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笑間，送褚彥甫出門的狄仁杰回到書房。

他剛回來，就沮喪著一張臉，跑到李治身前，深施一禮。

“屬下好似找錯人了，讓晉王看了笑話，這是屬下的失職！”

“看笑話不也挺有意思的嗎？”李治大笑著擺手，“行了行了，一點小事罷了，搞得就好像做錯了事情一樣，你不難受，我看著都替你難受。”

狄仁杰表情尷尬，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主要是褚彥甫這家伙太離譜了，什么話都能說得出來。

搞得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李治才好。

當著統治者的面，大談剝削民眾的技巧？

光是回想起之間的那一幕，狄仁杰就尷尬到想要摳腳趾。

要不是有鞋底板擋著，他敢肯定地說，自己能在地上摳出一個大洞出來。

李治看出了狄仁杰的不自在，也不知道該怎么勸這個過于正經的少年。

想了一下，李治道：“這樣吧，你不是已經跟他結交了嗎？不如趁著這個關系，去幫我查查他的父親褚遂良如何？”

看到狄仁杰有些愣神，李治又補充了一句：“不是說讓你去查什么關鍵性的罪行，隨便查查就行，就當是鍛煉你的調查能力了，不要有什么心理負擔。”

“可是……利用同窗的信任，為自己謀利，這不太好吧？”狄仁杰為難地道，看得出來他對此十分抵觸。

李治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什么叫為你謀利啊？你真以為自己能查出什么關鍵性的案子？”

見他還是有些抵觸，李治寬慰道：“放心！就是讓你查個不符合禮制的錯漏罷了，不會對褚遂良的仕途有影響的，你就當這是本王給你的一個小小的考驗，不強求得出調查結果，你只需要盡力去完成就可以了。”

聽到李治說，只是一場考驗，狄仁杰這才接受了這個委托。

“既然如此，那屬下盡力而為就是。”

“不過屬下也把話說到前面，但凡是有利用到同窗友誼嫌疑的事情，屬下一概不做！”

“屬下會用自身的能力來調查諫議大夫。”

沒想到狄仁杰還挺正直的，死活都不肯利用別人的信任。

對此，李治倒也無所謂：“想怎么查，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也不需要一個確切的結果，你隨便查一下就行。”

“但是！”李治說完，突然咬了重音，望著狄仁杰那忐忑不安的眼睛，鄭重其事地道：“你要明白，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你有你的堅持，本王都能理解！但是若是有一天，你為了那所謂的堅持，放下了手中的要事，別怪本王在追究責任的時候，沒有提前跟你打好招呼！”

人可以正直！

對于正直的人，李治非但不會怪罪，反而會更加欣賞。

但同樣的，人在正直的同時，也必須要擺明立場。

李治不需要立場不堅定的人，他對墻頭草沒有興趣。

狄仁杰喜歡堂堂正正地做事，那他就給狄仁杰安排堂堂正正的工作。

但如果是在某些情況下，因為自己的手段不是那么的光明正大，而導致狄仁杰當場擺爛？

那就不好意思了！

該追究責任的時候，他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這個是必須要提前說清楚的。

人的手段，永遠都不可能一直光明正大。

為了更加正義的目的，總會有臟了手的時候。

只希望那個時候，狄仁杰能夠不拘小節吧。

狄仁杰是懂非懂，他不清楚這句警告里的深意。

但看李治的神情如此嚴肅，狄仁杰鄭重其事地點頭。

“雖然屬下目前還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但屬下將牢記在心，還請殿下放心！”

“嗯！”

李治的表情放松下來，輕笑著朝狄仁杰揮手。

“去吧！該學習學習，該整理物件就去整理物件，把心情放輕松一點，不要有心理壓力。”

究竟是小年輕，狄仁杰還是過于拘謹了。

聽到李治的話，他輕輕吐了口氣，轉身離開。

在他轉身之際，李治隱約在他的臉上看到躍躍欲試的表情。

看來，狄仁杰對自己的新工作還是挺感興趣的，就是有些抗拒不光彩的手段罷了。

等他離開之后，李治問向崔知溫：“你覺得這小子怎么樣？值得培養嗎？”

崔知溫遲疑地搖頭：“如果單看品行的話那還行，但我不清楚他的能力，所以判斷不出來。”

到目前為止，崔知溫只知道狄仁杰曾調查過齊王李祐，并且在很短的時間內調查出三起案件。

這在別人看來，好像很了不起的樣子。

但對于了解李祐的崔知溫來說，他知道這其實算不得什么。

崔知溫并不清楚狄仁杰在日后，會有什么成就。

所以看問題的角度，會跟李治存在一定的區別。

也正是因為這樣，李治才尋求他的意見。

但從崔知溫的反應來看，目前什么都看不出來。

不過，李治還是對狄仁杰很有信心的。

畢竟這個年輕人曾經證明過自己的才能。

雖然這個“證明”并不存在，但它又確實記錄在李治的記憶當中。

對于狄仁杰的才能，李治還是比較信任的。

見崔知溫不想繼續談這個問題，李治沒有強求。

跟他聊過幾句之后，就從書房離開。

……

時間一轉。

來到了第二天清晨。

在吃過早飯之后，李治早早地帶著李明達走出院子。

大門外，是等待已久的馬車。

今天，是送李明達回宮的日子。

站在大門口，李治捏了捏李明達的臉頰，笑著道：“別哭喪著一張臉，又不是以后再也見不到面了，苦著臉做什么？”

“一想到要和九哥分離，我心里難受。”

李明達的眼眶有些泛紅，隱約能看到淚水在眼眶內打轉。

一起住了這么多年，今天就要分開了。

這就跟城陽公主離開皇宮的時候一樣，以后再也不能住到了一起了。

李明達很清楚這意味著什么。

正因為清楚，所以她才更加難受。

李治一邊給她抹眼淚，一邊柔聲勸慰：“九哥日后還要經常帶著你出去玩呢，快別傷心了，啊！”