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冠軍的殿堂

弗拉門戈慶祝解放者杯奪冠的游行照片，足夠震撼，想象一下人類還有什么事能這樣集聚？不打不砸不搶沒補貼無獎金也沒個訴求就為高興？這紅與黑，是弗拉門戈的顏色，他們在兩日之內，奪了隊史上第二座南美解放者杯和第N次巴甲冠軍，里約街頭沉醉不知歸路，人們將紅黑的球衣穿在山頂的耶穌身上；同樣的鏡頭出現在前三年的馬德里，每一年奪得歐冠，全城都是銀河般的白衣間黃，皇馬的絲巾圍在豐收女神的脖上；我參加過一次這樣的盛會，2016年7月的里斯本，葡萄牙隊舉著歐洲杯游過全城，在足球公園駐停歡慶，沐浴香檳與歡樂，我喜歡這些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頭面的快樂場景，那是人類文明的希望之路、自由之歌與和平之門。

地球如此之大，集會常有傷悲，巴黎的黃馬甲、香港的黑衣人，抑或一體育場P2P的受害人，拿起的是石頭，放不下的是嗔怨，降油價、撤條例、盼回本，希望有人為物價漲、特權寡、福利少、人心惡乃至為自己的不好好讀書埋單。多么具體的民生，一地痛苦的雞毛，將城市與勝地搗亂、把階層與族群撕裂，姑且不論是與非，街上的傷疤秀場與權欲角斗場畢竟有礙觀瞻，陽光之下，誰愿意整天看一個魑魅魍魎四小鬼各自肚腸的廢青或是油膩中老年群？

足球起源于人文精神達到巔峰以至于滅國之后因為文明源頭的折墜而痛惜，繼承人縞素三日的宋朝，崖山之后無中國，日本人繼承了精致的宋朝和開放的大唐，近百年民間無數遣巴西使東渡西歸，維護全民族的素質，反對貪污、崇尚民主，踏實做局，配置優秀的足球底層資產，不整那些沒用的東西，把現代足球弄成亞洲第一。竊以為人類文明發展到銷毀核武，談判不下去一球定輸贏的和平模式下的新叢林法則時，日本的戰力依然很強，你這邊還在爭說普通話好、廣東話好，還是閩南話好，坦然承認一切文明源自中國，將漢字書法練飛起來的日本早已雄霸球場，都懶得看端午祭申遺的韓國一眼，兀自以讓人心碎的青猶勝藍之姿往王座而去。

回到巴西。弗拉門戈（Flamengo）是我會用的第四個葡語單詞，它的主場馬拉卡納球場曾經是世界最大的足球場，座席向天空狠狠生長，直到像魁地奇球場一樣魔幻。該運動場是為1950年巴西世界杯而興建，當時可容納20萬人看球，有外星球一樣的主場氣氛，以至于和東道主巴西進入決戰的烏拉圭中場隊員真被嚇尿。歷史太無常，嚇尿的烏拉圭隊在一球落后時完全解脫，最后竟然兩球逆轉，痛失冠軍的巴西隨后陷入多年的彷徨與抑郁，甚至有說還因此導致了首都遷出里約。

與此“馬拉卡納慘案”相比，中國國家隊那些慘案基本不值一提。懂得了無常之后的巴西最終迎來了馬拉卡納的療傷劑——三奪世界冠軍的球王貝利，貝利一生代表巴西隊在馬拉卡納球場踢了22場比賽，共打進了30粒進球，不僅他的第1000粒進球誕生于此，更是在此完成了職業生涯的告別賽。他的故事被拍成電影《傳奇的誕生》，于2018年上映，開頭就是馬拉卡納慘案，然后10歲的迪科（貝利原名）看著比他哭得還傷心的父親，說：“爸爸，我會為巴西贏得世界杯。”——看這部電影根本不需要任何足球常識，就是看人家導演用特寫、慢動作等鏡頭語言講述身心淬火，方能書寫傳奇。貝利本人擔任這部電影的監制，還客串了一個角色，當我在巴西街頭閑逛之時，時常會想起這部片子，電影和足球的魅力交織出一部傳奇。

10月20日，周日的馬拉卡納一片節日氣氛，弗拉門戈主場迎戰同城弗魯米嫩塞，我和一班世界各地的球迷聚在球場后的小巷喝啤酒聊天，難以想象與巴西人Raul在網上約好在離此三站路的地鐵站會合，輾轉來到這里的有這么多人，Raul給一群人幫忙買票并負責帶路再管一瓶啤酒加足球陪聊，有一對波爾圖來的情侶、曼徹斯特來的小伙子、三個紐約來的姑娘和一位洛杉磯來的專業度較高的球迷，我們海闊天空地聊了一通，其中有兩位來過上海的深以為來過魔都為榮。我在與后來遇見的來過上海的弗拉門戈俱樂部的朋友和烏拉圭的水晶店老板的交談中都深刻地感受到上海在外國朋友眼中的魅力，一位來自紐約的姑娘因為在上海工作過一度成為話題中心。

與世界球迷團一起入場后即分道揚鑣，因為巴中經貿促進會秘書長Oscar和弗拉門戈足球俱樂部執行董事Marcelo的精心安排，我被安排進了VIP區看比賽，中場休息時Marcelo先生帶我去見弗拉門戈俱樂部主席Rodolfo Landim，我對弗拉門戈在德比戰中領先表示祝賀。主席很愉快地與我合影留念。未來的中國足球可以與巴西足球再度攜手，為什么不呢？

一個月后，弗拉門戈時隔38年第二次奪得南美解放者杯，而后時隔10年再度奪得巴甲冠軍。2019的馬拉卡納，成為雙料冠軍的殿堂。

感謝圣保羅朋友陳勇龍先生和Oscar先生聽聞我去馬拉卡納看球之后跟進的安排，使我得以進入弗拉門戈的中心，陳先生也是永杰同學的同學。在巴西，我還拜訪了中國銀行圣保羅分行，了解了中巴貿易和中國企業在巴西的狀況。中國銀行圣保羅分行的張廣華行長是我溫州中學學妹徐亦行的大學同學，他們都是上海外國語大學的優秀畢業生。徐亦行畢業后留校任教，現為西方語系副主任兼葡語教研室主任，2015年5月，葡萄牙總統席爾瓦委托葡萄牙駐華大使若熱·托雷斯·佩雷拉向徐亦行頒發了恩里克王子勛章，徐老師是席爾瓦總統在任期間第一位獲得此勛章的中國人。我學葡語的第一個老師是徐老師的學生，徐老師還送了她編寫的葡萄牙語教材給我，在此一并謝過。只是我學葡語的起點雖高進步卻慢，在冠軍的殿堂中游走，用不上幾句，十分慚愧。

2019年10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