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年又一年
書名: 忘川流作者名: 風(fēng)吹草長本章字?jǐn)?shù): 1966字更新時間: 2024-08-24 00:42:05
老人就這樣絮絮叨叨不知道說了多久,到最后。老人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的身子傾靠在楓樹干上,而那雙渾濁的老眼也開始失去光芒,那光芒越來越暗淡,越來越暗淡,卻始終保持著最后的倔強,死死的盯著屋前的山道。
山道的深處,一個長發(fā)飄飄,手搖折扇,身穿玄黃色輕紗薄衣的年輕男人一步百米的緩緩走來,他一邊走一邊看,他走到草屋前,手里的折扇忽然停住,草屋前,一個奄奄一息的垂暮老頭靠在楓樹粗壯的樹干上,老頭頭發(fā)灰白,滿臉溝壑,那雙渾濁的老眼光芒暗淡,可是當(dāng)手搖折扇的年輕人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他那將要逝去的光芒瞬間明亮,全身仿佛也有了些許力氣,他掙扎著想從地上爬起來,嘴里卻先顫抖著發(fā)出聲“師傅,是你來了嗎?”
年輕男人手里的折扇瞬間掉落,他一步踏到老人身邊,將老人扶靠在自己的身上,腦子里閃過那少年的清秀面龐。嘶啞著聲音。“你,你這個倔子,怎么還在這里?”
老人滿是溝壑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師傅,真的是你,不是我的幻覺,這么多年。我以為,我再也看不見你了,真好,還能再見你最后一面。
年輕男人眼圈泛紅,滿臉自責(zé)。“對不起,都是我,都是我的錯,我誤了你。”
老人搖頭。“不,師傅救我性命,還我公道,我愿跟隨師傅,無怨無悔。”
年輕男人哽咽“倔子,你可知?我當(dāng)時愿收你為徒,其實只是說辭,我并未真心收你為徒,只是想讓你好好活著。”
“我知道,師傅并不是真心不想收我為徒。”老人臉上蕩出一個笑。“師傅是有苦衷的。”
“你知道。”年輕男人有些詫異。
“師傅走的那一年,我在這里蓋了這間茅屋,順便打聽了一下,十萬大山里面的情況,十萬大山,荒無人煙,里面是妖獸精怪的巢穴,人類在里面不可能生存。”
“那你既然知道師傅身份,你為什么不離開?還要留在這里。”年輕男人又是責(zé)怪,又是心疼,他自責(zé)的看著這個垂暮老頭。老的只剩一口氣的掛名徒弟。
“師傅雖不是我同類,卻比同類待我更好,若有來生,我依然還拜師傅為師。”老人喘著氣,眼中的倔強還是依然如故。
“好,為師答應(yīng)你,來生只要你還認我這個師傅。本座不管是否殊途同歸。我一定收你為徒。”年輕人抬起自己的手掌,一股青煙從他手里鉆進了老人的身上。“你放心,為師已為你打上烙印,來生,為師一定可以尋到你。”
“師傅,那說好了,我們來生再見。”說完這句話,老人蕩起的笑容慢慢在嘴角凝固。
老人走了,年輕人站在這顆火紅的楓樹下,一陣風(fēng)過,楓葉片片飄落,年輕人仿佛看到,一個少年,年復(fù)一年,日復(fù)一日的守在這間草屋前,這棵楓樹下,伸長著脖子,看著屋前的山道。無數(shù)個春來秋去,寒來暑往,最后少年變成青年,再變成中年,最后到了老年。
“倔兒啊,你為何如此執(zhí)著,這人間的大好時光,百味人生,你都不理,卻獨守為師的一句戲言,六十載的時光啊,你讓為師今后如何還得了你。”年輕人一聲長長的嘆息,身影漸漸消失在紅楓樹下。而在他消失的地方,一堆孤零零的黃士矗立在紅楓之下,黃土的前頭,矗立著一塊木扳,木板上雕刻,徒弟阿舍之墓,師秦何故立。
整個世界都是灰色,天空是灰色,草木是灰色,就連地面都是灰色。
挑著木桶的男人穿著手工縫制的奇異服飾來到水潭邊,他將扁擔(dān)放置一旁,拿著一個木桶正要往里裝水,突然,他抬起頭無意看了一下潭面,灰蒙蒙的潭面上似乎飄浮著一個什么東西,男人揉了揉眼睛。
那東西黑乎乎的漂浮在潭面上,像一根大木材,又好像……好像是一幅棺材,男人大驚,心虛的后退一步,水桶也不要了,跌跌撞撞的朝著來的路一路奔去。
安二少爺又做了一個夢,在夢里,一個十四五歲的同齡少年罵他叫做廢物,歐打他。一個是簇長的中年人舉起長鞭子想要他的命,他好無助,好絕望,感覺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一個如謫仙一般翩翩的佳公子突然出現(xiàn)不但救了他,還教訓(xùn)了欺負他的人。并說他寧愿收他為徒弟,也不要什么天才。從那時起,他就覺得他是個好人,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好人。
后來,他被那個人到了陌生的地方,并拜了他為師,可是剛拜師,師傅就說要閉關(guān)。并且這一閉關(guān)便是很多很多年。他等呀等,等呀等。從一個明眸皓齒的少年,到滿頭風(fēng)霜的老年,他一個人在草屋的楓樹下,每天看著師傅離去的那條山道,目光從清澈到渾濁,從期望到失望,又從失望到期望。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春來秋去,寒來暑往,他聽見有人笑他傻,有人笑他笨,可是他都不在乎,他就要等師傅,因為師傅不光是救他命的人,還是第一個說他比天才更好的人,在他心里,師傅就是一團光,一團照耀他多年生活黑暗的光。他說在這里等師傅,就一定要在這里等師傅,哪怕他已經(jīng)知道,師傅,跟他并非一樣。
后來,他終于等到了師傅,師傅還和從前一樣,可是他,不但垂垂老矣,還是奄奄一息。師傅向他道歉,說是他誤了他,可是有什么關(guān)系?如果沒有師傅,早就沒他了,他躺在師傅懷里,師傅向他承諾,來生還收他為徒,他開興的笑了,他跟師傅的情緣,在這一生,只有一聲師,一聲徒。但是來世,還能再續(xù)師徒情緣,還能再遇師傅,已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