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陳潔兒每天都到盧恩家來，每次都催促他快點申請大學。一天下午陳潔兒說：“你這兩年一直都沒去我家了，我爸媽老覺得你在躲著他們……，今天你一定得去！”

見盧恩終于點頭，陳潔兒拉著他在街上一路狂奔。陳潔兒的家在一個花園小區，距中學只有一個街區的距離，她牽著盧恩的手在一幢單元樓一扇精致的木門前停下來撳了門鈴。

陳潔兒的母親打開了門。她是一個金發碧眼、美麗端莊的歐裔女人，——陳潔兒白晰的膚色與碧藍的眼睛顯然是母親的遺傳。盧恩有些忐忑地對她說了聲“媽媽好”。

陳媽媽擁抱了盧恩后，連笑帶諷說：“真是稀客呵！還以為你再也不進我家門了呢，……歡迎你的到來，我大名鼎鼎的兒子！可怕的數學奇才，可敬的籃球超人……”

陳潔兒嗔怪地捂住了母親的嘴。陳媽媽熱情地拉著盧恩進了屋，請他在沙發上就坐后，端來水果要陳潔兒為他削。盧恩環顧客廳，見豪華的客廳中央很顯眼地放著一架三腳鋼琴。

盧恩吃著水果，問陳媽媽：“媽媽，你是哪里人？——看得出你不是中華人種。你是做什么的？”

陳媽媽聽了一臉詫異，伸手摸摸盧恩的頭，搖著頭道：“唉，果然跟以前不一樣了！你真的什么都忘了，像被洗腦了一樣……”

“媽媽，他見到誰都要像陌生人一樣問這問那……你就再跟他說說嘛！”

見女兒用哀求的眼神看著自己，陳媽媽笑著說：“好吧，我的祖籍是奧地利的維也納。”

“媽媽是市音樂協會的女高聲歌唱家。”陳潔兒補充道。

“陳爸爸不在家嗎？他是做什么的？”

“他上班去了，他呀，……在民政局工作。”

“您的工作是怎樣的呢？忙不忙？”

“還好，每周在市內各個歌劇院大約兩三次演出。現在市民的音樂欣賞水平都很高，人們每周都要到劇院去看歌劇賞芭蕾。過去我們這一行被稱為高雅藝術，現在叫通俗藝術。”

盧恩請陳媽媽唱一段。陳媽媽很高興地起身，招手示意陳潔兒去彈鋼琴伴奏。她挺胸收腹，手捧胸前唱了一首歌劇《圖蘭朵》的節選《今夜無人入眠》。陳潔兒的鋼琴聲流暢悅耳，陳媽媽的歌唱圓潤高亢。

一曲終了，盧恩聽得如癡如醉，但他總覺得人類的音域不夠寬廣——人類的歌唱中沒有次低音與高頻音，這也許是人類口腔構造形成的局限吧。他問陳媽媽：“這首歌能不能用再高八度的音調唱出來？”

陳媽媽連連搖頭。“我唱不上去，……難道你能唱出來？”

“我試試吧！”盧恩也學著陳媽媽的樣子挺胸收腹。剛才的意大利歌詞他聽了一遍就耳熟能詳了，他輕松地用高兩個八度的音唱起來，當唱到最后一句“All’alba vincero! Vincero! Vincero!”時，客廳里的幾只花瓶嘭地炸裂，花落水濺……

陳潔兒停止彈琴，與母親都目瞪口呆地望著他。陳媽媽上前捧著盧恩的臉，摩挲著他的臉頰與喉嚨驚叫：

“天啦！我搞了一輩子聲樂，還很少聽過這樣的高音！……我記得只有一個叫露茜﹒門德茲的女歌手有這樣的高音！”

“沒什么奇怪的，盧恩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能做到！媽，讓他去你們樂團做主唱吧！”陳潔兒坐在鋼琴凳上笑逐顏開。

“對了，露茜﹒門德茲是誰？我怎么沒聽過她的歌？”

陳媽媽說：“她母親是我的校友。她們家是美利堅州的一個音樂世家，露茜這姑娘現在名氣還不算大，但每個聽過她演唱的同行都驚嘆她的實力，料定她日后一定是顆歌壇巨星。”

盧恩暗笑，看來烏杰拉罕在美利堅歌壇混得不錯！晚上六點，陳媽媽開始下廚做飯；陳潔兒依在盧恩肩上看電視。半小時后，陳爸爸回家了。他是一個高大儒雅的中華男人，盧恩記得在電話視頻里見過他。他與盧恩熱情地擁抱，開口就連聲稱贊盧恩的輝煌成就。

這時飯菜已好。吃飯時，陳母頻頻為他夾菜。盧恩戰戰兢兢地為上次氣得陳潔兒出走的事向他們道歉。陳父陳母相視一笑，陳爸爸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事情的始末我們都了解！這事不怪你，是我們家潔兒糊涂，——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年輕人愛與不愛都很正常，尋死覓活才不正常……”

陳潔兒羞愧得低下了頭，繼而嬌嗔地說：“好啦，爸，沒有水晶珀，我才不想死呢！現在成年了，想有水晶珀也沒那資格啦！”

盧恩見陳潔兒父母絲毫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心里反而更加愧疚。深思一番后，盧恩對潔兒父母，同時也對自己鄭重地說：“潔兒是我最親的人，我會永遠不離不棄陪伴她！就是死，我也會呆在她身邊不離開……”

陳母連忙制止：“不要說死呀活呀的，……你對潔兒有這份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