發于拉蘇特蘭(La Souterraine)的鎮民叛亂。51

在亨利二世鎮壓拉蘇特蘭叛亂后不久,理查也在母親的陪伴下正式登上政治舞臺,這時距他在蒙米拉伊向路易七世行臣服禮只過了兩年。1171年時,埃莉諾和理查一同為利摩日的圣奧古斯丁修道院奠基。大約在12世紀60年代末到70年代初期間,理查真正形成了對阿基坦方言和音樂的熱愛,以及對埃莉諾的政治才能的信任,隨后理查也將在不同場合中強調這一點。1172年6月,14歲的理查正式就任阿基坦公爵的時刻終于到來。典禮在普瓦捷的圣希拉里(St Hilary)修道院舉行,4年前死去的索爾茲伯里伯爵帕特里克便安葬于此。理查坐在修道院院長的座位上,從波爾多大主教和普瓦捷主教手中接過了作為公爵權位象征的圣矛和旗幟。已是阿基坦公爵的理查自然不愿意僅行使普瓦圖伯爵的職能,于是他前往利摩日,并在那里再度舉行了公爵就任禮。當時還是圣馬夏爾修道院修士之一的利摩日編年史家維茹瓦的杰弗里(Geoffrey of Vigeois)見證了這次典禮。52理查戴上圣瓦勒里之戒(ring of St Valerie)的舉動,也成為典禮最激動人心的時刻。在12世紀的傳說中,在利摩日生活并在此殉教的圣徒圣瓦勒里是阿基坦的化身,她安葬在利摩日的遺體“千年不朽”的故事也在利摩日廣為人知,這無疑是為了表明,利摩日是一座比普瓦捷更為神圣崇高的城市。三年前理查還在蒙米拉伊向路易七世表示臣服,如今他已戴上圣瓦勒里之戒宣示著自己對公國的統治權,并與阿基坦的民眾和天上的圣徒們建立起牢不可破的聯盟??傊?,理查在普瓦捷和利摩日舉行的兩次典禮宣示著阿基坦公國事實上(de facto)已獨立于法王統治,53它們也可能標志著理查獲得了獨立支配阿基坦公國,不受其父干預的權利。不過,無論這些典禮有著多么重大的象征意義,當時的亨利二世仍然是王國唯一的實權統治者。

注釋

1Diceto, i, 299.

2Gerald, Princ., 301.

3最好的埃莉諾研究論著包括以下著作。J. Martindale, ‘Eleanor of Aquitaine’, in Nelson, Coeur de Lion, 17–50; repr. in Martindale, Status, Authority and Regional Power (Aldershot, 1997)。更實用的參考文獻來自Eleanor of Aquitaine: Patron and Politician, ed. W. W. Kibler (Austin, Texas, 1976), 尤其值得關注的文章是E. A. R. Brown, ‘Eleanor of Aquitaine: Parent, Queen and Duchess’。

4盡管有差不多當時的證據表明杰弗里采用了“金雀花”(Plantagenet)的名號——參見Chroniques des comtes d’Anjou, ed. L. Halphen and R. Poupardin (Paris, 1913), 170,不過“金雀花”開始作為家族姓氏使用應不早于15世紀,而“一小支金雀花”(sprig of broom)故事的成形時間還要在此之后。

5有助于了解這一時期法國政治狀況的文獻資料包括:J. Dunbabin, France in the Making 843–1180 (Oxford, 1985), E. M. Hallam, Capetian France 987–1328 (London, 1980) and K. F. Werner, ‘Kingdom and Principalities in Twelfth-Century France’, in The Medieval Nobility, ed. and trans. T. Reuter (Amsterdam, 1979); S. Reynolds, Fiefs and Vassals (Oxford, 1994), ch. 7 ‘The Kingdom of France 1100–1300’; G. Duby, France in the Middle Ages (Oxford, 1991)。

6Gerald, Princ., 132. 另見Gerald, Opera, ii, 216–17。

7E-R. Labande, ‘Pour une Image véridique d’Aliénor d’Aquitaine’, Bulletin de la société des antiquaires de l’ouest, 4th series, ii (1952), 175.

8Newburgh, Bk 1, ch. 31.

9‘Love, Marriage and Politics in the Twelfth Century’, in J. Gillingham, Richard Coeur de Lion. Kingship, Chivalry and War in the Twelfth Century (London, 1994), 251–2.

10Gerald, Princ., 292–3.

11關于過度狩獵導致亨利缺乏時間和精力處理政事和制定法律的觀點,可參見B. Lyon, ‘Henry Ⅱ: A Non-Victorian Interpretation’, in Essays in Medieval History Presented to G. P. Cuttino, ed. J. S. Hamilton and P. Bradley (Woodbridge, 1989)。

12Map, 116–17.

13Magna Vita, i, 113–19.

14Map, 478–9.

15Letters of John of Salisbury, ed. W. J. Millor and H. E. Butler, i (London, 1955), no. 121. 任何打算對這一時期的特定雙親與特定子女關系進行研究的嘗試,都由于缺乏論據而停滯不前。Cf. R. V. Turner, ‘Eleanor of Aquitaine and Her Children: an Inquiry into Medieval Family Attachment’, JMH, xiv (1988), 321–35.

16Torigny, 225. 1163年時倫敦的郡長們為理查支付了一些經費;PR 9 Henry Ⅱ,71。

17PR 2 Richard Ⅰ, 118; PR 3–4 Richard Ⅰ, 118, 281.

18Norgate, 2–3.

19Torigny, 208.

20Ibid., 200; Newburgh, Bk 2, ch. 10.

21關于埃莉諾對圖盧茲的主張,可參見J. Martindale, ‘Succession and Politics in the Romance-speaking World c. 1000–1140’, in England and her Neighbours: Essays in Honour of Pierre Chaplais, ed. M. Jones and M. Vale (London, 1989), 34–7; repr. in Martindale, Status, Authority and Regional Power;關于經濟地理的分析,可參見Warren, 82–8;關于加隆河河道的維護,可參見J. H. Mundy, Liberty and Political Power in Toulouse 1050–1230 (New York, 1954), 4, 48。

22R. Benjamin, ‘A Forty Years War: Toulouse and the Plantagenets, 1156–96’, Historical Research, lxi, (1988), 271.

23R. Collins, The Basques (Oxford, 1986), 234–48.

24William of Malmesbury, Gesta Regum Anglorum, vol. 1, ed. and trans. R. A. B. Mynors, R. M. Thomson and M. Winterbottom (Oxford, 1998), c. 439. 相關評論參見J. Martindale, ‘“Cavalaria et Orgueil”: Duke William IX of Aquitaine and the Historian’, in The Ideals and Practice of Medieval Knighthood, ii, ed. C. Harper-Bill and R. Harvey (Woodbridge, 1988), 87–116; repr. Martindale, Status, Authority and Regional Power

25關于南部宮廷地區對音樂發展的貢獻,可參考這部著作的前幾章:C. Page, Voices and Instruments of the Middle Ages (London, 1987)。

26L. Seidel, Songs of Glory. The Romanesque Facades of Aquitaine (Chicago, 1981).

27Diceto, i, 293–4.

28C. Higounet, Bordeaux pendant le haut moyen age (Bordeaux, 1963), 246–58. R. Dion, Histoire de la vigne et du vin en France des origines au XIXe siècle (Paris, 1959); X. de Planhol, An Historical Geography of France (Cambridge, 1994), 228–9.

29關于拉羅謝爾在葡萄酒貿易中的地位,可參見R. Favreau, ‘Les Débuts de la ville de La Rochelle’, CCM, xxx (1987), 23–8。布列塔尼的威廉甚至將它稱作“酒神之城”(the town of Bacchus),Philippidos, xii, 821。

30Martindale, ‘Eleanor’, 24–8.

31I. Short, ‘Patrons and Polyglots: French Literature in Twelfth-Century England’, ANS, xiv (1991), 229–49.

32K. Leyser, ‘Frederick Barbarossa, Henry II and the Hand of St James’, EHR, xc (1975).

33Torigny, 255.

34J. Vielliard, Le Guide du pèlerin de Saint-Jacques de Compostelle (Macon, 1938), 16–32, 62, 66, 78. 對此可參考C. Hohler, ‘A Note on Jacobus’, Journal of the Warburg and Courtauld Institute, xxxv (1972)。關于波爾多地區羅蘭崇拜現象的討論,可參見Higounet, Bordeaux, 142–3。

35Vigeois, Bk 1, ch. 25.

36Gerald, Top., 195–6: Devizes, 76.

37政治地理學方面的內容參見J. Boussard, Le Government d’Henri II Plantagenêt (Paris, 1956),以及下面兩篇未發表的博士論文:J. Martindale, ‘The Origins of the Duchy of Aquitaine and the Government of the Counts of Poitou’ (D.Phil., Oxford, 1964) and R. C. Watson, ‘The Counts of Angoulême from the Ninth Century to the Mid-thirteenth Century’ (Ph.D., University of East Anglia, 1979)。

38關于呂西尼昂家族的論著可參見S. Painter, ‘The Houses of Lusignan and Chatellerault, 1150–1250’, Speculum, xxx (1955)以及‘The Lords of Lusignan in the Eleventh and Twelfth Centuries’, Speculum, xxxii (1957), 它們都在下列著作中重新出版:Feudalism and Liberty: Articles and Addresses of Sidney Painter, ed. F. A. Cazel (Baltimore, 1961)。

39Torigny, 235–6.

40對相關問題的簡短討論可參見Gillingham, The Angevin Empire (London, 1984), repr. in Coeur de Lion。亨利的第三個兒子杰弗里當時已經與布列塔尼的女繼承人康斯坦絲訂婚。

41關于上述計劃及后續事件的原始史料,出自索爾茲伯里的約翰的一封信件,參見Letters of John of Salisbury, ii, ed. W. J. Millor and C. N. L. Brooke (Oxford, 1979), no. 272。

42M. Strickland, War and Chivalry. The Conduct and Perception of War in England and Normandy 1066–1217 (Cambridge, 1996).

43HGM, 1623–881.

44Letters of John of Salisbury, ii, no. 279; Torigny, 237.

45Map, 450–1.

46Torigny, 240; Letters of John of Salisbury, ii, no. 288, 636–49. 關于“不附帶嫁妝”的條款,參見前書648——649頁。

47“按照他母親的意愿分配”,Vigeois, Bk 1, ch. 67。

48Torigny, 241–2; Vigeois, Bk 1, ch. 66; A. Richard, Histoire des comtes de Poitou 778–1204 (2 vols, Paris, 1903), ii, 150; Norgate, 8, n. 1.

49Gesta, i, 6–7; Torigny, 247–8; Letters of John of Salisbury, ii, nos 287–8.

50Gesta, i, 10–11; Torigny, 247.

51Vigeois, Bk 1, ch. 66; Richard, Histoire des comtes, i, 158–9.

52Vigeois, Bk 1, ch. 67. 關于此事發生的時間有多種觀點,1170年說主要參見Richard, Histoire des comtes, ii, 150,許多作者也贊同此說;我和諾爾蓋特則贊同1172年說,因為維茹瓦的杰弗里在敘述1173年亨利二世與圖盧茲伯爵雷蒙德在利摩日的會面時,稱其為“在下一年里”(anno sequenti)發生的事件。

53關于這些典禮的意義,可參見Richard, Histoire des comtes, ii, 150–3; H. Hoffman, ‘Franz?sische Fürstenweihen des Hochmittelalters’, DA, xviii (19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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