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場面上有股火藥味，鄒武虎著臉讓老仵作快點開始。

老仵作連忙告罪一聲，動手開始勘驗，這才將眾人目光吸引過去。

先是查驗了現場，之后又將楊朗尸體搬至院中，剝去衣服開始驗尸。

整個過程已經沒人去關注站在一旁的韓征，他仿佛成了局外人。

這期間，白衣人依然專注品著花香。

靖夜司二人和田同光，目光緊緊跟隨著仵作的動作。

倒是韓征在扶風營的單身舍間被人查抄了出來，所有物品、書籍筆記、一把長弓送到院中，封志行饒有興趣地在一堆雜物中翻看著。

韓征最大的秘密在他身上，因此對自己的小窩查抄出來也不在意，除了那把弓是他前身祖傳之物外，其余都是購置的大路貨。

除非有人栽贓陷害，否則從那些私人物品里面查不出什么。

此時楊朗尸體皮膚呈藍灰色，身體僵硬四肢蜷縮，七竅流血涂滿面部，分外的猙獰。

老仵作在查驗尸體外部特征后，便用銀質小刀將尸體從喉部剖開至腹部，尸體胸腔腹腔內臟顯露了出來。

之后用三根銀針分別刺入尸體的咽喉、食道和腹部捻動后拔出，查看了顏色和黏在銀針上的人體組織。

最后用銀質小刀分別從尸體內部和外部各采集一小塊血肉，放在一個陶罐里，加入不知名的藥粉開始混合……

一陣搗鼓之后，仵作檢驗完畢，抱拳道。

“諸位大人，死者楊朗尸體查驗完畢?！?

“快說，有何結論？”

“死者全身皮膚呈藍灰色，血液濃黑，眼珠已溶解為液。腹部、咽喉、口腔均有毒液侵蝕跡象，但腹部臟器受毒溶解現象最為嚴重，食道次之，咽喉最輕，并且死者身上有股輕微草木香氣?！?

“綜合上述中毒現象，加上試毒粉驗證，卑職判斷，楊朗大人應是死于天香蛇毒。”

“天香蛇毒？”

“不錯。”一直在專心賞花的白衣人突然接茬道。

“楊朗內練洪云功，外習崩山拳法。他有經絡不暢，氣血流轉遲滯的毛病，故而這次問天司給他開的突破秘方中，用了天香蛇毒配以浸泡的藥方，借用大量氣血加蛇毒和藥性三管齊下刺激脈絡，令其沖破瓶頸。”

眾人聞聽此言，又齊齊把目光轉向韓征。

韓征抱拳道：“各位大人，屬下根據楊朗帶來的藥方，為他配置藥湯時，確實提取了天香蛇的蛇毒加入在藥湯里面。”

這種事情一切都可查，韓征不好隱瞞，也不需隱瞞。

楊朗突破的方子就是問天司給的，韓征只是照著執行而已。

在場武者，大多聽過或親自體驗過在藥湯中加入蛇毒，以蛇毒的刺激性來激發身體潛能突破的事情。

但前提是這種妖獸的蛇毒，是用藥湯稀釋和中和過的，只有刺激性而無毒性。

楊朗今日一直在扶風營練功突破，又沒接觸其他人，如果中了毒，而且還是天香蛇毒的話。

那么確實存在是韓征操作失誤，人為搞錯劑量或者步驟的可能，導致了楊朗中毒死亡。

“好你個賤奴，還有何話可說？定是你調配出錯，毒殺了我楊朗兄弟！”鄒武來了精神，雙手拳掌猛烈相擊，“還不快快受死！”

說罷，他手扶刀柄氣勢洶洶便要上前捉拿韓征。

“且慢，定案豈能只聽一面之詞，先聽聽韓征有何辯解再做定論?！?

此時卻是那撫察司封志行的副手，紀德曜出面擋住。

“只給一炷香時間，如在此時間內，韓征洗脫不了嫌疑，就將此奴就地正法！”荊文康面露殺機道。

現在證據對他有利，他狠狠瞟了一眼問天司的人。

“真是多事！”

韓征心頭猛然一震。

在眾多高手注視之下，仵作驗證過程中規中矩，并沒耍什么花樣，看上去楊朗確實是死于天香蛇毒。

這是屬于黃泥掉褲襠，說你是屎就是屎了。

田同光自是信任韓征，但目光中也忍不住有了一絲惋惜之情。

此局似乎無法破解，韓征必死無疑了。

韓征緊咬嘴唇，極力思索。

現在的局面對他太不利了。驗尸結果似乎指向是他的失誤，導致楊朗被毒死。

而且他只有一炷香時間！

如果楊朗之前沒把木桶給炸開，讓藥湯全部流失的話，此時他就可以直接自己喝一碗藥湯證明無毒，自己沒有操作失誤。

可偏偏現在一點藥湯都沒留下。

韓征確信自己沒有操作失誤，因為他吞噬過天香蛇妖獸的樣體。不僅對天香蛇知根知底，連帶的對天香蛇毒的毒性也了如指掌，根本不可能搞錯。

這一點首先排除。

考慮到楊朗這大半天都和他在一起，應該不會是在此期間有他人過來投毒，這點也排除。

楊朗的中毒特征是天香蛇毒的反應不假，但一定是天香蛇毒嗎……

韓征飛快的推理著，很快找到了思路。

他心中有了方向，便申請親自查看下楊朗尸體。

得到了允許后，他裝作查探的樣子，伸出手指，在尸體各處戳了幾下。

在手指觸碰的同時，體內血巢的觸須藏在手指肚中，快速地吞噬了少許血肉樣本，沒有被眾人發現。

【果然如此！】

韓征精神一振！

這兩年血巢積累了大量的樣體，在獲得了楊朗的血肉后，樣本庫馬上對比毒素，驗證了韓征的判斷。

楊朗中的并非天香蛇毒，下毒的果然另有他人！

韓征眼底閃過一抹精光，思慮片刻后站起身來，抱拳示意一周，朗聲道。

“各位大人，屬下出身山野獵戶，流落江湖，后有幸受田總管抬愛，才進入扶風營。”

“屬下深知機會來之不易，為報田總管知遇之恩，進入扶風營后一直勤勉努力，終于是成為銀刀解妖師。今日機緣巧合，受命為楊朗大人輔佐修煉。”

“屬下深知自己能有如今的成就，完全靠著大人的賞識和自己的兢兢業業換來的。屬下每次任務也都必全力以赴，不出一絲紕漏。今日輔助楊朗大人亦是如此，絕不會疏忽大意，錯手毒殺了楊朗大人！”

韓征知道在場的各方人馬，并不會因為自己這番話，就能免除了他的罪名。

但他管不了這些，先拋出自己勤奮上進、知恩圖報的人設再說，盡量爭取一部分人的好感。

同時也是闡明自己并沒有主觀殺人的動機，先放出不是自己失誤的論調再說。

果然在場眾人，只有田同光感同身受，聞言目光復雜向他微微點頭。

韓征確實是他兩年前在東禹城偶然遇見，想起了一些過往，有心幫襯一把才帶回扶風營。

當時只是以為隨手做了件善事。

沒想到韓征這個穿越者，志向遠大，進得扶風營后拼命學習、做事，表現出色，贏大家的交口稱贊。

韓征的表現不僅讓田同光頗為欣慰，旁人更是稱贊田同光慧眼識珠，挖掘出個可塑之才。

這個故事后來還廣為人知，傳為一段佳話。

田同光也是愈發對韓征青睞有加，頗為照顧，惹人眼紅，甚至后來還傳出有關兩人關系的各種不同版本的風言風語。

這也是韓征在出了事情之后，第一時間就想到請田同光出面的原因。

包著武士方巾，留著兩撇短髭的撫察司副手紀德曜催促道：“你且證明并非因為自己疏漏，導致的楊朗毒發身亡。至于其他事情，諸位大人自會明辨?！?

“是。”

韓征一直暗中觀察過在場的諸位大佬，對幾方有了一定的感受。

靖夜司的人，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但對撫察司的人有所忌憚。

撫察司的人，雖然明著在這里參與審理，但似乎對督查靖夜司更感興趣。

兩撥人似乎在圍繞楊朗之死進行某種博弈，自己只不過好巧不巧牽涉了進去。

而那個問天司白衣人，似乎對眼下這檔子事根本不在意，在這里純粹是走個過場。

韓征聽出紀德曜的語氣并非惡意，而是在提醒自己抓緊時間，當下又有了幾分把握，朝著這位大人拱手道。

“屬下勤學苦練屠宰妖獸的技能，對于提取妖獸蛇毒的手法，和對毒性的判斷頗有幾分自信。即使是閉著眼睛操作，也不會失誤。楊朗大人是否是真正死于天香蛇毒，屬下還有疑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