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太后挖走了濟南郡,齊王劉襄非常憤怒。
“那個老巫婆,從我爹手里挖走城陽郡,還貪心不足,又要從我手里挖濟南郡。沒完沒了,老子反了。”劉襄在王宮對舅舅駟鈞吼,發泄心中的不滿。
“冷靜,冷靜。那可是毒殺趙王劉如意的主?!瘪嗏x說。
“民間主母毒殺庶子都有悖于倫理道德,她作為太后,國之母竟然敢毒殺皇子,就不怕社會輿論譴責嗎?”劉襄說。
“社會輿論?”駟鈞說。駟鈞本想說小民才怕社會輿論,太后才不怕呢。不過社會輿論也不是無用,用好了力量還是很大的。
“對,要制造、引導和利用社會輿論。制止太后進一步弱齊,就算不能制止其弱齊,也可以制造悲情,爭取民眾和諸侯的同情和支持。天下已經太平了,人都想平平安安過日子,都不愿意反叛,要反叛先要爭取人心?!瘪嗏x說。
“善!舅舅,我們怎么干?”齊王問。
“暗地宣揚國主必須道德高尚。美化惠帝,丑化太后。將惠帝美化成道德模范,將太后丑化成自私狠毒的妒婦,讓民眾與諸侯王都對太后不滿。面對風傳,她想報復都找不到報復的對象。如果社會輿論將其逼瘋了,倒行逆施,我們就有機可乘。如果她還能保持冷靜,她就顧及社會輿論不敢進一步弱齊,大家都相安無事,我們也不必逆勢而為。這樣我們就可以立于不敗之地?!瘪嗏x說。
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了,太后毒殺趙王劉如意本來已經淡出了人民的話題,由于齊國背后的推波助瀾,這事又沉渣泛起。人們又將挖濟南郡封呂王的事件與毒殺趙王聯系起來,再進一步臆想,八卦出因為嫉妒太后要對所有皇子不利。
面對洶涌澎湃的輿情,太后真是有口莫辨,因為根本就找不到辯論的對象。就算想自辯,也是越描越黑。太后年紀大了,進入更年期了,更年期本來就多病,有事沒事就氣脹,這下更氣脹了,真病倒了。
呂婉是呂產的嫡長女,呂家基因本來就不錯,打下天下后呂產又娶名門閨秀,生下呂婉,自然是非常聰明、非常漂亮,深得太后的喜愛。從小呂婉就在太后膝下長大,耳濡目染,政治早熟。
姑奶奶氣病了,呂婉懂事留在病床前伺候。心病還須心藥醫,為了舒緩太后情緒,呂婉取出呂家的傳家寶——太后的陪嫁,給太后讀《呂氏春秋》。呂婉一句一句輕輕地讀,太后閉上眼睛,靜靜地聽,讀著讀著就讀到《呂氏春秋卷二十二·慎行論·疑似》
“三曰:使人大迷惑者,必物之相似也。玉人之所患,患石之似玉者;相劍者之所患,患劍之似吳干者;賢主之所患,患人之博聞辯言而似通者。亡國之主似智,亡國之臣似忠。相似之物,此愚者之所大惑,而圣人之所加慮也,故墨子見歧道而哭之。
周宅酆、鎬,近戎人。與諸侯約:為高葆于王路,置鼓其上,遠近相聞;即戎寇至,傳鼓相告,諸侯之兵皆至,救天子。戎寇當至,幽王擊鼓,諸侯之兵皆至,褒姒大說,喜之。幽王欲褒姒之笑也,因數擊鼓,諸侯之兵數至而無寇。至于后戎寇真至,幽王擊鼓,諸侯兵不至,幽王之身乃死于麗山之下,為天下笑。此夫以無寇失真寇者也。賢者有小惡以致大惡,褒姒之敗,乃令幽王好小說以致大滅。故形骸相離,三公九卿出走。此褒姒之所用死,而平王所以東徙也,秦襄、晉文之所以勞王而賜地也?!眳瓮褡x到這里,突然停止了。
太后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睜開眼睛看見呂婉在咬唇沉思。
“婉兒,想什么呢?”太后問。
太后的問話將呂婉從沉思中拉回來。
“太后我有辦法了,戚夫人就是褒姒,我要編一出《擊鼓戲諸侯》的戲,讓人們認識到如果讓戚夫人得逞,大漢就會像西周一樣亡國。殺戚夫人是為國除害?!眳瓮裾f。
太后一聽立馬精神了,就是呀!那么多大臣怎么就沒有想到,讓小小的侄孫女想到了。在讀《呂氏春秋》時想到了,讀當年的陪嫁《呂氏春秋》想到了。難道是先祖顯靈,托小侄孫女之口,解今日之局。
“好,好,好!你這個想法太好了,姑奶奶支持你。按照你的想法去干吧!”太后說。
于是呂婉召集了一批伶人和文人開始《擊鼓戲諸侯》的戲曲創作和排演。選了好幾個人演褒姒,演得都不像戚夫人,呂婉小時候見過戚夫人,因為恨之入骨,所以對戚夫人體態特征印象深刻。為了讓人們將褒姒與戚夫人劃等號,呂婉決定親自出演戚夫人。伶人演的戚夫人雖然儀態萬方,雖然形似,但不神似。奪嫡萬一失敗將是萬劫不復,戚夫人精神壓抑得有些驚慌的嫵媚,沒有經歷過是演不出來的。
大漢伶人雖然不屬于賤人,地位比普通人還高一點?;实酆痛蟪几吲d起來也會學伶人手舞足蹈。例如劉邦像伶人一樣手舞足蹈唱《大風歌》,曹參喝多了也常常與官員隔墻對歌。呂婉的身份與諸侯國長公主相當,做伶人,拋頭露面演出,還是太掉價了。呂婉也顧不了那么多了,為了太后拼了。
在排練的過程中有人提出,擊鼓不如烽火傳警距離遠,現在傳警白天用狼煙,晚上用烽火。就是一個烽燧被敵偷襲了,沒有發出警示,前面的烽燧發出的警報,后面的也能看見。現在都用烽燧傳警了,烽火比擊鼓讓人更覺得軍情緊急。不如改為《烽火戲諸侯》。呂婉覺得有道理,采納了此建議。
一個月后《烽火戲諸侯》在長樂宮長信殿為皇上太后試演。呂產等呂家子侄作陪。
第一場:褒姒魅幽王
當演到褒姒依偎在周幽王懷里,言語神態如戚夫人。太后忍不住起身罵:“賤貨?!?
褒姒立馬求周幽王保佑她們母子平安。而周幽王立馬對著太后嚴斥申后。
太后氣得張開雙手就要沖上,被呂產一把拉住,輕輕說:“那是婉兒呢?!?
太后一愣,可不是嗎,自己太激動了,差一點要上去掐死褒姒。沒有想到婉兒演戲還真有天分,將戚夫人的嫵媚演繹的惟妙惟肖。
第二場:烽火戲諸侯
周幽王問國卿虢石父:“襃姒不笑。寡人怎么都逗不樂。卿可有高策?!?
虢石父說:“褒姒非不好笑,是因為太子和申后的緣故。想到將來自己和孩子性命不保,怎么笑得起來。”
周幽王問:“那怎么辦?”
虢石父上前對著周幽王耳朵說,周幽王直點頭。
周幽王點烽火,敲大鼓,召集軍隊。諸侯見烽火,以為寇至,慌忙帶兵勤王。等諸侯悉至,周幽王牽著褒姒的手登臺閱兵。
周幽王當眾宣布:“召各位前來,不是為了剿寇,而是要宣布一個重大決定,寡人決定廢申后及太子,以襃姒為后,伯服為太子?!?
褒姒驚喜掩口,忽見諸侯目瞪口呆,忍不住大笑。周幽王也跟著一起哈哈大笑。
見此太后忍不住說:“禍水。”
呂產說:“幸好我朝都是忠臣?!?
第三場:興師勤王
當演到嬴襄公對部眾說:“嫡長子繼承王位天經地義,雖然我們不是正規軍,但王發出號召,作為周朝的國民,自當義無反顧地響應?!?
皇上忍不住喊了聲:“好?!?
皇上年紀小,對烽火戲諸侯理解不深,但皇上是皇后的兒子,對嫡長子繼承制還是明白的。
嬴襄公率先高唱《無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秦部眾跟著嬴襄公高唱《無衣》匯入周平王的隊伍。
受其感染,周朝的百姓都高唱《無衣》送周平王東遷。
皇上又忍不住鼓掌。皇上就是太子,太子受老百姓擁戴皇上雖小,卻還是明白的。
第四場:思念故土
當演到東周大臣回到故土,悲憤吟誦《黍離》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穗。行邁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彼黍離離,彼稷之實。行邁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太后眼里噙滿淚水說:“應該讓大臣們看看,西周是怎么亡國的,西周亡國后西周人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周朝亡國亡家的悲劇不能在漢朝重演?!?
呂產說:“是,太后?!?
于是太后以皇上的名義請大臣看《烽火戲諸侯》。一連三天,陪群臣看了一遍又一遍。大臣都看明白了,于是紛紛上奏“學習體會”。
光大臣們看還不夠,要讓全民都看。一個戲班太少,于是太后下令,讓京城的戲班都學演《烽火戲諸侯》。
京城輿論風向發生了變化,戚夫人與褒姒畫上了等號,太后的行為由泄私憤變成除國禍。壓在太后心口的一塊大石頭終于搬除了,終于可以自由的呼吸了。太痛快了,感覺從來沒有這樣痛快。
呂婉到了婚配的年紀,呂婉這么聰明,這么漂亮一定不負政治聯姻的使命。為了進一步拉攏趙王,太后決定將呂婉嫁給趙王,就算是對她的獎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